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校裡的見聞實在是令人震驚,晚上回到家還沒等到開飯,嶽嶽就纏着崇光把今天發生的事情都說給他聽。
“聽你的描述,這個儀器的主要功能就是採集血樣,和已知的樣本進行對比。”崇光在廚房,一邊忙活一邊還要抽出一隻耳朵聽嶽嶽說話,“聽起來沒有什麼很先進的功能,關鍵就是,這個已知的樣本是什麼。”
“對啊,這個樣本感覺比較重要,你說他們造這個儀器到底是爲了幹什麼?”
“不清楚。”崇光沒對儀器發表什麼看法,只是很認真地對嶽嶽說:“不管它有什麼用,你不要去湊熱鬧,知不知道。”
“放心!我在學校裡可一直都是低調低調再低調!”
“真的?”
“真的!”嶽嶽瞄到了被崇光放在一旁的已經燒好的紅燒肉,“我拿紅燒肉打賭,我在學校裡肯定安分守己!沒做過出格的事情!”
崇光不禁笑出聲,拿筷子夾了塊紅燒肉塞進嶽嶽的嘴裡,“想吃就直說。”
坐在客廳裡默默看着嶽嶽和崇光在廚房裡打打鬧鬧的何處安和周曉妮:……
在吃飯的時候,何處安淡淡開口:“你們知道嗎?之後神托裡尼村也會設置這個儀器,村民們都要採集血樣進行比對。”
嶽嶽一臉難以置信:“什麼?難不成是要普查?”
“應該是這樣。”
“……”嶽嶽之前還以爲只有思想彙報寫的好的纔會被抓去採集血樣比對,現在竟然是要普查!那現在過不了多久就要輪到她了。
“確實是要這樣。”崇光非常肯定,“我和林幹還時常有聯繫,他告訴我的。”
林幹?之前在聖托裡尼村的小警察,後來的警察局長。
這個名字勾起了嶽嶽的回憶,聖托裡尼村的平淡生活,已經是快三個月前的事情了。
當初她決定要來上學,大概只花了半個小時,之後匆匆來了學校之後,竟然已經在這裡度過了三個月。
時間過得真是快。
“但現在我們還不清楚,爲什麼德斯波特突然要採集所有人的血樣,爲了保險起見,還是別去採集什麼血樣。”崇光看向何處安。
何處安答得很迅速:“我會幫她們把事情處理好的。”
崇光的態度並不意外,以前嶽嶽還會好奇地問一句,爲什麼要對德斯波特這麼反感啊,但是經過了這些日子,以及看到崇光始終如一的態度,嶽嶽腦子裡已經腦補出一出愛恨情仇大戲。
估計之前應該是還在戰爭的時候,德斯波特下令的什麼措施讓他們遭受了巨大的損失,估計自己失憶也和這有關,以至於崇光對他恨之入骨。
之後的生活仍舊平靜地繼續,但是很快,就被打破了。
何處安曾說,如果一直坐視不管的話,遲早有一天,自己也會受到波及的。
而這句話,竟很快就得到了應驗。
一個星期後的一天,嶽嶽想往常一樣放學回家,不過這次周曉妮沒有等她一起,似乎是有什麼事先回去了。
“林幹?你怎麼在這?”嶽嶽剛想說前幾天才聽崇光提起他,今天就見到了,才發現來的人,不止他一個。
客廳裡還坐着兩位中年人和一個看上去很壯實的男青年。
“你們是?”
崇光走到嶽嶽身邊,給她介紹來客:“這兩位是周曉妮的爸爸媽媽,這位是……”
“我是曉妮的未婚夫!”
壯實的男青年看上去很開心,滿面紅光。
“什麼……”
崇光眼疾手快地撫上嶽嶽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太過震驚失了分寸。
嶽嶽難以置信地看着崇光,他只是微微搖了搖頭,沒說話。
大概是之前一直和崇光待在一起,熟悉的人中次一點的都是何處安這樣的“溫柔學長”,這位男青年與他們比起來,實在是其貌不揚,而周曉妮,嶽嶽認爲就算撤去閨蜜濾鏡,也是一個標緻的姑娘。
真乃一朵鮮花插牛糞上!
