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沒徹底醒過來,看杜先生的臉色,張清如就知道有大事發生。
平時的杜先生爲了顯示自己的氣度,做事總是不溫不火,顯得坦然平順。
此刻的杜先生,緊皺眉頭,身上帶着火氣。
“發生什麼事了?”張清如問道。
“我家出人命了?”
“孫小姐沒事吧?”
“不是這邊,是公館。”
那座住着四位杜夫人的的杜公館?張清如看杜先生的臉色,不像是親人遇害的表情。
“公館那邊,來消息,說是……有個丫鬟死在大廳裡。”
聽到這,張清如明白爲什麼杜先生會緊鎖眉頭,杜公館裡出現命案,這事情可大可小,牽扯衆多。
杜先生應該自己處理的,爲什麼要來見自己?
難道另有蹊蹺?
“杜先生,容我換件衣服,馬上去杜公館。”
張清如飛快的換好衣服,上了杜先生的車。
一路上,杜先生神情嚴肅,似乎已經在暴怒邊緣。
車子進了杜公館,張清如看到杜家上下,都在院子裡,或坐着,或站着,等待着杜先生的到來。
杜先生下車,二夫人立刻迎上來,小聲報告,“老爺,就在大廳裡,沒人敢動。”
杜先生點點頭,對二夫人的處理表示滿意。
張清如跟在杜先生的後面,走進大廳,立刻聞到一股血腥味。
一具看衣着像是女子的屍體躺在大廳中央,砸在她身上的是杜家客廳的吊燈。
巨大的吊燈,由幾百顆水晶裝飾,據說是從比利時運來的洋貨,此刻幾百顆水晶已經散落一地,很多還沾染着血跡,在清晨的陽光下,閃着詭異的光芒。
張清如看看四周,沒有任何異常,傢俱也拜訪整齊,就像是這女子,專門等在這裡,等着被吊燈砸死一般。
“杜先生,出來吧。”
張清如先退出了客廳。
“張律師,等巡捕房來人,需要你陪着我的家眷。”
“杜先生,真的決定報警?”
“這明顯是有人藉此生事我,不報警後患無窮。”杜先生咬着牙說道。
張清如很理解杜先生的心情,新婚之夜,在他家裡出人命案,死者的死因如此蹊蹺,的確像是有心人故意爲之。
看着一院子的人,張清如問道:“杜先生,您家裡的人,都有名單嘛?少了人沒有。”
杜先生轉頭看向二夫人,二夫人立刻上前說明:“已經查過了,只有大太太房間裡的一個丫環杏花,不見了。”
杜先生看了二太太一眼,二太太嚇得退後一步。
“沒有其他人不見?”
“沒有了都在。”二太太連忙補充。
杜先生點點頭,看向張清如。
“知道是誰,那就好辦了,報警吧。”
杜先生吩咐司機去巡捕房報警,很快劉家強就帶着四馬路巡捕房的巡捕們到達杜公館。
“杜先生!張律師?”劉家強疑惑的看着張清如。
“張律師是我家的律師,一會兒若是需要盤問女眷,張律師一定要在場。”
劉家強昨天也參加了杜先生的婚禮,看到張清如主持杜先生和五夫人孫淑蘭的籤婚前協議的儀式。
此刻知道張清如是杜家聘請的律師也不意外。
“那……,杜先生失禮了。”劉家強繞過杜先生,把張清如拉到一邊,問道:“姐姐,這是怎麼回事呀?”
“杜先生家裡有個丫環死在客廳裡了,被吊燈砸死的。”
“這案子,怎麼查?”劉家強很擔心得罪杜先生。
張清如知道劉家強怕事的毛病,解釋道:“公正處理,杜先生叫你來,就是讓你依法辦理。”
劉家強也反應過來,要是想遮掩下來,杜先生大可以毀屍滅跡,這對杜先生來說,都不是麻煩事。
杜先生不但沒有遮掩,反而第一時間通知巡捕房,讓他們來處理,意思已經在明確不過了。
“我懂啦。”
劉家強走到杜先生面前,“杜先生,請您和家裡人,先……”
“我們先到後樓,等着劉總巡捕。”
“那就太好啦,您先歇着。”
杜先生和四位夫人,以及下人,往後走,劉家強突然問道 :“杜先生,這後樓……,死者可曾去過?”
