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到梅氏工坊的途中, 梅婠到底還是從瀟琰口中得知了洪臻意圖陷害自己一事,她心中雖有些憤然,卻過更多的是驚駭。若是沒有瀟琰在後謀劃, 那麼今日受害的人, 就是她了。
然, 仔細想來, 是洪臻親手給本就聲名狼藉的徐杵合下藥, 可洪臻萬萬沒有想到,徐杵合竟會被綺貴人特地安排的人刻意領到了她所在的芬蕊殿西側閣,故而她受了此等傷害, 也有很大一部分的緣故是在於她自己,算是罪有應得。
可, 即便如此, 梅婠心中卻並不覺得痛快, 只覺得膽寒。她與洪臻之間並無深仇大恨,可洪臻卻如此謀害自己, 洪臻自己可以說是爲了封奕,但梅婠心裡卻明晃晃的,洪臻如此恨她,又豈會僅僅只是因爲封奕。
說到底,梅婠不過是大靖朝一名小小的商賈之女, 而她卻能夠攀上瀟琰, 成爲尊貴的清平王王妃。這原本就傷了許多高門貴女的心, 亦成了她們心中不得不拔去的尖刺吧, 故而, 除了洪臻以外,應該還有很多人想要置梅婠於萬劫不復之地吧。
先前有上官嵐, 後來又有鄢喬姬,如今更有洪臻,再接下去呢,又會是誰?
梅婠甚至不敢深想,若是有一日,她們全都聯合起來對付她,那麼她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梅婠如此想着,便撇下瀟琰,直奔自己的小閣樓去。
待她到了閣樓裡,連忙關上門,卻忽然覺得小腹一陣鑽心刺骨的疼痛,令她難以忍受。她又翻身上了自己的小牀,瑟縮在厚厚的三層被子裡,卻還是覺得寒冷無比,整個人彷彿墮入了萬丈冰淵。
梅婠疼得厲害,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似乎是睡了一覺,又似乎並沒有睡沉過,甚至連薄水菱何時進來的,她亦不知。
只聽薄水菱溫溫柔柔地說道,“小姐若是醒了,先喝些紅糖姜水,暖暖身,如何?”
梅婠努力地睜開眼睛,看着薄水菱清柔的笑靨,問道,“我怎麼了?”
薄水菱忙伸手扶她起來,道,“小姐這是來葵水了。宮中的女醫已然來給小姐瞧過,小姐的身子並無大礙,只是受了驚嚇,又遇上小日子,纔會如此。女醫開的藥膳,我已預備好了,一會兒給小姐端來,女醫說只需吃上半月,在注意休息,好生調理調理,自然就會好的。”
梅婠輕輕嗯了聲,便靠着牀頭坐着,又接過薄水菱遞過來的紅糖姜水,一口氣喝盡了。
薄水菱接過空碗,又道,“清平王殿下還沒走,正在亭荷居與公子下棋呢。若是小姐想見殿下,我這就去請殿下過來。”
梅婠下意識地搖頭拒絕。
薄水菱看出了梅婠的不快,遂挨着牀榻坐下,溫聲道,“宮裡的事兒是複雜了些,但小姐將來又無需生活在宮中,故而實在不必過於憂心這個。我聽說,洪臻做的那件齷齪事,下午之時,明皇后就已經知道了,還下旨杖責了呢。再說,這事,原就是洪臻自己鬧出來的,自食惡果罷了。”
“我知道皇后娘娘明察秋啊,公正嚴明。”梅婠蒼白着臉色。
薄水菱又安慰道,“既是如此,小姐還憂心什麼?”
梅婠沉默不語。
薄水菱輕嘆了一聲,道,“我猜小姐是怕這賦都之中不止一個‘洪臻’,是麼?”
梅婠猛地擡眸,望着薄水菱。
薄水菱看見梅婠眼中的驚詫與不安,便知道自己說對了。
薄水菱道,“所以,小姐以爲棄了殿下,就可以避開那些人麼?”
梅婠再度搖頭,道,“不,我從來沒想過要放棄他,只是我還沒有想到如何自保,所以……”
薄水菱淺笑,道,“殿下果然沒有看錯人。在我進來之前,殿下與我說了幾句話,我想說給小姐聽。”
“什麼?”梅婠問道。
薄水菱道,“殿下說,成婚之事,宜早不宜遲,既可斷了那些人的心思,也可以將梅婠護在本王身側,如此便不再叫人欺侮她了。”
梅婠輕輕嗯了聲。
薄水菱又道,“殿下還說,此生只娶梅婠一人爲妻,侍妾之類,不必再添。”
梅婠點了點頭,心中卻柔柔軟軟的。
薄水菱說罷,起身,端着空碗出去了。合上小閣樓門的那一刻,薄水菱卻想起自己未與梅婠言及的另外幾句話。
“殿下,若是梅小姐選擇放棄呢?”
“本王信她不會,她一定不會!”
“倘或她果真……”
“她逃到哪裡,本王就追到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