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沒有窮追逃掉的土匪,挨個拷問起了俘虜的土匪,初時這些土匪還很嘴硬,可經不住上刑就全招了。
原來他們是安徽毫縣來的流匪,流竄到了永城企圖綁幾個大戶撈點錢財,正好碰上了帶着細軟慌張出城的宋家人,土匪抓了人一拷問才知道錢莊已經破產了,既然沒有油水可榨,自然是謀財謀色了,宋家男人被坑殺在了溝裡,而女人被糟蹋了後,也都被土匪殘殺了。
周青按照土匪的供述,派團丁把宋家衆人的屍體找到,便下令撤兵。
回到永安鎮後,周青向韓百航細緻了做了報告,韓百航聽了宋家人的遭遇欷歔不已,感嘆這就是民國亂世,人命如草芥,但他的感懷也就僅此而已,自從來了民國他早已見慣了生死,近乎麻木。
韓百航揹着手踱步了一圈,擺手說道:“把宋家人的屍體和土匪都移交給龐裕民處置吧,這件事就此打住了。”
“是!”
周青點頭退下去了。
韓百航神色有些複雜,他絕不相信宋家闔家是被流匪殘殺,剿了這麼些天的匪,他對於土匪的規矩還是知道一些的,若非有仇怨,土匪通常只謀財而不害命。尤其是流匪,流匪通常到了一地,最先做的事情是拜山,拜山就是找本地最有實力的土匪談交情,交情談好了,流匪才能在這個地方停腳幹買賣,說白了就是搶劫綁票,但這個搶劫綁票是有條件的,頭一個是守規矩,就是劫富濟貧,取不義之財,不濫殺等等,第二個就是留人質,一般會把流匪中身份比較重要的匪首留下,好吃好喝的待着,一旦流匪壞了規矩,這個人質就得被點天燈了。
有這兩條做約束,少有流匪敢亂來,因此他可以認定,這夥流匪背後一定有指使人,但這個指使人是不是丁作鵬,他在心頭打了個問號,總有些似是而非的感覺,似乎真兇另有其人。
不過真兇是誰他並不打算知道,自從得知永城士紳大種鴉片後,他就深感永城這潭水又渾又深,行事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就在今天他還收到了梅昌元的親筆信,信中梅昌元想請他回永城,共同對付行事越發霸道的丁作鵬。
韓百航拿着信覺得自己腦門疼起來了,永城是個是非窩,他可不想淪爲梅昌元制約丁作鵬的工具,那不是他的初衷,套用用戲文裡的一句話就是聽調不聽宣,永城真有事,他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
永安鎮村頭的打穀場上,鎮裡的老老少少都聚到了這裡,幾千人將打穀場圍了個水泄不通,在打穀場中間,是額頭上包着白布,長跪在七具被白布散着的屍體前的龐裕民,他流着淚給這幾具屍體不停地磕着頭,嘴裡哭喊道:“親家,閨女啊,是我害了你們……”
在他身後是幾十口龐家老少,都穿着孝服,跟着他放聲大哭,像是出殯一般。
鎮裡的百姓長吁短嘆,他們都知道龐鎮長的親家全家被土匪害了,想到前段時間永安鎮被土匪禍害的不輕,周圍的人咬牙切齒,不停地罵着天殺的土匪,不得好死云云。
這時兩個龐家的年輕後生擡來一口鍘刀,往打穀場中間一扔,有眼尖的百姓認出來了,左右相告道:“這是韓連長用過的那口鍘刀。”
百姓們眼光頓時狂熱起來,他們都聽說過鎮子裡的韓連長就是用這口鍘刀剁掉了黑風寨八十多顆腦袋,後來這口鍘刀被百姓被供奉在村廟裡面,被百姓認爲已經有了靈性。
“鎮長,午時三刻到了!”一個護院跑到龐裕民跟前說道。
龐裕民止住了哭,踉蹌着站起來,咬牙切齒道:“把土匪押上來,我要用他們的人頭祭奠我親家一家在天之靈!”
