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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爲什麼,鄧佳如對張子良一直沒有好感,她像了個半仙似的,預言着,林小可總有一天,被張子良傷得體無完膚,生不如死。

前些日子,鄧佳如甚至還拉了林小可去算命。

林小可一直對算命提不起興趣,認爲那是牛鬼蛇神的玩兒,信不得。但鄧佳如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又說,算命如果是騙人的,那麼它欺騙了中國人三千多年,世上哪有這麼高明的騙術而不被拆穿的?自古到今,無論平民百姓,還是達官貴人,抑或是皇帝,又有多少人是不相信的?

鄧佳如死皮賴臉的,硬拉了林小可去。

那個算命的老頭,別人稱爲“賽神仙”,乾癟瘦小個子,頭髮已全白,沒有七十歲也有六十九歲,抽着菸斗,大概是菸斗抽多了,連手指都化爲菸斗般焦黃黯啞。

此“賽神仙”瞅了看瞅林小可的生辰八字,裝模作樣的伸出手指頭掐算了一陣,然後清清喉嚨,用極其神秘兮兮的語調誘惑林小可說:“小姐你這命,是命帶桃花,會遭遇一場‘美男劫’,‘色’字頭上一把刀呢,這劫,禍多福少。”

林小可今年芳齡才二十有九,有身份證兼戶口本作證,如假包換。但那“賽神仙”死皮賴臉的硬派林小可是三十歲。真是他媽的豈有此理,恐林小可還不夠老似的。

“賽神仙”解釋:“那是虛歲。”

實則虛之,虛則實之。

原來算命的,也講究孫子兵法。

結果,給內心保守,而且還有着深深世俗傳統觀念的鄧佳如嚇得半死,她學了林小可的老媽,皇帝不急太監急,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氣,用了哆嗦的聲音問:“她是否能躲得過這場美男劫?”

算命老頭說:“天機不可透露。”

本來,鄧佳如還要給她寶貝女兒算的,給這一嚇,頓時便沒了心情。

她一個勁地對林小可說:“聽到沒有,那個一八八的北佬便是你的‘美男劫’,這劫,禍多福少。”

林小可不以爲然。

如果算命老頭真的有未卜先知本事,他早就去買福利獎券,早已發家致富了,還用得着天天站了在天橋下面,風吹雨打,日曬雨淋,幫人捏着手指頭算命?

鄧佳如氣得不能再氣,認爲她是好心沒好報,好柴燒爛竈。

林小可笑嘻嘻,說:“鄧佳如,你生氣多點也好,反正你這麼肥,當減肥啦。”

鄧佳如瞪她:“我不肥了,好不好?現在我不肥也不瘦,剛好合適。”

鄧佳如練了一段時間的瑜伽,加上汗蒸,還真的很見效,由原來的六十五公斤變爲五十五公斤,雖說還沒有恢復到當年十八一枝花時代的黃蜂腰葫蘆身形,但最少,不再是“遠看一隻兔子,近看粗腰女子”了。

那天算命回來,吃了午飯,鄧佳如一時興起,便拉了林小可陪她逛街掃蕩衣服,畢竟,從懷孕到生孩子,兩年時間都沒有新衣換舊衣了。愛美之心,人人皆有,哪怕是做了別人的妻子,孩子的母親。

鄧佳如也和張子良一樣,喜歡貨比三家。

鄧佳如本來個子不高,雖然減了十公斤的肉,還是略肥,大概是生意人,精明強幹的緣故,目光極挑剔。深色的衣服穿了上身,剛跑到鏡子前照了一下,便忙不迭的脫了下來,說老氣,像了老大媽;淺色衣服不像老大媽了,青春又充滿了活力,唯一不足的是,看上去使人有膨脹感,使略肥的身材變得極肥;窄身一點的衣服,彷彿包糉子,人肉糉,數段救生圈暴露無遺;寬身一點的衣服,不修邊幅還不算,還有很重的孕味,像回到懷孕的歲月。

