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過了五分鐘,漫長而磨人的五分鐘,左野磔一直緊緊的握着上官琦的那隻沒有留置針頭的手,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無限靠近的兩個人,各自神傷。
靜窒的空間內,再度響起手機來電的震動聲,左野磔皺了皺眉,鬆開了緊握的手,從褲袋裡取出電話來。
低頭一看,是薇拉,他遲疑許久,到底還是接起。
“薇拉,又怎麼了?”他背過身去,用壓得極低的聲音對着那裡蹙着眉問。
“磔,我進不去,我不知道怎麼辦?你快來,好嗎?”薇拉在那邊急得快掉淚,校方的安保人員看了她的座席票後,就把她攔了下來,這裡走過的每一個人,都說着她聽不懂的語言,以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一個人在這裡,顯得那麼慌亂無助。
“發生什麼事了?”左野磔的聲音沉着,他以爲,薇拉還是想讓他過去。
“他們不讓我進講堂,他們說……他們說座席票是假的,可是座席票是你拿給我的,怎麼可能會假?”薇拉看着把她攔下的安保,又看看自己的票,根本沒看出與別人的那裡不同。
“你別急,慢慢說清楚,他們爲什麼說你的票是假的?”
“我不知道,他們就說是假的,不讓我進去,還要看我的證件,可是我沒有帶證件,臨時簽證還沒有下來,我只有一張回執,他們不信……票是你親自拿給我的,不可能是假的,我跟他們說了很多,他們都不信……”
“票是稚給我的,絕對不可能假,你把電話給他們,我跟他們說。”左野磔一如以往的冷靜,似乎這些在他的眼中,都不算是什麼事。
“可是我進不去。”薇拉很急,時間已經三點零六分了,來聽演講的人也已經陸續進場,在生物學領域,羅斯教授與其他幾位世界級頂尖的專家都是非常難請的人,一般情況,他們是不會接受學校的邀請進行演講或學術交流,因爲是科學家的緣故吧,實驗室永遠比演講臺有趣。
“把電話給他們。”他皺皺眉重複,沒注意上官琦又翻了個身,睜着眸看着窗櫺上被風吹動的簾子波浪般微動,長長的睫毛很久都沒有眨動一下。
她想起了左野雨曾經對她說過的話,她說:“小琦,你和我哥的情況跟我們不一樣,你們之間沒有優衣,沒有朱子橈,沒有這些長達十數年的感情牽絆,沒有所謂的第三者,你們之間的問題只是兩個人之間的問題。”
第三者,現在有了。
他也默認,他對薇拉的感覺不一樣,至於是不是愛,他並沒有多說什麼。
既然不一樣,那就……繼續不一樣吧。三個人的世界這麼擁擠,而世界卻這麼大。
左野磔背對着她靜待薇拉跟那邊交談完,並不知道她睜開眼眸靜聽他與薇拉的對話。
他清楚的聽到薇拉請求那邊的安保人員接電話,但那邊的安保卻拒絕,並且說:“任何人打來電話都沒用,你的票是假的,而我們的票並不對外售賣。”
薇拉着急的跟那邊爭論:“你憑什麼說票是假的?票是我朋友給我的,一定不會是假的。”
“小姐,全世界人都知道安田講座有1144個位置,你的座號是1145,1146。你要坐在過道上嗎?我想即便我允許你進去,內場的工作人員也不會允許你這麼做!”安保人員說得很是嚴肅,而他身邊的同事則是笑起。
左野磔聽到1145.1146的座號時,眉頭一蹙,他叫回薇拉:“薇拉……”
薇拉還在那邊交涉着,手機放離耳朵挺遠的,沒聽到左野磔在叫她。
“薇拉……”左野磔又叫了聲,見那邊吵哄哄一片,他掛掉電話,重新撥了過去。
薇拉聽到自己的手機突然響起,嚇了一跳,看到是左野磔掛掉後打過來,連忙接起,心裡很是委屈:“磔……他們不肯跟你交談,說只認票,不認人。”
“薇拉,你聽我說,你手上的票是假的,這件事我打電話問問稚有沒有別的辦法處理,你先別急。”
“好。”
左野磔遂掛掉電話,撥號給回家補眠的上野稚,電話罕有的關機,左野磔默然片刻,乾脆的不打了,轉打給最閒的伊藤雷。
伊藤雷倒是挺爽快的接起:“磔,才離開了一小下,這麼快就想我啦?”他笑眯眯的轉眸看往身邊的高大男子,而那個男子,雙手環胸看着兩百尺以外那個孤獨女子着急的身影。
吊兒郎當的愉悅嗓音越耳而來,有時候,左野磔都不明白他持久的好心情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好像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他該煩心的事情一樣,他從未曾見他深憂的皺過眉—就算有皺眉,那是一掠而過,轉瞬就不復見到,彷彿別人看到他的煩憂都是錯覺。
“雷,你在哪兒?”