“押上來!”百姓們齊聲叫喊道。
護院把十八個皮開肉綻的土匪押了上來,顯然他們沒少吃私刑,可百姓沒有一個人同情,都恨不得用眼神將他們殺死。
這時龐裕民走到了鍘刀旁,他握緊了鍘刀的手柄往上一提,雪亮的刀刃閃出刺眼的光來,他高呼一聲:“我要親自動手!”
“龐鎮長是個漢子!”鎮子裡的男人們豎起了大拇指,交口讚賞着。
護院提留起一個土匪的後領,將他按到了鍘刀下面,龐裕民呀的一聲大叫,雪亮的鍘刀壓了下去,土匪的腦袋滾出了兩米遠,脖頸的血噴了他一臉。
“痛快!”龐裕民宛若瘋魔的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繼續鍘頭,一直鍘下了十一顆腦袋,他畢竟年紀大了體力不濟,鍘刀把這個倒黴土匪的脖子砍了一半,人竟然沒有死,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
“龐世舉,你來替你二姐報仇!”龐裕民粗喘着氣讓喊着二兒子,可二兒子只有十七歲,年歲尚小,見了血腥一幕早就嚇壞了,死活不肯上來。
“窩囊廢!”龐裕民勃然大怒,丟下鍘刀快步跑到二兒子眼前就是大耳刮,薅住了他的脖領硬是把他拉倒鍘刀前,獰聲道:“全鎮的鄉親都看着你,你要是慫了,我以後沒你這個不孝子。”
“呀!”
龐世舉抖着身子,閉着眼把後面那個土匪的鍘了,等睜開眼看到眼前的無頭伏屍,兩眼一翻昏倒過去。
龐裕民厭嫌的看了眼兒子,在他心裡這個本來最疼愛的兒子已經失去了繼承家業的資格。
龐裕民將宋啓源一家出了殯,就埋在鎮子東頭的高粱地裡,七座新墳的供案上擺滿了人頭。
……
周青回來後把打穀場發生的事情講給了韓百航,韓百航對龐裕民的舉動也是吃驚不已,他是在戰場上出生入死過的軍人,那日砍了人頭也做了好幾夜的噩夢,想不到龐裕民一介鄉紳也敢這麼生性的殺人,確實讓他刮目相看。
“這些土財主,沒有一個省油的燈!”韓百航摸着下巴咂嘴道。
周青深以爲然的點頭,低聲道:“連長,剛纔探子來報,山上的勝負就要見分曉了。”
韓百航精神一振,笑道:“你先別說,讓我猜一猜,是朱春子要贏了對吧!”
周青臉上訝色道:“連長你怎麼猜到的。”
“我還猜到朱春子一定是先敗後勝,有其他匪杆幫他才反敗爲勝的。”韓百航老神說道。
周青滿臉的驚詫道:“連長,你說的一點不差,神了!”
韓百航笑道:“其實道理很簡單,有黑風寨存在一日,其他匪杆就別想發展,只有黑風寨沒了,這些匪杆才能趁勢壯大起來,說白了黑風寨早就犯了衆怒,現在有朱春子在前頭頂着,其他人當然不會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
周青沉聲道:“那他們就不怕黑風寨度過這一關,日後報復?”
韓百航道:“黑風寨孤立無援,已經是必敗的局面了,還怕什麼報復。”
周青道:“土匪這次經過火拼損傷少不了,看來短時間內不會找我們麻煩了,最好可以熬過收秋。”
韓百航道:“你錯了,朱春子一旦吃掉黑風寨,就會再次盯上永城。”面對周青的疑惑,韓百航解釋道:“土匪和軍隊一樣,無勝不足以立威,黑風寨打永城鎩羽而歸了,朱春子要是賺了便宜,就能名正言順的取而代之了,所以,我們要想過太平日子,就不能讓土匪安生了!”
周青點點頭:“是這個理!”
韓百航眼中寒芒一閃:“啓動二號方案,你把民團指揮權移交給二排長黃益中,連夜帶上一、二、三排化妝成土匪,去幫馮廣林一把,不要讓他輸了,但也不要讓他贏了,明白嗎?”
“明白!”周青行了個軍禮,匆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