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盞望着士兵們蜂擁而至將顧軍長和他的衛兵以及張仕壽擡了出去。蓋盞也跟着衆人走出了別墅,站在門口看着手忙腳亂的人將顧軍長和他的衛兵們依次塞進車裡。
夜幕之下的初冬寒風蕭索,吹的蓋盞不住的吸鼻子,他把雙手塞到自己棉長衫的衣服袖子裡,望着眼前忙碌的人羣,不住的在地上跺着腳,忽而心裡很是感概。
他轉頭看了看這座籠罩在墨色夜幕和冷風中的別墅,經過剛剛一番槍火激戰,這原本裝修華麗的歐式別墅被打得遍佈槍眼,到處是玻璃碎片。別墅裡僅剩的電燈從破損的窗戶裡透出來幾束孤零零的光,像開在黑夜裡的星星一樣。蓋盞望着別墅前散落在地上的星星光點,從心底泛起一種恍若隔世之感,許是這幾個月來在這裡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由於車輛在剛剛的激戰中有損傷,所以在運送病號時稍顯不足,蓋盞不顧顧軍長的幾番邀約,堅持先讓受傷的人回去接受治療,而自己便和王守財暫時留在別墅裡。
蓋盞見顧軍長的衛兵在收拾剛剛激戰的戰場跑出跑進很是幸苦,也上前去幫忙。他跟着那些士兵將幾具戰友的屍體擺放在一起,等車回來之後拉回營地處理。蓋盞擡眼瞧見站在自己身旁幾個年紀稍輕的士兵望着戰友的屍體悄悄抹眼淚,心裡也多了幾分感慨。反正閒來無事,蓋盞便站在那幾個士兵的屍體旁,唸了幾段經文,就算是幫他們化解戾氣吧。那幾個抹眼淚的士兵聽見蓋盞在一旁唸經,也在一旁靜靜聽着,看蓋盞的眼神裡多了一層親近。
而那王守財和皇甫家的家丁負責的那羣土匪的屍體就沒那麼好的待遇了。他們被幾個家丁粗魯的在地上拖來拖去,隨意的丟棄在一旁。蓋盞見王守財在一旁高聲指揮那些家丁搬來挪去,便走上前去看。
這些土匪大多是些鄉野農夫的裝扮,有幾具屍體上綁着些彈夾。大多屍體都滿身是血,有些糊的滿臉血看不清樣貌死相可怖。蓋盞細細打量着這些屍體問道:“王大哥,這些屍體就是那些土匪的?”
王守財用腳踢了踢身邊一具屍體的腦袋道:“可不是麼,這夥土匪的火力武裝可厲害了。打死了好些顧軍長的士兵,不過最後還是被顧軍長的炮兵給打散了。”蓋盞望着堆在一邊的幾具屍體道:“這些土匪都是從哪裡來的?怎麼會突然跟我們打起來?”王守財指揮着一旁的家丁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這羣土匪想闖別墅,就跟門口的衛兵幹上了。”
蓋盞越聽越覺得蹊蹺,最後望着被家丁整齊排列的那十幾具屍體道:“那這些屍體要怎麼辦?”王守財轉身指着身後顧軍長的士兵小聲道:“顧軍長要我們將這些屍體運到他們營地去,不知道要幹嘛。”
看着這別墅的戰場即將打掃乾淨,蓋盞和幾個士兵在別墅裡四處巡視了一遍。這才發現別墅的好些地方破損極爲嚴重,好好一座歐式別墅幾乎就要毀在這場鬥毆上。
走着走着,他們轉到了別墅的後院。後院僅剩的幾盞路燈也損於來歷不明的流彈,僅存一盞噝噝作響的電燈堅強的亮在後院一根燈柱上。蓋盞怕這後院那些不乾淨的東西還有殘餘,便讓隨行的幾個士兵先離開。自己在後院裡大致轉了一圈,發現這裡除了一地腐爛的腐屍塊,瀰漫空氣的屍臭,倒是再無其他。
蓋盞將後院的種種景象收在眼裡,以前在小院發生的種種也重回心頭,心裡忽然一沉,也不知小鬼現在何處。蓋盞長嘆一口氣,正要轉身離開,忽然在這瀰漫着屍臭的小院中聞得一點點奇異的氣味,這氣味極淡,淡的如同地上的一根頭髮絲一樣。
這股味道甚是熟悉,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蓋盞努力嗅着這股氣息,不斷在腦中仔細回想,而後猛地一拍腦門道:“這不是張管家送我那盒暈車藥膏的味道麼?”