“後樓在隔壁,中間有道鐵門,這邊的人過不去的。”
“哦,那就太好啦。”劉家強做出請的手勢,杜先生點點頭,走了過去。
張清如雙手抱胸,看着劉家強,“還以爲你會忘了問呢。”
“差點忘了,太緊張,我就沒想過有一天,要在杜先生家裡搜查。”
“現在你不但可以搜查,還可以從杜先生家抓人呢,抓了杜先生還要謝謝你。”
“我看了眼,那可能是意外。”
“哪有那麼多巧合,剛好杜先生結婚的日子,家裡的女傭被掉下的吊燈砸死?而且是正好砸在頭上?”
劉家強也是多年的巡捕,知道張清如話裡的意思,“死的是誰,還得看法醫給的結果。”
張清如看到管家,連忙攔住,“曹管家,有點事想請教。”
曹管家客氣的迴應,“張律師,杜先生說您還沒有吃飯,想請您過去一起用早飯。”
“好呀,我真的餓了。”
曹管家引着張清如往後樓走去,“曹管家,後樓不住人,怎麼做的早飯。”
“從外面館子裡叫的,後樓空了這麼久,勉強打掃一下,讓人能坐下,就已經很好啦。”
“後樓看起來不錯,怎麼不住人呢?”
“因爲,杜先生說,四位夫人要一視同仁,住心的就都住新樓,住舊的就都住舊的,不能新舊有別。”
“那連傭人都不能住?”
“不能住,哪位夫人身邊伺候的人,住在後面都不合適。”
“那平時有人過去嘛?”
“都鎖着呢,有專門的人巡邏,怕裡面的財物損失。”曹管家覺得自己想得很周到。
走過院子中間的門,就是後樓,走進去,杜先生和四位夫人已經坐定,見到張清如,也請她坐下。
張清如四處望望,着後樓的確比前樓小不少。
“收拾出兩間房間吧,過一會兒,少不了巡捕房的人要來盤問。”
杜先生擺擺手,下面的人自去打掃。
外面館子的早餐送來了,要的急,也依然精緻,張清如很有胃口的吃了不少。
杜先生雖然心情沉重,也舉起筷子。
倒是四位夫人,或驚嚇,或恐懼,似乎沒有什麼胃口。
大夫人的煙癮犯了,坐在桌旁,不住的打哈欠,杜先生看得心煩,就叫人把她扶下去休息。
桌上的氣氛更加沉悶起來,張清如憋的難受,找個機會開口。
“四夫人,你多少吃點吧,總是要顧着孩子的。”
“嗯。”四夫人端起碗,眼淚卻流下來,“杏花,那是個多好的孩子呀,怎麼就那麼巧。”
一直沒有開口的三夫人突然說道:“都是命,命裡該的誰也逃不過去,命裡沒有的誰也爭不着。”
“不要說啦,快點吃飯。”杜先生開口,幾位夫人都低下頭,安靜下來。
張清如好奇的看着幾位夫人,剛纔犯了大煙癮的是大夫人,杜先生的原配,據說是個小家碧玉,桂蘭姐介紹給杜先生的。
二夫人是舞女出身,當時杜先生事業剛剛起步,並不被看好,二夫人慧眼識英雄,嫁給了杜先生,據說如今杜家的賬目管理和家裡的鑰匙,都在她的手裡。
三夫人據說結婚前是個女學生,爲什麼會嫁給杜先生原因不詳,不過大家猜測,總是和她那個爛賭鬼的爹脫不了關係。
四夫人聽說時唱申劇的,這劇張清如就沒聽過,不知道杜先生是不是在聽劇的時候,見識到四夫人的美貌。
看來杜公館也和其他的豪門一樣,都是爛事。
不知道那個叫杏花的死者,能在這裡掀起多大的波瀾。
早飯還沒吃完,劉家強就過來了,“杜先生,我想先和張律師談談。”
不等杜先生回答,劉家強就把張清如拽出樓,站在院子裡。
“有什麼線索,這麼緊張?”
“法醫說,死者時死了之後,被拖到吊燈下面的。”
聽完這句,張清如轉頭看着杜公館的後樓,兇手,就在這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