“我不回去了。”
“在張澤森家。”
“嗯。”
張澤森洗完碗出來就聽見萬辛在說了這三句話後掛了電話。
“你今天不走了”
萬辛聽完手機念出的聲音,理所當然地對張澤森說爲什麼要走。
“不行”
萬辛擡手勾住張澤森的脖子,一副哥兒倆好的樣子,“怎麼就不行,家裡那麼多屋。”說完又勉爲其難地說:“實在不行我就跟你睡。”說着還拍了拍張澤森的後背。
張澤森還是打了個不行。
萬辛頓了一下,收回胳膊,雙手垂在身旁,略沮喪地低着頭。
夏日的天黑得晚,霞光照進屋內,打在萬辛垂着的整個身軀上,顯得落寞無助。
屋內靜的很,隱約可以聽見呼吸聲。
“爲什麼你一直都是不,不行,不可以?爲什麼一直拒絕我?你真的很討厭我嗎?”
萬辛低頭沉聲說着,與其是說不如是嘟囔。
張澤森看着這樣的萬辛無措,在手機上慢慢地打着字。
毫無規律敲屏幕的聲音緩緩的,有一下沒一下,明明聲音不大但進了萬辛的耳朵卻令萬辛頭疼。
萬辛擡起頭笑了笑,“如果你不知道說什麼好,那就不要說什麼了。”
說完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在他走到門口時,機器朗讀聲響了起來。
“抱歉,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你對我產生想要接近的好感,我很高興,或許是因爲你看不見,但我自己可以看見,我無法接受,抱歉”
萬辛聽見後,轉了個身,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
“你知道我有想接近你的好感?”萬辛頓了頓,“那你知道是哪種好感嗎?沒錯,就是那種想靠近你想擁抱你想觸碰你的好感。爲什麼會有,我不知道。我的確看不見,你一直以來拒絕我就是因爲我看不見?你以爲是我想看不見的嗎?我多想看看你。如果我可以看見你是不是就能接受了?”
張澤森聽着這一連串的問話,想要說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萬辛自嘲地笑了聲,走到張澤森面前手摸上張澤森的臉,就像在摸一片馬上就要碎掉的玻璃。
因爲馬上就要碎了,所以只好輕輕的,小心翼翼的。
他沿着臉滑到了張澤森的脖頸上,一下下點着張澤森的喉結。
“我剛竟然說出瞭如果我能看見這句話。”手下是後頸,並不光滑,滿是凸起與凹陷,“知道嗎,遇見你,我才發現我是個盲人是個殘疾人,我纔有瞭如果我能看見的這個念頭,甚至這個念頭強烈到我會說出來。而對於其它,對於這個世界,看不看又何妨,只是如果能看一看你就好了。”
張澤森啞然。
的確是啞然。
但可以打字。
張澤森轉動脖頸,卻被萬辛一下握住脖子,只好擡起手把手機舉起來打字。
“還是看不見的好”
萬辛聽見後,有些想開個玩笑說怎麼,還害羞啊。
不過沒有心情。
“我的確看不見。可你,還是無法接受。對嗎?”
沒有得到回答。
萬辛鬆開張澤森,轉身走了出去,張澤森仍邁不出一步,只是看着萬辛打開門走出去關上門。
離開了。
張澤森心裡是有些失望的,對自己失望。
只能在心中默唸“抱歉”。
萬辛出門後按着記憶走到小區門口,打了一輛車。
到家時家裡正在吃晚飯,沒有理會招呼他吃飯的聲音,徑直回到房間,坐在桌子前拿出書。
他不知道該做什麼,只好讀書。
讀書好啊。
萬幸吃完飯來敲萬辛的門,萬辛不理會,只聽見萬幸一直在門外喊他,敲了一陣喊了一陣後就走了。
夜。
“嘭嘭嘭——嘭嘭嘭。”
張澤森睜開眼睛,一聲聲極大的敲門聲傳過來。
他有些不安,猶豫着起身。
任哪個孩子自己在家裡睡着覺,半夜敲門都會有些膽怵,更何況這個家這兩年除了他自己再沒進過其他人。
嗯,還有個萬辛。
“張澤森,開門。”
張澤森在一連串的敲門聲中聽見這聲音,知道了門外的人是誰,他的確是不想開了。
但還是走出去把門打開了。
門剛開,張澤森就被緊緊抱住。
很緊很緊,抱住張澤森的那人還焦急慌促地說着:“你怎麼可以拒絕我,你不能拒絕我,你要接受啊。”
張澤森被這懷抱緊的喘不過氣,微用些力地拍了拍萬辛的胳膊示意他鬆開。
然而萬辛越抱越緊,就在張澤森感覺自己胸腔要被擠“變形”時,懷抱鬆了些,張澤森喘過兩口氣後把門關上。
萬辛比張澤森要高,高上大半頭,當然也因爲萬辛年紀比張澤森要大兩歲導致。
“抱歉,吵到你睡覺了吧,繼續睡吧,我陪你一起。”
萬辛突然變得溫柔款款,語調輕柔腰上的手也變成輕輕環着,這實在不能讓張澤森將現在這人和剛剛那個跟上門要債似的人聯繫到一起。
“帶我去你的房間好嗎?”說完,萬辛放開張澤森,只一手拉住張澤森的手。
張澤森無法,只好拉着萬辛去自己的房間,轉身的瞬間,張澤森看到對着門口的那張照片上父母的笑容,稍有滯住。
他把照片擺在這裡,就是爲了每次回家一進門就能看到父母,看到他們的笑。
可以笑嗎?
