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歷歷在目，一字一句仍是那麼清晰，只因那並不是夢，那是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若水擡頭望着天際清冷的圓月，有些怔然，多久沒有做這個夢了，難道是因爲到了這裡？回想起來，一切的起點便是這裡吧，當初若不是江祁寒想用清瀾玉來換得墨池宮主幫忙尋找雲夕瑤，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
然而誰能夠保證，世事沒有個萬一？失去了信任的兩人，沒有那件事的渲染，真的就能夠默默地走下去嗎？
想到這裡，若水的手緊抓住窗口的窗樞，擡頭人晚風侵襲自己發熱的額頭，讓自己冷靜下來，只是心中的不安卻在一點一點的積澱。
轉眼間，若水在墨池宮中也停留了大半月，這半月的時間，若水除了幫姬妙甄穩定病情外，大多數時間都只是呆在房間看看自己帶來的醫書，與她交集最多的恐怕只有那個時不時過來問問有什麼需要的夏微涼了。
是以呆在墨池宮半個月，若水倒是沒再見到秋九思和司徒星。
“雲兒，小七還有多久才能回來？”覺得無聊的若水，捧着一本湯頭歌訣狀若無意的問道。
“小七回信說需再兩三日的路程便可到墨池宮……”雲兒說的有些吞吞吐吐，讓若水放下書望着她。
“小七信裡面還提到了什麼其他的事情嗎？”
“小七說同行的除了大師兄以外還有……”雲兒小心的看了若水一眼：“還有師父和師孃。”
若水的眼睫動了動，卻並沒有多說什麼。雲兒更加惴惴不安了：“小姐，其實師父和師孃一直很擔心你的，所以纔會跟過來，你……”
“這件事我不想多談，你要是有這個閒情，還是去給我泡杯茶吧。”若水若無其事的翻過一頁書，淡淡的說道。
雲兒張口欲言，卻總是端着茶壺仔細的泡起了茶。
“神醫，您在裡面嗎？”夏微涼的聲音再次從門外傳來，讓主僕二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夏管家有什麼事情嗎？”若水合上手中的書，輕應到。即使跟他說了多次，自己不算神醫，讓他稱呼自己名字即可，他還是堅持着這個稱呼，讓若水聽着頗有種違和感。
“宮主和夫人剛剛回宮，想請神醫過去一敘。”
回來了？若水指尖一抖，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回來。看來自己得準備下，儘快離開纔是。
“請夏管家稍等，染塵馬上出來。”若水從榻上取下帽子戴上，朝雲兒招了招手，跟着夏管家前往前廳。
若水以爲自己再也不會見到那個人，起碼不會在這個時候見到他，但是世事有的時候就是這麼不可捉摸。
從看到那個坐在中年男子稍稍下首處的少年之時，若水的腦袋已經回一片的空白，爲什麼他會在這裡？爲什麼他會和墨池宮主相談正歡？
“小姐，小姐。”雲兒的低聲輕喚讓若水猛地回過神來。
“呃……”若水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在不自覺的時候停下了腳步，雲兒站在她身邊一臉擔憂，夏微涼也是很奇怪的轉頭看着她。
“沒事，今天太陽大，有點熱。”若水敷衍的回道。
雲兒一臉懷疑的看着若水頭上的兜帽和還算溫和的天氣，剛想說點什麼，卻被若水輕捏了一下手作爲警告。
“今天的天氣確實很熱，不過已經到了，到屋內就不會這樣熱了。神醫請吧，別讓宮主和夫人久
等了。”夏微涼識趣的沒有戳穿若水，伸手引着兩人進裡面。
看到幾人進來，原本正在交談的三人瞬間閉上了嘴。
“染塵見過宮主和夫人。”若水上前一步，抱拳行了個禮，然腰身卻沒有彎折半分。
秋殊顏俊朗的面容閃過一絲驚訝，但立刻有被掩蓋在那冷靜地面容之下。
“神醫多禮了，自上一次和谷主一見之後已過四年，谷主現在可好？”
若水只聽得一聲很是好聽的女聲從一旁傳來，一擡頭便見一個雍容華貴的中年女子端坐在左首，一身淡紫色絹絲長裙，看似簡單，若是細看，便能發現衣服的邊緣都用華貴的銀線輕勾，顯現出一種簡約而大氣的美。
女子的一頭長髮完成一個簡單地少婦髻，用一根金簪固定住，帶笑的眉眼風韻猶存，相較起當年的楊妃有過之而無不及。
收回目光，若水謙恭有禮的回道：“師父近來還在四處雲遊，便讓染塵先過來給大公子看看，待過些時日再親自登門拜訪。”
“如此甚好，你是叫染塵吧。我與你師孃同歲，便託大叫你一聲塵兒如何？”風清憶言笑晏晏，完全沒有高位女子的傲慢。
“如此是染塵的榮幸。”
“你看我，塵兒坐吧，不要一直站着。”好像是剛看到若水站着，風清憶驚叫一聲，忙讓若水坐下，若水也不推辭便找了和少年一邊的位子坐下，不是她想和他坐同邊，她只是不想和他面對面。
“對了，忘了介紹，這位是魏王爺，這位是藥王谷的神醫。”
李泰聽到藥王谷三個大字，臉色一變，看向若水的目光瞬間變得熾熱了起來。
