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何朝最近的廚房看去,只見自己的三師兄劉無典身材高挑,舉手投足之間皆是貴族之風,唯一不和諧的便是圍在腰間的一方圍裙和他那儒雅臉龐上的三道黑色手印。
而自竹屋裡走出的二師兄杜防威手持一卷《拓地誌》,身着一領藏青長袍,不羈的頭髮隨意的披散,深邃的眼眸中帶着一股子傲氣。
杜防威與劉無典上前齊道:“師父。”至微點了點頭,平淡的走進自己的竹屋。
見至微回房,劉無典頓時跳到蘇何身前嬉笑道:“嘿,我知道你,你叫蘇何,這幾天可是我在給你值夜,你以後要幫我多做點事!”
蘇何撇了撇嘴道:“聽大師兄說你做的飯很難吃?”
“我,”劉無典的笑容凝固在臉上,這在蘇何看來也是挺賞心悅目的一件事情,劉無典尷尬解釋道:“我只不過是在嘗試做些新的菜餚而已。”
而一旁的杜防威卻不像劉無典一樣粗心大意,他低聲疑惑道:“大師兄?”隨即看向周大明。
周大明會意點頭,道:“蘇何已拜入太素一脈,今後,就是我們的小師弟了。”
“什麼?小師弟?”劉無典驚道,隨即大笑道,“太好了,太好了。”
從劉無典歡喜的神情中蘇何明白過來,原來太素峰小徒要負責雜物,“怪不的那老要自己管竈房。”
杜防威走了過來,笑道:“小師弟,雖然我也守了你七天,但這份見面禮還是得送的,這樣吧,這本書送給你了。”
蘇何順手接過那本古籍,看到第一個字就感覺頭大,趕忙塞給杜防威:“二師兄,你給只燒雞也行啊,這個我看不懂。”
杜防威沒想到自己的這個小師弟竟如此大膽直率,一時語塞之後哈哈笑道:“好,好,不愧是我們太素峰的。”
杜防威話未說完,劉無典忽然一把搶過他手中的書,悲憤道:“二師兄,你又拿我的珍藏,還送人,你,你,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三,你天天讓我們吃那麼難吃的飯菜,還是忍忍吧。”杜防威鄭重的上前拍了拍劉無典的肩膀,頓時,劉無典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
就在杜防威與劉無典正鬥嘴間,只聽見一陣“額額額”的叫聲傳來。蘇何立時來了興致,雙眼凝視着前方,心道,正主來了!
“額額額”的叫聲繞到了屋後,蘇何心內又有疑惑,難道至微老道養的禽畜並不是太多?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一直碩大的鵝頭從屋後伸出,接着一隻驕傲的大鵝便繞了出來,看着有尋常白鵝兩三倍的大鵝,蘇何心下微驚,暗道,仙家福地就是好,連養的鵝都能長這麼大。
只見那大鵝邁着小步、扭着屁股、高昂着鵝頭走至跟前,眼神輕蔑的掃了蘇何一遍,就又揚起鵝頭衝着周大明叫了兩聲。
蘇何仔細的看着這隻大鵝,不由得讚歎道:“好大的一隻鵝啊!”
周大明聽了笑道:“小師弟,這是三尾,是師父從小收養的,你可不要欺負它!”
聽了周大明的話,那鵝的腦袋更加的上揚了,甚至還挺了挺胸脯,大叫兩聲,彷彿在宣示自己的地位一般。
蘇何也沒有聽清周大明說的什麼,他只是深切的看着這隻大鵝,捂着已經咕咕作響的肚子,自言自語的點頭道:“是呢,是呢,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它,能燉上好大一鍋嘞!”說着話,嘴角間不覺泛着晶瑩。
“噗。”劉無典忍俊不禁,開口笑道:“對啊,燉了,我怎麼沒想到!”
周大明上前摸摸大鵝的腦袋,微笑道:“三尾啊,以後可不能亂跑啦!”
那鵝自從聽了蘇何的話,早已是嚇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耷拉着兩隻微顫的翅膀,垂頭喪氣的低着方纔還昂揚着的腦袋,張嘴大叫了幾聲,心中恐懼的想着,本鵝不好吃啊,本鵝真的不好吃啊!
它轉頭看向蘇何,頓時又是一陣冷顫,此時蘇何在它眼中儼然已經成了曠世魔王般的惡徒,它心中吶喊,這小孩太壞了,以後要離他遠點,竟然要吃本鵝,嚇死本鵝了!
幾人哪知它的想法?蘇何眼饞的看了三尾一頓,捂着肚子收回了目光,但一股烤焦的味道又勾住了蘇何的鼻子,“這什麼味道?”
劉無典一拍大腿,飛快的竄進了廚房,隨後抱怨聲順風傳來:“哎呦,只顧和你們說話,米飯燒成鍋巴啦!”