鄧佳如苦惱不已。

林小可竊笑,在鄧佳如的臃腫的身材襯托下,她終於有了驕傲感。因爲林小可,就是閉上眼睛,隨便拿一件衣服套上身,也比鄧佳如穿得有型N倍。素不知,鄧佳如在林小可跟前,也有成就感——凡是女子,嫁了的,總是瞧不起未婚的,好歹也有一個男人要了她,莫不因此抖了起來,對其他單身女子佈施同情。

兩人施捨給對方的同情心,都是半斤八兩,彼此彼此。

這邊貨比三家,那邊又貸比三家,比來比去,鄧佳如和林小可便走了半個南寧市。林小可漸漸不耐煩起來,直嚷嚷累,腳痛,不願意再走下去。

林小可挪揄鄧佳如:“胡亂找幾件衣服,能套上身不就行了麼?反正,老公也有了,孩子也有了,你又不打算找情侶人,還用打扮這麼漂亮幹嘛?”

鄧佳如瞪了她一眼:“如果換了一八八,相信你再走三天天夜,還精神抖擻。”

鄧佳如背後稱呼張子良,一八八;或北佬。

林小可回答得很理直氣壯:“那當然,還用說?”

鄧佳如氣結,她罵林小可:“要異性沒人性,小心這個異性把你吃得連骨頭也不吐!”

林小可伸伸舌頭。

愛上張子良,也許,是一件一意孤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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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一家琴行,林小可忽然想起,她那小提琴,由於弓毛沒齒了,她又沒來得及換,上次拉的時候因爲心情不好,動作跨度大了一點,激情了一點,結果弄斷了一根弦,還沒有換上去。

林小可拽了鄧佳如,便徑直地走了進去。

瞅了一下櫃檯,一邊問老闆:“有沒有小提琴的E弦?”

老闆問:“要羊腸弦,還是尼龍弦,抑或是鋼弦?”

林小可說:“羊腸弦。”

老闆只顧低頭擺弄着他手上的吉他,用一塊柔軟的棉布細心地擦拭着琴絃,一邊問:“爲什麼不用尼龍弦?羊腸弦的聲音雖然很柔和,但力度不夠;而鋼弦的力度夠了,柔和又不夠;尼龍弦處在兩者之間,比較均衡。”

林小可還在瞪大眼睛,在櫃檯裡尋找着,除了要琴絃,還要弓毛,也沒有朝老闆看過去,一邊回答:“用慣了,不想改變。”

老闆擦拭完吉他,把吉他小心翼翼放到琴盒裡,擡頭,終於看清楚了來人:“咦,林小可,是你。”

是許文傑。林小可的鋼管舞老師,那個眼神散淡,氣質有着一點點頹廢與迷亂的骨瘦風輕的男子。

鄧佳如本來事不關己的站在門口,吃着一隻玉米,好不容易吃完了,把玉米心扔到了門口的垃圾桶,這才走進店裡來。看到許文傑,她比較好管閒事,首先問:“許老師,你幹嘛在這兒?這店裡你開的麼?”

許文傑說:“是我和朋友合開的。”

鄧佳如說:“哦,一兼數職。”

許文傑呵呵笑,他問林小可:“你會演奏小提琴?”

林小可還沒有回答,鄧佳如已搶着說:“她小時候,有人稱讚過她,說她是天才。”

林小可微笑,她可不敢班門弄斧,很謙虛很低調地說:“現在是蠢材了,拿了小提琴這麼多年,還處在‘殺雞’外還加上‘劈柴’階段,不僅折磨自己的耳朵還考驗左鄰右舍的神經,一點長進也沒有。”

許文傑幽默:“一個女子,文能拿筆寫文章,武能‘殺雞’外還加上‘劈柴’,還能跳鋼管舞,文武雙全,早已被‘蠢材’踢出局,給‘天才’收購去了。”

