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百航面上恭維着:“那就全仰仗楊先生了!”
“好說,好說。”楊振華打了個哈哈,眼睛在韓百航身上轉悠了一圈,笑問道:“韓連長,這次你來上海帶了多少洋鈿啊,這上下打點可是少不了。”
這話明着是向韓百航索要疏通關係的錢,韓百航心裡冷笑,楊振華這個老混子真把自己當傻瓜對待了,靠兩張嘴皮子就想騙自己的錢,他也不戳破,笑了笑:“不多,幾萬大洋還是能拿出手的。”
楊振華眼睛一亮,一拍大腿道:“要有幾萬大洋,我保管能請到張老太爺,黃金榮他再囂張也不敢不買張老太爺的面子。”
韓百航雖不懂上海灘的江湖事,但也知道張老太爺是誰,此人就是通海鎮守使——張仁奎,論起北洋派系的話,張仁奎屬皖系,門生遍佈江淮地區,是青幫最舉足輕重的大佬,在他面前,黃金榮也得乖乖的叫一聲師傅。
若能請到張仁奎出面,花幾萬大洋倒也值得,但韓百航清楚楊振華沒有那麼大的面子,絕對請不到張仁奎,要是連這點空手套白狼的把戲都看不穿,韓百航也不敢來魚龍混雜的上海灘辦事。
“張仁奎老爺子我也是慕名已久,楊先生只需幫我引見給張老太爺,餘下的事情我自己來辦好了。”韓百航從袖口取出一根小黃魚,推倒了楊振華面前,儘管他知道楊振華不可靠,可在人生地不熟的上海灘,能用得到楊振華的地方有很多,面子上的事還是要過得去。
楊振華掃了眼桌上的小黃魚,心裡暗罵韓百航狡猾,不好誆騙,乾笑了一聲把小黃魚收了起來:“包在我身上了。”
韓百航起身丟下一句話:“五天後,我要見到張老太爺,楊先生莫要忘了。”
楊振華皺着眉頭:“五天的時間太短了,去南通來回也得三天,張老太爺可不是想見就見。”
韓百航口氣硬邦邦道:“遲則生變,我怕黃金榮把鴉片出手了,到時就算找到張老太爺,也於事無補,不要忘了這批鴉片裡面還有你楊先生的那份錢。”
楊振華這下不吱聲了,這批鴉片要是能出手,他裡外能賺十幾萬大洋,只是青幫得罪不起,他本來已經自認倒黴了,可聽韓百航現在這麼一說,也生出了點希望,反正是韓百航花錢疏通,要真能請到張仁奎出面,這件事百利而無一害。
……
離開楊振華住所,韓百航出門叫了黃包車,吩咐道:“去河南會館!”
他從沒有把雞蛋放進一個籃子的習慣,這個年代交通不便,出門在外一靠親朋好友,另一個就是要靠同鄉,因此同鄉會就隨之誕生,在地方遇到麻煩找同鄉會館總沒錯。
河南會館在華界和租界都有,韓百航去的是華界的會館,到了會館外,見到很多操着河南口音的人進進出出,很是熱鬧。
進了會館,有夥計見了生面孔迎上前,先用上海話問道:“先生有什麼事嘛?”
韓百航左右掃了兩眼,笑道:“在下想見大先生一面,有事相托。”
大先生即是會館的掌櫃的。
夥計笑道:“聽先生口音,不是我們河南人吧。”
韓百航笑了笑,從口袋取出一份名帖交給了夥計。夥計翻開名帖看了一眼,上面有永城會館的介紹函,也有韓百航身份介紹。
“韓連長,這邊請。”夥計把韓百航帶入一個房間,請他入座奉茶:“我去通稟大先生。”
“有勞。”韓百航抱拳客氣道。
坐在房間等了十幾分鍾,聽着外面漸近的腳步聲,韓百航起了身,見到夥計引着一個四五十歲,身穿白色長袍的男子走了進來。
“在下週景玉,是河南會館的掌櫃,不知韓先生遠道而來遇到了什麼麻煩,我們會館定當竭力相助。”男子衝着韓百航拱手,說出的話很是客氣,一看就是見多識廣的人。
“也沒有太大的事,就是有一批貨,被青幫的黃金榮扣下了,我想請會館出面,幫我拿回這批貨。”韓百航笑着說。
周景玉問道:“敢問韓先生,你的貨是什麼?”
“鴉片!”韓百航毫不避諱。
周景玉臉色一變,當下拂袖惱怒道:“對不起,這個忙我們會館幫不了。”
韓百航早有準備,淡淡笑道:“大先生莫急,這批鴉片並非是韓某本人用來牟利的,而是用以軍費。”
周景玉冷着臉道:“會館的規矩,不沾鴉片,韓先生還是另找他人吧。”
韓百航依舊笑着,慢悠悠道:“吳玉帥上月已經到了河南洛陽,大先生應該看過報紙吧。”
“看過。”周景玉皺了皺眉,似乎想到了些什麼,他狐疑的問道:“韓先生的意思,這批鴉片是吳玉帥練兵用的。”
“哈哈,我可什麼也沒有說過。”韓百航矢口否認,臉上卻掛着莫名的笑容。
這話更讓周景玉坐實了心中想法,吳玉帥的大名在上海灘也是很響亮,北方的直系大佬,報紙上隔幾天就一個報道,他不禁心頭暗想,這批鴉片要是吳玉帥的,那韓百航上門求助,這個忙還真不好不幫。
韓百航這時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紙片,亮給周景玉看。
周景玉定睛一看,這是一個軍官證,蓋着北洋陸軍第三師的鋼戳紅印,這下他不疑有他,臉色變得恭敬起來:“原來韓先生是爲吳玉帥辦事的,失敬,失敬!”
韓百航心中只得一笑,他這個虎皮算是蒙對了,不過他面上卻是一沉,低聲道:“大先生,你心裡知道就好,對別人永遠不要提起來,否則要有殺身之禍。”
周景玉心中一寒,他清楚北洋軍閥的做派,心想這事的確不能亂傳,忙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
“我住在安井路的惠生酒店,大先生有什麼消息,可去哪裡找我。”韓百航沒有多留,直接告辭。
周景玉忙把韓百航送出去,還叫了會館的黃包車,目送韓百航遠去。
隨後他回到會館,給館主打去了電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說了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