萬辛坐到牀上後也沒有放開張澤森的手,直接拉着張澤森要躺下。
張澤森這時才發現萬辛穿的是拖鞋。
在張澤森看向萬辛的拖鞋時,被萬辛一把拉到了牀上,緊緊地抱在懷裡。
張澤森掙扎,因爲他本是要去客房睡的,奈何萬辛不讓他掙出去。
“睡覺吧,別動了,晚安。”
說完,萬辛也不理會張澤森的掙扎,就那麼閉眼睡覺了。
在張澤森安靜下來打算就這麼睡時,萬辛又說了句話。
“我喜歡你牽着我,那種感覺,很踏實,很安心。這是我在黑暗中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感覺,也是我第一次生出想要留住一隻手的堅持。”
說完,就徹底睡過去了。
張澤森同樣。
同樣安心,同樣睡過去,如同萬辛第一次叫自己名字時只想要睡覺那般。
後半夜被人抱着動也動不了,張澤森睡得很彆扭,一早就睜開了眼,覺得渾身不舒服。
他對上一張安靜的睡臉,不禁想這人睡覺都這麼好看。
張澤森要起身,剛一用力就被摁住。
“早上好。”
萬辛滿臉的溫柔,張澤森臉紅。
“你要起牀嗎?我來做飯吧,昨晚你做的很棒,這次我給你做飯。”
說完,萬辛就坐了起來,洗漱完去做飯,張澤森呆呆地望着他。
張澤森感覺這個人,有點不太正常。
雖然以前對自己也是蠻“殷勤”,但絕不是現在這種感覺。
他昨晚回去受什麼打擊了還是他哥又跟他說什麼了?
他倆之前在學校萬辛常跟張澤森說他哥,在他成長過程中那個哥哥給過的一些“溝通或是建議”,張澤森對於“萬辛的哥哥”這個詞還是有些不太苟同的。
但事實上萬辛昨晚回去沒受什麼打擊萬幸也沒說成什麼,他只是一直在房間讀書,讀到半夜,突然很想“見見”張澤森,就直接從房間跳窗戶出去打車到了張澤森家。
萬辛住家裡的一層。
萬辛所謂的做飯,其實就是把昨天張澤森買的土司片拿出來,煎了兩個雞蛋連着沙拉醬一起拿給張澤森。
“幫我抹一下。”萬辛拿着一片土司,朝張澤森說。
張澤森給他抹好,他又讓張澤森把雞蛋放上來,張澤森也繼續聽他的給他放雞蛋。
“好吃,咱們一起做的飯就是好吃。手機呢?”
萬辛問完聽見張澤森要起來的聲音,又讓他先吃,吃完再拿。
張澤森就聽萬辛的,坐下接着吃。
“我感覺,你變乖了。”萬辛吃着飯對張澤森說:“這樣很好。”
張澤森現在是沒脾氣了,萬辛怎麼高興怎麼着吧,左右拒絕也沒用。
吃完飯萬辛主動去收拾,看萬辛愉快地刷着碗,張澤森懷疑萬辛是不是真的眼盲。
張澤森把手機拿過來,打上字給萬辛聽。
“接下來你要幹什麼”
萬辛聽着這句話,雖然是冰冷的機器音,但還是覺得字裡有些不耐的感覺,頓時難過起來。
“我也不知道要幹什麼。”
張澤森看着他突然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就連刷碗的動作都磕絆起來,實在是——想扭過頭去不看他。
“我要看書,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我這裡沒有盲語書”
手機唸完這句話,張澤森又想起什麼。
“你可以聽評書或者聽些有聲書籍”
萬辛聽見,又笑起來。
“好,你幫我找找吧,什麼都行。”
萬辛刷完碗,告訴張澤森明天早上他也會做飯。
張澤森聽見他的話,問他的是,“今天也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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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辛坦然地說:“不回去,怎麼了?”
張澤森直接回道沒怎麼。
一上午的時間,倆人就在書房過去。
這個書房滿滿的都是書,這些書都是張澤森父親留下的,他的父親生前是個作家,收藏的書更是滿屋子,還有很多雜七雜八的書。
倆人一個坐在桌子前看着書,一個坐在書房飄窗的躺椅上聽着書,總之都是在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