“你們來這裡是?”嶽嶽試探性地問向那兩位中年人。
中年男子表情很客氣:“我們特意來接曉妮回家的。”說道“特意”的時候,中年男人還特意加重了語氣。
“可是,她現在這一學期還沒結束,爲什麼你們不能等她上完了課再談這些事情,反正她來上學也沒花錢。”
嶽嶽說話都是斷斷續續的,中年男女臉上的表情是輕鬆而帶着喜悅的,她完全不能理解周曉妮家人的做法,理解他們現在要斷送自己女兒夢想和希望時的欣喜,但是她也知道,自己身爲一個外人,沒什麼立場插手他們家的事情。
周曉妮並不在客廳裡,嶽嶽也不知道周曉妮自己現在心裡是怎麼想的,或者,她根本不敢想象周曉妮現在是什麼感受。
“我知道是免費的,不是免費的就不會讓她來了。”周曉妮的爸爸完全沒理解嶽嶽話裡的重點,“我看她這樣讀,也讀不出什麼很大的名堂,不如回家結婚,再說過幾天就是吉祥日子,我們乾脆就趁早把這個婚結了。”
什麼叫“我們乾脆趁早把這個婚結了”,你們是憑什麼說“我們”?要被結婚的當事人現在甚至都不在場,你們就這麼給她做了決定?
什麼叫“過幾天就是吉利日子”?爲什麼你們之前又同意她來上學了呢?你們能不能給出一個好一點的理由,而不是這麼隨意,輕而易舉地就決定了你們女兒的婚姻……
崇光一直緊緊地握着嶽嶽的手,示意她不要衝動,嶽嶽心潮澎湃,浮上表面的,只是顫抖的睫毛。
“嶽嶽。”周曉妮不知何時出現在房間門口,她很平靜地看着客廳裡的人,唯有看到嶽嶽,眼裡纔有了些光彩,“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周曉妮拉着嶽嶽進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門一關上,嶽嶽頓失淡定:“這到底怎麼回事啊,怎麼突然就成這個樣子了,你這第一個學期還沒有結束呢!怎麼就要把你帶回家啊,再說了,你讀書又沒花他們的錢!”
周曉妮坐在嶽嶽身邊,靜靜地等她說完。
末了,周曉妮淡淡開口:“我爸說,向我提親的那個人,血統評級是B。”
“……啥?就因爲這個?”
嶽嶽的震驚又增了一分,一時不知說些什麼纔好。
“所以呢?所以就要你現在回家結婚?不是,我怎麼沒搞懂這裡面的邏輯關係呢?”嶽嶽緊緊握着周曉妮的手,因爲過於激動,手都在抖,“我們現在根本就不知道這個所謂的血統有什麼用,怎麼就能這麼樣就讓你不讀書了回家結婚!”
周曉妮看着嶽嶽,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但是沒有說話。
“你別放棄啊!之前不是讓你結婚,你努力爭取了,就成功來上學了,這次你就再努力一點,去說服他們啊!”嶽嶽看着沉默的周曉妮,心裡愈發心急,“你別不說話啊!”
“我的退學手續已經辦好了。”
“……”
嶽嶽一下子就定在原地。
“這是我織的,送給你。”周曉妮起身,越過僵在原地的嶽嶽,從抽屜裡拿出一副毛線手套,“以前給別人織了那麼多東西,差點忘了還沒給你織過……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嶽嶽看着手中的那副手套,摸上去柔軟又厚實,曉妮大抵用了很好的毛線織的,套上手,又很合適,冬天想必非常暖和。
她記得初次見周曉妮,對方就是拿着毛線和毛線針在爲家人織衣物,之後熟悉了,手上也常拿着毛線,手藝相比非常好,可難道,以後就要與它相伴了嗎?
她們曾一起分享過霸總小說,一起聊天打趣,周曉妮確實與她不一樣,做事說話都拘謹了很多,萬事小心爲上,但周曉妮也曾爲了自己的未來勇敢的爭取,在學校的課業也非常用功,之前她還說,老師們對自己印象很好,說不定之後能推薦給她一些很好的工作。
這一切,以後都再也沒辦法實現了嗎?
周曉妮臉上掛滿了淚珠,但卻是笑着的,“嶽嶽,謝謝你,謝謝你之前鼓勵我,能經歷這些我之前都不敢想的生活,我已經……我已經很滿足了。”
周曉妮用力抱了一下嶽嶽,之後立馬轉身走了,就像是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就下不了決心離開。
嶽嶽在房間裡平緩了一下,打開門出去,客廳裡只剩下了崇光一個人。
他看到嶽嶽紅腫的眼眶,沒說話,只是走過來,輕輕抱住了嶽嶽,“有很多事,我們改變不了。”
何處安那天晚上很晚纔回來,據說是處理普羅米修斯組織的事情。
見此情景,他也是震驚得半天說不出話。
回到房間,何處安發現周曉妮留了一封信給她。
把信封拆開,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算不上多好看,但工工整整字跡清晰,定是用了心與一筆一劃書寫的: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昔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返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