若水即便不看過去，也能感受到那目光的溫度，心微一咯噔，很懷疑李泰是不是發現了掩藏在面紗之後的臉。
“魏王爺，久仰久仰。”若水穩住自己的情緒，讓自己的語調盡力平穩。自己已經不是三年前的雲若水，這裡也不是那個禁錮自己的長安城。
李泰眼中閃過一絲變化，卻歸爲了平靜：“久仰。”
就在四周氣氛有些僵之時，一直沒有說話的秋殊顏首次開了口：“妙甄近來承蒙你的照顧。”
渾厚的男聲讓若水一震，擡頭看着那個和秋九思有七八分相似的男子，淺笑道：“是公子福澤深厚，染塵只是做了應做之事。”
秋殊顏的對若水點了點頭，便聽到風清憶說道：“宮主，我們剛回來，我有些乏了，明日再去看妙甄吧。”
秋殊顏眼中有絲猶豫，卻最終點了點頭。
“既然宮主和夫人乏了，染塵也不便打擾，先告辭，晚些時候再來拜訪。”
“塵兒客氣了，隨時歡迎。”風清憶看了一眼若水離去的身影，轉而招來管家：“小涼，帶着魏王爺去東廂房。魏王爺，今日招待不週，明日我和宮主再爲您設宴接風洗塵。”
李泰收回焦灼在若水身上的目光，笑道：“我們也不是什麼生分人了，不必太客氣。不過，剛纔那個神醫真的是藥王谷之人？”
“確實是宮主讓人請來的藥王穀神醫，怎麼了？”
“哦，沒事，那本王也不打擾宮主和夫人休息了。”李泰起身對兩人點了點頭，隨着夏微涼出門，臉上卻滿是若有所思。
“小姐。”雲兒看着又開始兀自發呆的若水，終於忍不住出聲喚道。
“呃，怎麼了？”若水恍
然驚醒，怔愣的問着雲兒。
“還問我怎麼了？小姐你已經發了一個時辰的呆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發呆，我明明在看書。”若水慌忙掩飾着自己的尷尬。
雲兒翻了個白眼：“小姐你沒發現你手上的書到現在都還沒翻過一頁嗎？”
若水的臉色澀紅，不再說話，倒是雲兒耐不住沉默又問了句：“小姐，你有心事？是不是因爲昨天的那個魏王爺？”
雲兒後半段話說的有些小心翼翼了，若水的過去她知道一些，但並不詳盡，只大略的知曉她曾經是吳王妃，被吳王爺傷了心。至於這個魏王爺和若水有什麼恩怨她倒是一概不知。
若書翻書的動作一頓，卻並沒有回答雲兒的問題：“簫塵快到了吧。”
“約摸還有一日的路程。”
“雲兒，我想離開這裡。”
“小姐，是因爲那個魏王爺嗎？他是不是以前欺負過你，要是的話雲兒幫你去打回來。”雲兒一臉信誓旦旦，彷彿已經在腦補出了一幅惡霸欺壓良家婦女的畫面。
若水不由得輕笑出聲：“要是想教訓他的話，我現在還是有這個能力的。但是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我不想再提，我只是不想再見他們，所以……”
雲兒一愣：“雲兒明白了，等大師兄到了，我們立刻離開這裡。”說是這麼說，雲兒的心中已經爲某人打上了大壞人的標籤。
若水點了點頭，雲兒走過來拿起桌上已經涼透的茶壺，微微嘆了口氣：“小姐，茶涼了，我去幫你換一壺。”
“嗯，早點回來。”若水不忘囑咐道，昨日李泰看她的眼神讓她的心有些惴惴不安。
雲兒應了一聲，便端着茶壺走了出去。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若水也覺着有些無聊了，走到窗邊推開緊閉的窗戶，春天的氣息摻雜着特有的溼土味和青草香侵襲而入。
若水才發現自己的屋後竟是一大片的水池，大片的荷葉鋪滿了池塘，還未到夏季，池中的荷花還都處於含苞待放之態。
一陣輕微的響聲從另外一邊傳來，讓若水不由得轉頭看向另外一邊。翻飛的桃花林中，一個少年手中長劍如虹，水藍的聲音在落英紛飛之下游刃穿梭，片片的花般落在他的身上卻只來得及少許流連。
“秋九思？”若水不自覺的喚出來對方的名字。
秋九思好像察覺到了若水的目光，長劍往回一收，視線一下子轉移到了若水這一邊。
若水微微一愣，剛要裡面的對他回以一笑，卻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了詫異與驚豔。若水心猛地一顫，伸手摸上自己的臉，竟然忘記戴帽子了！
若水慌忙轉身回屋，將那扇窗戶砰地一聲，用力關上，阻隔了外面之人的目光，但紊亂的心跳聲，卻顯露出了她此刻的焦灼。
“被看到了，我太大意了。”若水咬着脣一臉的複雜。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若水的心好似隨着那陣腳步聲跳動起來。吱呀一聲，走進來的並不是那個令她心虛的男人，而是雲兒。
“小姐。”雲兒顯然也被若水嚇到了：“小姐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雲兒慌忙將茶壺擱下，過來攙扶若水。
“沒事，可能是站起來急了，有些心悸。”若水深吸了口氣，平復自己略微激動地心，轉而問道：“你怎麼去了這麼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