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匆匆過去。
可是,他養的這個臭小子,至今還是五歲兒童的樣子,擎蒼管這孩子叫白欠欠。
君子谷的毫宅裡,金山銀殿,富可敵國。
白欠欠的脖子上掛了很多珍珠項鍊,兜裡裝着沉甸甸的金銖,小個個的他,悄悄從屋裡跑出來,小小身影屹立在風中,袍角飛揚,稍不留神便會把他認作青燁的縮寫版。
白欠欠平時也沒什麼愛好,他站在陽臺上,肉肉的手指夾起一顆金珠,技術嫺熟的彈上樹稍。
一隻烏鴉飛過,一羣烏鴉飛過
沒錯,白欠欠用金銖射鳥,行爲惡劣,生活奢侈,比起什麼酒池肉林,更叫人唏噓。
擎蒼一身白色的襦袍,黑着一張炭臉,悄無聲息的站在白欠欠的身後。
“白欠欠,老子到底欠你們一傢什麼呀?你娘生你,我接生,你出生,我養你,你大爺的,拿老子辛苦賺來的錢玩鳥!夠狠地呀!”擎蒼一把揪起白欠欠的一條小辮子。
吹鬍子瞪眼的擎蒼真嚇人,白欠欠縮了縮腦袋,有種不祥的預感。
“師父,你不愛我了!嗚嗚”白欠欠突然大哭起來,眼淚說蹦就蹦。
擎蒼一愣,揪着頭髮的手倏地鬆開。這孩子是他看着長大的,養了二十年,也就這麼大點豆芽。
他把一身的賺錢(詐騙)本事都教給白欠欠,這麼多年,視如己出,百般疼愛。白欠欠雖是性子頑劣了些,但擎蒼還是很願意拿出大把大把的金銀珠寶給白欠欠當玩具度過童年。
“白欠欠,別忘了自己是個二十歲的人了啊!哭鼻子不覺得丟臉呀?”擎蒼伸出手掌,撫去白欠欠的眼淚。嗔怪又憐愛的表情,真是把慈愛發揮到了極致。
“我又不是人!”白欠欠真是有欠考慮,一氣之下,脫口而出。
擎蒼噗嗤笑出聲,再嚴肅,都抵擋不住這樣的笑話。
“對,你不是人!”
“不對不對,我是說,我是神仙,是小神童,二十歲能長成我這麼大的,已是造化了。”白欠欠忙着解釋,小小孩童的臉上,是稚嫩,是天真。
擎蒼也沒有剛纔那麼生氣,不就是丟了幾顆金銖玩鳥嘛,這件事情就算翻過去了。
“好好好,我們的小神童,該吃飯長身體了。”擎蒼從未如此寵膩的對一個人,他對白欠欠可謂是無微不至。
白欠欠更像一位大爺,但這大爺有點情趣,喜歡拉着擎蒼的手,擺出天真無邪的笑容,萌化擎蒼一顆老醃菜的心。
“師父,今天有酒喝嗎?”
“有,越國紅瓊,你喜歡嗎?”
“喜歡,不過師父,明天咱們換點烈豔嬌濃吧。”
“依你。”
白欠欠不愧是白蘿和青燁的兒子,連這嗜酒的壞習慣都遺傳的那樣乾脆,這些年,真是沒少給擎蒼添麻煩,找頭疼。
擎蒼知道白欠欠生下來就沒爹沒孃照顧,交給他帶,想來也是自己欠了他們白青一家,爲了讓青燁一家記住自己的這個恩情,擎蒼就給白欠欠起了這個名字。如果他能等到青燁回來的那天,無論如何,手段用盡,也要青燁吐出這些年的撫養費。
白欠欠這混小子,整天吃吃喝喝,二十年如一日,天天玩着金銀珠寶,兩隻勾魂的大眼睛,磨的越發金光燦燦,閃閃惹人了。
白欠欠時常問起,他爹在哪兒,什麼時候會回來?是不是長得很帥?
擎蒼回答這個問題,已經有了二十年,做夢都會回答他。
“你爹在天上,等你長高了就會回來,他長得跟你一樣帥!”
白欠欠常常坐在屋頂,擡着頭,看着天上,他多希望自己可以快快長高,那樣,他爹就能從天上掉下來,砸到擎蒼的牀上!!