在太素峰的第一餐,蘇何無奈的選擇了烤焦的鍋巴,但蘇何依舊吃了兩大碗飯。
早已嚐盡人間冷暖的蘇何很少有吃飽的時候,反而是自從跟了齊雲諸人以來,每天都能填飽肚子,這讓蘇何心中頗爲滿足。
吃完飯,至微真人吩咐蘇何明日早起,便獨自回屋,蘇何點了點頭沒有找茬。
按照蘇何平時的性子,無論是誰,用這個態度命令式的讓自己做些什麼,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但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想到以後自己還要在這待上幾年,萬一這至微老道不給自己飯吃,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晚飯畢,周大明拿了一冊薄書,杜防威捧了一套衣服,劉無典不滿的抱了一牀被子,領着蘇何回了他醒來的那間屋子。
“小師弟,山中夜間寒涼,再給你抱來一牀被子,這是你換洗的衣服,還有本門的教規,明天正式拜師之後得先研習我教七百二十條教規。”周大明和睦的說。
若不是知道周大明寬仁的性子,蘇何早就跳起來大喊狗屁了,他打小便開始流離廝混,性子早就野慣了,而今突然讓他凝神靜氣的讀書寫字,着實讓蘇何愁眉苦臉一番。
蘇何接過那冊薄書,翻開扉頁看了一句,頓覺着看那些方塊字真比打他一頓還讓他難過,心中一發苦,手中的這冊輕若無物的書籍好像真的比泰山還重。
忽然想到下午自己與太微打下的賭賽,於是蘇何一咬牙一跺腳,再看了看爲自己收拾竹屋的三位師兄,心中發狠道,不就是幾張紙嗎,小爺我崩了門牙也得把它給啃掉!
待周大明等走後,蘇何熄了油燈躺在牀上,想到不久前所經歷的一幕幕奇異,有聽見屋外三尾大鵝不時的叫聲,他忽然有一絲不真實的感覺,自己這個懵懂的山村小孩竟然拜入了仙家聖地,蘇何內心對自己說,如果這是一場夢幻,那就讓自己永遠不要醒來吧。
迷迷糊糊之間,睡意襲來,蘇何朦朧之間彷彿看到自己踏着仙劍接受天下朝拜,再一轉眼自己又龍袍加身成爲皇帝,蘇何於睡夢中甜甜的笑了,只餘下山間的微風輕拂竹葉的婆娑之聲。
第二日,天色未亮,蘇何便被周大明喊了起來。打着哈欠伸着懶腰,蘇何換上昨日送來的烏色新衣,提上靴子跳下牀來,走出門外,蘇何朝着周大明撒着起牀氣道:“這天都沒亮呢,就把我給喊起來!”
周大明哈哈一笑道:“當年我也和你一樣抱怨,不過今天要行正式的拜師禮!”
蘇何聽周大明說的鄭重,忍不住笑道:“怎麼還這麼麻煩!我承認他是我師父,他承認我是他弟子不就行了,還要做什麼的狗屁拜師禮!”說完,緊了緊衣領,清晨的山風還是很有涼意的。
周大明已知這個小師弟桀驁不馴,鄭重道:“這是祖訓,不可怠慢的。”
蘇何跟在周大明身後嘟囔道:“祖訓,祖訓不是人定的,就不信死人還能管得了活人!”
蘇何從小沒讀過書,自然不被世俗的規矩所羈絆,周大明聽見蘇何此語頓時大驚,趕忙示意蘇何小聲:“小師弟,千萬不要再說這種話,這可是欺師滅祖的大罪!”頓了頓,周大明又道:“而且,先輩祖師大多得道成仙飛昇天界,如果不巧被祖師察覺,天罰下來,那可是要不得的!”
蘇何一聽,頓時有些心虛,想想既然是天界神仙祖師定的規矩,那還是先遵守着吧,不然萬一被打了屁股,自己人小也反抗不了。
草草的洗漱和用了早飯之後,至微便帶着蘇何等人離開碧竹軒,蘇何站在至微真人身後,腳踏仙劍,一手拉着至微的道袍,另一隻手裡還提着竹籃,裡面擺放着黃紙香燭等祭祀之物。
蘇何身後,周大明踏着一口仙劍,杜防威腳下無物,但手中卻握着一把長槍,劉無典樣子最怪,竟然踏着一本篆字大書跟着衆人飛行。
此時北風正凜,蘇何從高空朝下看去,只見厚重的靈氣藉着風力竟圍着正中的齊雲峰連成了一道圓環,緩慢的運轉着。
經過一番瞭解,蘇何大致的弄清了齊雲教的內部格局。
正東的是太素峰,只有師徒五人加上一隻大鵝;正南的那座山峰是五青峰,玉微師叔的五青觀建造在上面;正西的是翠竹峰,因這座山峰直上直下像竹子一樣陡直,故而得名,翠竹峰上,是上微真人的紫光閣,其內盡是師姐師妹這些女弟子;正北的那座山峰就是仙水巖,遠遠望去,危樓林立,畫棟雕樑,氣象萬千,正是張輕熙的相虛山莊。
看着那莊外一泊碧藍的小湖,與悠然自得沐浴在朝霞裡的珍禽異獸,蘇何撇嘴道:“張老道士真會享受,建個山莊都佔了半個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