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職寧滬線宮邦鐸見過韓司令！”宮邦鐸跑步來到韓百航的身邊，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軍禮。
小村莊只這一條大街，南北通向。韓百航搬了把椅子就坐在村子主街的小荷塘邊上。他轉頭看向了宮邦鐸，笑呵呵的站起身來，回了個軍禮，道：“宮師長，南京一別，別來無恙啊。”
“卑職累戰無功，愧對撫帥，愧對韓司令。”宮邦鐸爲人收斂，謙恭，倒是不像齊燮元那麼讓人討厭。
韓百航拉起宮邦鐸的手，道：“宮師長，陪我走一走吧。”
二人穿房過舍，只見滿地的狼藉，宮邦鐸奇怪的問道：“這裡怎麼如此凌亂？”
宮邦鐸擡起腳，繼而又落下了，因爲腳下撒着的是黃澄澄的小米，“誰把糧食都灑在地上了！”
“宮師長，請！”韓百航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讓他繼續往裡走。
行了大約百步，只見一羣人圍在那裡，宮邦鐸分開衆人，只見地上一個衣衫碎爛不能蔽體的年輕女人的屍體，以及那羣鄉民看着自己這身軍裝時那仇恨的眼神，宮邦鐸明白了。
宮邦鐸退了出來，來到韓百航的身前，行了個軍禮，道：“這些可是我蘇軍流兵所致。”
韓百航輕輕點了點頭。
“宮邦鐸治軍不嚴，罪該萬死，請司令處罰。”
“殺人償命，誰的過誰背！”韓百航拍了拍手，一隊黑衣人押着幾十個殘兵從林子地裡鑽了出來。“姐夫，姐夫！”其中一個看見宮邦鐸，忽然來了精神，他左右一掙，這羣人上身被綁着，兩條腿卻沒被綁着，他一溜煙的跑到宮邦鐸的身前，掃看了韓百航衆人一眼，百死之下忽見生機，宮邦鐸的小舅子
，整個人都癲狂了，他哈哈大笑，道：“瞧見了嗎，他，宮師長是我的姐夫，是我的姐夫啊！你們哪個敢殺我，誰敢殺我！”
他忽然轉過頭，衝着宮邦鐸道：“姐夫，他們敢綁我，還有他，就是這個小白臉子，居然用一挺機關槍頂着我的腦袋啊，姐夫，他們要殺我，你可不能饒了他們！”
這人被綁着雙手，弓着背轉悠到了韓百航的身邊，高聲，道：“你不是要殺我麼，來啊，你的機關槍呢！”
“看見了麼，我姐夫是宮邦鐸，是師長，是司令，他馬上就會讓你人頭落地，人頭落地！你怕了嗎？”這男人狀若瘋狂。
村子裡的人一聽宮邦鐸三個字，哪裡還不知道眼前之人到底是誰。
“不行！”人羣裡撞出那個被韓百航救下的婦人，她跪倒在宮邦鐸的腳下，哭訴道：“宮司令啊，您可別怪這個小兄弟，是他救了我，救了這裡所有的百姓啊。”
百姓們都隨聲附和，道：“是啊，是啊，是他救了我們啊。”
婦人哭的委頓在地，宮邦鐸的小舅子跑了過來，一腳踢在這婦人身上，“你個賤人，給我住嘴！”
“你放肆！”宮邦鐸整個人都在發抖。
“對，你放肆，你這個放肆的賤人。”
“我說的是你！”宮邦鐸壓制着聲音裡的憤怒。他的小舅子正正的擡起頭來，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卻對上了宮邦鐸恐怖的眼神。他從來沒見過自己一向溫文爾雅的姐夫這幅表情。
“姐，姐夫……你……”
沒等他把話說完，宮邦鐸一腳踢在他的胸口，將他踹翻在地。
“姐夫，姐夫，你這是做什麼啊，我們纔是一家人啊……”
宮邦鐸這個小舅子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姐夫走到了韓百航的身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舅子徹底傻了，平日裡呼風喚雨的姐夫居然給這個小白臉跪下了。
“韓司令，卑職萬死，於公不能整飭軍隊，於私更不能約束家人，請司令懲處。”
“司……司令！”宮邦鐸的小舅子一聽見這個稱呼，他傻掉了，可是村民們可是沸騰了，這小兄弟二十多歲居然就是司令了？哎呦，咱們這可是遇上武曲星下凡嘍！
說什麼的都有，一時間場面差點失控了。韓百航一把扶起宮邦鐸來，道：“宮司令何罪之有，只是這些人都是你的部下，我就全都交給你了。”
韓百航輕飄飄的說完這番話來，轉身離開了。宮邦鐸閉上了眼睛，自己還有選擇麼……
高洪義正在拐角處等着韓百航呢，一見韓百航過來了，趕緊迎上去，道：“師長。”
“宮邦鐸還是個識時務的。”韓百航聲音低沉，因爲流兵一事，韓百航的心情一直不大好。
“師長，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講，你什麼時候，學的這麼婆婆媽媽的了。”韓百航腳步不停，隨口說道。
“師長，咱們現在首要之事應該是江南之戰，您說過，寧滬之兵具在宮邦鐸之手，可如今，您如此逼他，若是與他之間生了嫌隙，豈非要命的事情……”
韓百航忽然停下了腳步，轉而看向了高洪義。
“卑職多嘴了。”高洪義低頭說道。
“不，高大哥，你所說的我也認認真真的想過。”韓百航輕輕一笑。
兩個人一同往前走着，韓百航到：“可是爲軍爲將者，自當保境安民，護佑一方平安，若是連這個都做不到的話，何以爲將！”
“師長，您有這份心，這是您的胸襟，可是不見得每一個軍官都這般想，說句不該說的，我北洋政府，只怕沒有第二個人能是長官您的這個想法……”
韓百航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高洪義的身上，高洪義停住了話頭。
“高大哥，今日我再教你一個爲將之道，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身爲長官，你的下屬只有兩個選擇，第一是服從，服從命令的，自然一切好說。第二是不服從，那就要有殺身的準備。”
百步外忽然響起一連串的槍聲，韓百航一直有些繃緊的麪皮漸漸放鬆了下來。
二人同時轉頭，只見一個手裡拿槍的身影從林地間鑽出來，奔着韓百航過來。待高洪義看清了那人，一愣，道：“虎子怎麼是你？”“自然是師長安排的。”虎子一笑，道：“師長，宮邦鐸一點都沒客氣，當着所有村民的面，將那些流兵一個個審訊覈實，統統都槍斃了。他那個小舅子，沒等開槍呢，先嚇暈了，到最後宮邦鐸也沒鬆口，饒
他一命。”
韓百航點了點頭，道：“先讓他緩緩吧，再過二十分鐘，讓他到指揮部來見我。”
韓百航快步離去。高洪義看他走遠了，一把拉住虎子，問道：“虎子，你老實說，剛纔你怎麼鑽林子裡去了，師長給你什麼命令了？”
“額，這個……”虎子左右張望了幾眼，才壓低了聲音說到：“師長讓我狙擊宮邦鐸，若是他拒絕懲處這些流兵，或者有其他異動，直接格殺！”高洪義只覺得後脊樑竄上來一股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