林小可和鄧佳如齊齊笑將了起來。

許文傑是少數留長髮也好看的男子,充滿了藝術家氣質,不僅清秀飄逸,而且不乏男子陽剛之氣。

許文傑顯然對林小可很有好感,即興的演奏了一曲小提琴給林小可聽,是林小可喜歡的《梁祝》,化蝶那段。許文傑的演奏水平,比林小可高出許多段,聽着聽着,彷彿置身在春光明媚,鳥語花香,春意昂然的美麗景色之中,然後又彷彿看到一對蝴蝶,絢麗眩目的落英繽紛處,快樂自由地翩翩起舞。

鄧佳如對這些不感興趣,她本身就沒有什麼藝術細胞,大概平日裡聽林小可演奏多了,倒也知道這個調子,不禁悻悻然:“你們兩個,不知道是心有靈犀一點通,還是臭味相投,林小可最喜歡的便是這個曲子,沒有想到,你也喜歡這個曲子。”

許文傑意外:“林小可,你也喜歡《梁祝》?”

喜歡梁祝的人,大概都向往着那種至死不渝的愛情吧?梁山泊和祝英臺,手都沒有牽一下,只靠眉來眼去同窗三載就一起命赴黃泉了,還化成蝴蝶比翼雙飛,純潔的愛情總是讓人感動得掉眼淚。

果然,林小可點點頭,認真地說:“我喜歡看那樣委婉而動人的故事,以愛爲鋪墊的東西總是會讓人心折。”

許文傑大爲興奮,在這一瞬那,他感覺到他找到了知音。許文傑是相信愛情的,就像王傑的歌《永遠相信愛情》:

愛你愛得像一隻孤鷹

凌亂的羽翼 飛不出你

甜蜜又脆弱的心

永遠相信愛情

哪怕風吹雨淋

只願和你同生共寢

永遠相信愛情

天總會轉晴

剎那的相愛無盡

點點的淚光全爲了你

……

許文傑第一次見到林小可,就對林小可有莫名的好感。也許,是林小可那小小的令人迷惑的眼睛,還有左眼的右下角,有一顆不大明顯的小小淚痣,那顆淚痣,強烈地牽掛着許文傑的心,讓許文傑忡怔了很久。

不過那個時候剛好學生放暑假,很多無聊的中學生或大學生來學鋼管舞,健身館臨時增加了幾個班,許文傑忙得目不暇接,沒有單獨時間和林小可相處,互相瞭解彼此,且林小可又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才學一個月,便沒了蹤影。許文傑爲此惆悵了好久。

沒有想到,踏破鐵鞋無處尋,得來全不費功夫。

許文傑不想放過機會。在林小可買了羊腸弦和弓毛,要和鄧佳如離開琴行之際,許文傑連忙掏出兩張名片,給了林小可和鄧佳如各人一張,也要了林小可的電話號碼,他對林小可說:“有空過來坐坐,一起切磋音樂啊。”

言下之意,誰都清楚明白。

鄧佳如喜形於色,馬上待林小可答應下來:“好啊,有空小可一定過來。”

剛剛出了門,鄧佳如笑逐顏開,偷偷地對林小可說:“小可,你的豔遇來了。”

林小可啼笑皆非。

這也叫豔遇?

林小可給鄧佳如撲冷水,故意一本正經,煞有介事地說:“這便是所謂的美男劫?喂,色字頭上一把刀呢,算命先生說,這劫,禍多福少。”

“切!”鄧佳如說:“你以爲是一八八?一八八纔是你的美男劫。”

林小可與她擡槓:“許文傑也是美男子呀,凡是美男子,都是我的美男劫。”

鄧佳如很認真:“那是不同的。許文傑的帥,是小家碧玉的帥;而一八八的帥,是傾國傾城的帥。”

林小可哈哈大笑。

鄧佳如倒也會比喻。

知道傾國傾城不?“北方有佳男,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男難再得。”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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