只是……這暈車藥膏的氣味爲何會出現在這裡?正是個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蓋盞抓了抓腦門,又轉頭將整個小院都掃視了一遍不見有何異樣,心道:指不定是誰擦的暈車藥膏吧。
想到這裡苦笑兩聲,正要擡腳離開,忽覺草皮之上,有一絲極爲細小的光亮,在小院那一盞噝噝作響的路燈之下,閃着一星半點的光。蓋盞心頭一奇朝那不起眼的光亮走去,隨後蹲在霜打的草皮裡,從一顆顆枯草之間,發現了一顆質地光亮的鈕釦。
蓋盞將那枚鈕釦放在掌心,將包裡的軍用手電筒打開,用兩根手指捏着反覆看了看,又湊到鼻子下聞了聞。而後心頭猛地一跳那股暈車藥膏的氣味正是從這枚鈕釦中散發出來的,而就在這股藥膏裡,他還聞到了一股較爲熟悉的鬼氣!
顧軍長一行直接回了營地,而皇甫老爺和張仕壽一行則回了皇甫家。等蓋盞和王守財返回皇甫家的時候,快接近後半夜了。
蓋盞在別墅裡和幾個顧軍長的士兵分享了些乾糧,這肚中飢餓倒是稍微緩解了一些。到了皇甫家,面黃肌瘦的皇甫老爺疲憊的等着蓋盞,而後強撐睡意的說自己命人備了一桌好酒好菜要蓋盞隨意吃些,好上樓休息。蓋盞雖眼饞那桌美食,但到底太累了,只隨意喝了些米酒湯圓便草草上樓。
等蓋盞進到客房,便反鎖了房門,坐到桌前從懷裡掏出那枚從別墅帶回來的鈕釦,放在手心上悄聲對着那枚鈕釦喊道:“小鬼,小鬼,快出來吧,這裡很安全!”
蓋盞喊了幾聲,卻只見那枚鈕釦在蓋盞掌心跳了幾跳,蓋盞笑了起來又道:“小鬼!我就知道是你,別蹦躂了,快出來吧!”但那枚鈕釦就像個跳蚤一樣在蓋盞掌心蹦來蹦去,半天也不見小鬼從鈕釦裡露個鬼影。
蓋盞見這情形不對,皺着眉摸着下巴沉吟了一會,而後從客房的一張書桌抽屜內拿出一張空白的紙符,稍做沉思用硃砂筆畫了道符。蓋盞捏着那道剛剛畫好的符,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用紙符將那枚鈕釦給包着起來。
很快,蓋盞便聽的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紙符裡傳出來,“小師父!小師父!好了好了,快放我出來吧!”蓋盞嘿嘿一笑,將紙符一抽,小鬼一個圓嘟嘟的鬼臉便從鈕釦裡露了出來。
小鬼汪着一雙大眼睛,委屈的盤腿坐在桌上。蓋盞正高高站着替小鬼將他頭上散開的辮子綁起來。蓋盞不甚清楚的分着小鬼那幾縷輕如雲霧的頭髮,不由自主的打着哈欠說:“我曾經到過後院找你,結果沒找到。誰知道你竟然躲在這枚鈕釦裡。”
小鬼眨巴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晴轉頭看着蓋盞,含了哭腔道:“我那晚差點被那個厲害東西給弄死,後來他爲了喝你的血,將我丟在一旁,說來也巧了,我骨碌骨碌滾了好遠,正好撞到這鈕釦上,我害怕的要命,只好躲到了那顆鈕釦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