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火焰燒到頂點的時候,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兩人馬上就要碰觸到一起的雙脣,猛然間分開。
露蘭春捂着通紅的臉,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跑了出去。成萬呆呆地站在門口,神色尷尬地說道:“我是不是,來得有些不太湊巧。”
韓百航氣不打一處來,滿臉寒霜地對着成萬說道:“你來幹什麼?”
森冷的語氣讓成萬回過神來,想起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跟韓百航說。成萬忘卻了剛剛的尷尬,從懷裡掏出一份電報,送到了韓百航的手中。
“這是永城發來的急電。”成萬皺着眉頭說道:“自從你走了以後,盜匪好像就變得有恃無恐一樣,前日一戰,守軍傷亡慘重。”
韓百航眉頭緊鎖,仔細地看着電報上的內容,按理說就算他離開了,自己部隊的戰鬥力他是瞭解的。
有周青他們在,就算不能取得什麼戰果,固守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怎麼會傷亡慘重呢?
不用想這裡面一定是徐望堂在搞鬼,韓百航用力將手裡的電報揉成一團,“徐望堂,這一下我們新仇舊恨一起算!”
成萬皺着眉說道:“韓連長,我剛接到玉帥的命令,責令你儘快返回永城,處理匪患的事情。”
韓百航不耐煩地揮揮手說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知道該怎麼安排。”
沒想到成萬依舊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韓百航道:“你還有什麼事嗎?”
“韓連長。”成萬遲疑了一下說道:“玉帥的意思是,要你現在就動身!”
韓百航愣了一下,神色不善地說道:“我現在這個樣子,怎麼上路。不就是匪患嘛,用得着這麼着急嗎?”
成萬神色犯難道:“韓連長,請你儘快動身!”
這一次韓百航聽出了不一樣的意味,永城的匪患又不是一兩天了,吳佩孚用得着這麼着急讓他回去嗎?
就算自己的部隊有些損失,不過也不算是傷筋動骨的大事,吳佩孚這麼着急讓他回去,肯定有別的原因。
“是不是奉天那邊有什麼動靜?”韓百航試探着問道。
成萬看了一眼周圍,彎下身子低聲說道:“張作霖秘密調集了一個步兵團,一個炮團,說是前往外蒙古地區進行軍演!”
韓百航一下子就琢磨出其中的意味,自從天津會議之後,張作霖可以說是春風得意,總理是他的兒女親家,而且內閣有一大部分都是支持奉系的。
可以說張作霖把持了一半的中央政府,張作霖這接着軍演的名義,調兵到外蒙古,無非還是想進一步控制北京政府。
更何況徐樹錚被當成戰犯之後,外蒙古這麼一大塊肥肉,張作霖肯定是有想法。
張作霖出兵蒙古,一可以擴大自己的底盤,二來還可以威脅北京。現在西南各地的軍閥蠢蠢欲動,吳佩孚難免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
韓百航陷入了沉思當中,直奉兩家無疑是直皖戰爭之後,最大的受益者。
不過這得來的利潤也有限,大家都想多吃一點,誰也不肯讓,矛盾是不可避免的東西。張作霖此舉無疑也是在防備直系突然發難,爲自己留下一個後手而已。
吳佩孚此時要韓百航儘快趕回去平匪,無疑是想盡快穩固後方,以免到時候被張作霖打個措手不及。
“我知道了,你先先去通知他們一下,我過會就來。”韓百航也明白了事態的嚴重性,也不顧自己的傷勢,儘快返回永城,增強自己的實力纔是最重要的。
不一會,一羣人圍坐在大廳之中,王亞樵眉頭緊鎖,聲音沉悶地說道:“你們今晚走?”
韓百航點點頭道:“今晚就走。”
衆人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之中,露蘭春站在韓百航身旁,雙手不安地攪動着。韓百航伸出手,用力地捏了一下她的手掌,示意她不用擔心,自己會帶他一起走。
趙三坐在韓百航的身邊,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鏡說道:“你安排好路線了嗎?”
韓百航點點頭道:“我問過啓明大哥,今晚他要送董先生去武漢。我們做他們的船走,沿着長江往上,先到武漢,然後轉火車到永城,這算是最快的方法了。”
趙三身上傷也不輕,神色有些委頓,問完以後便沒有再說話,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起來。
韓百航掃視了衆人一眼,對着正對面的王亞樵說道:“亞樵大哥,此次多虧有你幫助,我才能沉冤昭雪。受我一拜。”
說着韓百航起身要拜,王亞樵急忙說道:“兄弟,你這麼做可是羞煞我也,要不是我腦子糊塗,不至於讓張仁奎那個大漢奸猖狂到現在,最可氣的是!那些狗屎的中央政府,居然沒有處理張仁奎。”
王亞樵顯然對於張仁奎的處理十分的不滿,只是不清不淡地斥責了兩句了,依然放他在南通任職。王亞樵一臉怒色,攥緊了拳頭,用力地砸在桌子上,怒道:“早知道,老子就一斧子劈死那個老混蛋了!”
韓百航苦笑了一聲沒有說話,張仁奎畢竟也算是青幫的一根定海神針,有他在青幫纔好管理。
不過經過這麼一鬧,張仁奎的實力也算是大打折扣了,沒有了往日的威風,張嘯林黃金榮杜月笙三人,已經隱隱有了蓋過張仁奎的意思。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亞樵大哥你也不要放在心上。”韓百航抱拳道:“亞樵大哥,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王亞樵也知道軍情緊急,韓百航去意甚濃,嘆道:“兄弟保重!”
“保重!”
互道珍重之後,韓百航幾人到了碼頭,王啓明和成萬手下的一個排,早已經在碼頭邊等候已久了。
王啓明看了一眼韓百航身邊的露蘭春,愣了一下說道:“她也跟我們一起走嗎?”
“我去哪,她就去哪!”韓百航說着抓住了露蘭春的手,眼神中流露出濃濃的愛意。
露蘭春覺得心中一暖,這麼年了,她總算找到一個可以託付終身的人,此生無憾了。王啓明也不再多說什麼,一行人上了船以後。輪船上冒着滾滾的濃煙,朝進了寬闊的長江水道,溯流而上,慢慢地消失在夜色之中,只剩下那沉重的汽笛聲,迴盪在這破落且繁華的港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