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不上氣了,張清如抓住甘露露的手,後退兩步,後背撞在牆上,甘露露人看起來纖弱,力氣卻比張清如大的多。
甘露露掐着張清如的脖子,讓張清如毫無還手之力。
直到張清如因爲呼吸困難,漲得滿臉通紅,甘露露才微微鬆手,給她喘息的空間。
“說,你在哪裡見到李阿妹的?”甘露露的話裡透着狠勁。
“我不認識。”張清如勉強回答。
甘露露手上繼續用力,咬着牙說道:“我見到你那天,人是清醒的!你說的話我都記得,再給你一次機會,不說實話,你立刻就會死。”
張清如艱難的吐出兩個字,“監獄。”
“哪裡?”甘露露問。
“第二模範監獄,女監。”
“她現在還在那裡嘛?”
張清如疑惑地看着甘露露,她眼神裡急切地關心,不是高超的演技能表演出來的。
顯然對甘露露來說,李阿妹很重要。
“快說。”甘露露用力推張清如,把她重重地撞在牆上。
“啊。”張清如慘叫,“你鬆手,我告訴你。”
甘露露鬆開手,張清如連忙跑開幾步,撐着桌子坐下,背上的傷口被撞的裂開了,比她記憶中還要疼,疼得她無法思考。
“說啊。”
“她已經死了!被槍斃了!”
“胡說,你胡說!怎麼可能。”甘露露搖着頭後退。
“兩槍,一槍胸口,一槍頭。”張清如擡手,在自己額頭點點。
“不可能,不可能,她那麼老實一個人,能做什麼事,會被槍斃。”
“因爲她是‘紅黨’。”張清如一字一頓。
“她怎麼會是‘紅黨’!”甘露露突然想起,“你騙我對不對?你是來替那個女律師報仇的。”
張清如咬着牙,忍着痛站起身,走到甘露露面前,“我就是那個女律師,張清如。”
“不可能,他們說‘紅黨’出不來的,會被槍斃。”
“我出來了,活着。”
“可李阿妹,她沒有出來?”
“寧殺錯,勿放過啊,‘紅黨’出不來的。”張清如重複甘露露剛纔說過的話。
那些人,既然能冤枉張清如,自然也能冤枉李阿妹,又有什麼不同呢。
能吞噬人的泥沼,從不問自己吞噬的是誰。
甘露露搖着頭,彷彿不敢置信,神情恍惚的看着四周,突然她大喊起來,“都是因爲我!都是因爲我!”
緊接着腿一軟,跪在地上,身體前後搖晃,聲音像哭又像笑,“爲什麼要這麼對我!爲什麼!因爲她是我朋友嘛?”
“那我呢?我和你們素不相識,爲什麼要害我?”張清如感覺自己的是聲音聽起來像是遠處的陌生人在說話。
甘露露跪在地上,搖晃着身體,頭髮披散遮住眼,“因爲你當時代理的案子。”
張清如仔細回想,她最後一個案子,被抓前兩天代理……萬福紡織廠火災案受害女工家屬。
當時萬福紡織廠發生大火,三十九名女工死於非命,廠主以女工烤火取暖引發火災爲由,拒絕給女工家屬補償。
女工家屬把收集的資料交給她,委託她向工廠討要補償的第二天,她就被巡捕房以‘紅黨’的名義抓進監獄。
“萬福紡織廠?”張清如試探的問。
“那些女工被燒死不是意外,是他們故意放火燒死的,爲了保險公司的賠償金。”甘露露聲音尖銳帶了絲鬼氣。
張清如嚇得腿一軟,跌坐在甘露露對面,“三十九個人?活生生的人?”
“他們殺人的證據在你手裡,自然要殺你滅口。”
“他們是誰?”張清如輕聲問道,她想要一個答案。
聽到這句話,剛纔還處於癲狂狀態的甘露露,竟然清醒過來,“你幫我呀,你幫我擺脫黃老闆,生死都可以。”
“你說什麼?”張清如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幫我,我告訴你整個事情的經過,究竟是誰在害你。”甘露露抓住張清如的胳膊,臉貼近她的臉,神情詭異的令人害怕。
張清如感覺甘露露的髮絲劃過自己的臉頰,“我可以自己查出來。”
“對,都知道,你厲害,你精通法律條文,你精明,總是能抽絲剝繭查出真相,有用嘛?”
甘露露貼得這麼近,張清如甚至都能看清楚,她眼睛裡的血絲,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聞到血腥味。
“你去查,只要露出一點痕跡,就會被他們發現,然後……”甘露露兩手一揮,“找個人殺你,不費吹灰之力。”
張清如看着幾近癲狂的甘露露,突然懷疑自己聽到的只是一個瘋子的瘋人瘋語。
她不能只聽甘露露的一面之詞,甘露露的話需要查證。
“甘小姐,謝謝你的提醒,我會去證實的。”張清如說完站起身向外走。
甘露露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很平靜的提醒她:“張清如,你後背在出血。”
張清如背過手,摸到自己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浸透。
甘露露咬着牙,努力讓自己恢復平靜,站起身攏了攏頭髮,打開門,“來人啊,把藥箱拿過來!”
因爲甘露露平時就脾氣暴躁,身邊的人經常被她打傷。
聽到甘露露要藥箱,衆人都誤以爲是張清如是被甘露露打傷,連忙送上傷藥。
“來呀,我幫你上藥。”甘露露舉着藥箱,張清如很確定自己在她的眼神裡看到興奮。
如果不是太疼,張清如會拒絕甘露露,堅持着走出去,可她太疼了,疼得頭昏腦漲,不能思考。
張清如脫下外衣,甘露露看到她身上遍佈的傷痕,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這是……在監獄裡,他們打你了?”
張清如點點頭。
“我媽說,看起來最溫柔的人,其實心最狠。”甘露露把藥塗在崩開的傷口上,“你看起來就很溫柔,張清如,你捱打的時候,想沒想過,要怎麼報復我們這些陷害你的人?”
“沒有,當時只想要堅持着活到明天。”
“現在呢?知道他們害死這麼多人?你不想報復嘛?殺了我好不好?”
張清如盯着甘露露,確定她此刻神志清醒,纔開口問:“爲什麼,爲什麼總是讓我殺你?”
“我不是自願跟黃老闆的,跟他在一起,我寧願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