“在外邊辦些事情,怎麼啦?”伊藤雷的眼眸也轉過去,視線同樣落在男子目光落點所在的某個年輕女子身上。
“薇拉被攔在會場外,安保人員說,票是假的,稚給我的票我看過沒有問題,薇拉被人調換了假票。”左野磔極簡明的描述了一下事件。
“然後?”伊藤雷狀若不明,摸着下巴居高臨下。
“境生回了公司處理要事,稚的電話關機了,他可能在補眠中,我在醫院走不開,你能不能過去薇拉那兒,想辦法把她帶入場?”
左野磔知道伊藤雷一定有辦法的,當初他爲了木野望,專門考進東**學院—說起來挺可笑的,一個混黑的人,跑去學法學,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爲了研究法律的漏洞纔去專門跑去學的。那時,他,上野稚,木野望均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也是校長最看重的得意門生,他只要去開個口,帶個人進去根本沒有什麼問題。
“可是,我現在在札幌啊,我就算是飛回去,也來不及了吧?”伊藤雷撒謊的本領簡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連一邊的上野稚也不禁訝異的轉過眸來看他一眼。
“裕呢?”左野磔退而求次,想到了和田裕。
“他沒告訴你他快要忙死了嗎?堯翹家了,他把堯的工作也做了,估計喝水都沒時間。”伊藤雷把路堵死,末了,他又笑笑的問:“你不能過去看一下嗎?就邊醫院邊上,幾分鐘的路程而已。”
伊藤雷的這番話在腳本之外,上野稚橫了他一眼,他還笑眯眯的悄悄打了個ok的手勢。
“我走不開,小琦在發高燒。”左野磔轉過頭了看了一眼不知什麼時候背過身去的上官琦,被子又從她的肩上滑落了。
“不是有醫生看着嗎?你去去就回吧,我這兒遠水救不了近火啊。”伊藤雷裝着可惜的說道。
“我再想辦法。”左野磔清楚自己的身份,他是這個講座的幕後出資人,他出面一定能夠解決問題,問題是,他現在分身無術。
伊藤雷笑笑的收起電話。
上野稚搖着頭瞥他:“你幹嘛扯那麼遠?”還札幌,人在東大校內,瞬間穿越到北海道去了。幸好磔失憶了,不知道要調衛星定位,要不然這謊言早被拆穿。
“我這不是爲了入戲嗎?這樣,我就有了完美的不在場證據。”
還完美不在場證據,他不去當演員真是可惜了!上野稚瞥着他心想。
“你覺得他會來嗎?”上野稚的目光又轉回講堂鐘樓下那個不停撥打着電話的女子問道。
“不知道。”伊藤雷搖頭:“不過,我的人說,磔從中午起就一直呆在小琦的病房裡,我想小琦就算生病,也不可能連續睡到這個時候吧,中間怎麼也得醒一醒。”
“我不知道我這麼安排,有沒有錯。”
“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這麼做。”伊藤雷雙手插進褲兜裡,神色少有的認真。
上野稚意味的看了他一眼:“爲什麼?”
“爲他們的幸福。而且,你這麼做,也只是在替他作出選擇。”不論去東京灣別墅過夜是不是一場誤會,他只希望所有事情都回歸到正軌上。
“不過,稚,大家都說你是好好先生,我就覺得你有時候特腹黑,這種事情也就你才能想出來。”伊藤雷眉眸彎彎的補了一刀。
上野稚瞥他一眼:“我連續三十一個小時沒睡,我容易嗎我?”
“不容易不容易,是我們太閒了而已。”伊藤雷竊笑。
“他還在病房內。”上野稚看着智能手錶上的那個紅點。
“薇拉還在跟他講電話,三點十五分,會場封鎖,他會給薇拉一個遺憾,還是給小琦的心裡留下一個血洞洞?”伊藤雷的表情正經起來,他在跟各大堂主開會當口,被上野稚拉來看熱鬧
,撇下一堆不明所以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又突然風火離場的手下,他也是挺不容易的。
“我希望,我這次的決定沒有做錯。”
“如果他真選擇了過來,也不代表什麼,只證明他對薇拉還是很重視的。”
“你會爲了森萌丟下顧惜嗎?”上野稚反問了一句。
伊藤雷一窒,聳聳肩:“不能相提並論。”
“那麼,換個說法,如果在你和朱子橈之間,病的那個人是人我,顧惜一定會選擇留在你身邊。”
“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