這天,星光璀璨。
一顆星星忽然墜落下來,白欠欠呆呆的看着,看了半響。感覺那顆星星越來越近,好像要將君子谷砸出一個坑來,力道渾厚,十分嚇人!
白欠欠張大了嘴巴,驚的不知所錯。
“師父,有顆星星掉下來了!”白欠欠大叫。
擎蒼在屋裡睡的正香,根本沒有在意。
直到那顆星星真的砸下來,將旁邊的亭子劈成了粉沫。擎蒼才從夢裡驚醒,光着腳丫就跑出來。
白欠欠頂着那顆星星,好大的星星。
星光閃耀,竟在漆黑的夜色中,襯出一個美男來。
是紫袍,長髮,高頎的身影,是白欠欠在夢裡見過無數回的男人。
“長得跟我一樣帥咦。”白欠欠雙手摸摸自己的臉,坐在屋頂的身子僵硬了,看着亭臺上的那個男人,喃喃自語。
“白欠欠,老子又欠你什麼了?大半夜的你不睡覺,又拆了我哪棟房子?”擎蒼罵罵咧咧的跑出來,估計是睡的太深,到現在眼睛都還沒有完全打開。
“是我拆了你房子。”渾厚的聲音自亭臺上傳來。
擎蒼感覺不對勁,雙手揉揉惺鬆的眼睛。
“青燁上君!”擎蒼差點要把眼珠子擠出來。
這星光燦爛的夜晚,當真是出現了什麼幻覺嗎?還是,這負心漢真的回來了?擎蒼拿捏不準,歪頭一想,如果真的回來了,這樣的人渣,應該叫他兒子狠狠揍他!
“白欠欠,問他帶錢沒有,要是沒帶就往死裡打!”擎蒼擡頭,看向屋頂的白欠欠。
擎蒼這一招真是狠毒!
白欠欠還是呆呆的看着青燁,花癡這病怕是治不好了,不過這都是遺傳了他娘白蘿。
“師父,他長得跟我一樣帥,會不會是我爹啊?聽說兒子打爹會被雷劈,我不想被雷劈!”白欠欠那一臉無邪的表情,簡直又一次萌化擎蒼的心。
“”
青燁上君邁着優雅的步子來到擎蒼面前,看他光着腳,又看他剛纔喊白欠欠教訓自己,依照他的爆脾氣,肯定要把擎蒼揍一頓。
“我沒有帶錢,但是,我可以教你怎麼往死裡打。”青燁挑眉,清貴高華的氣質盡顯,但此刻,卻尤其的黑化。
擎蒼打了一個幹哈哈,這件事嘛,他覺得還是算了,天上的上君,他招惹不起,畢竟,他撫養了白欠欠這麼多年,一分錢也沒弄到手。
“不敢不敢,給上君開個玩笑,走,進屋裡聊。”擎蒼的態度放得極好,低頭哈腰的樣子,白欠欠都看不下去。
“師父,做人要有底限,你的底限呢?”白欠欠從屋頂跳下來,連翻兩個白眼。
“白欠欠,你過來,這位英俊瀟灑,氣質高華的神君就是你爹!”擎蒼忙招手,在上君面前,還是要把戲份演好。
青燁先是瞪了擎蒼一眼,再盯着白欠欠打量。
有些吃驚。
“他是我兒子?”青燁質疑。
“對啊,他就是白蘿爲你生的那個孩子。”擎蒼淡淡的說。
“長得還挺像的。不過擎蒼,你該不會隨便撿了個孩子來騙我錢吧?”青燁打量着白欠欠的五官,倒與自己極爲神似,可他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已經有了孩子。
“呸,你把老子當什麼人了?當年白蘿生孩子的時候,還是我接生的,二十年來,你兒子也是我養的。”擎蒼立即炸毛,青燁這話,分明侮辱他的品德。
“你個負心漢,白蘿生孩子的時候,你不在,白蘿到死都盼着你,你卻在天上逍遙度日,如今,你的兒子就在你面前,你竟懷疑老子騙你。”擎蒼越想越生氣,甚至爲白蘿感到不值。
擎蒼長嘆一聲:“唉,白蘿真是瞎了眼,喜歡你這種人渣,爲你生下白欠欠,白白送了性命!”
青燁忽然愣住,我想起炎真對他說的話。
“青燁,我也許對不起你,但我會把欠你的都還給你。”炎真在無垢宮嚴肅地說。
青燁弄不明白,當時炎真還給他種上情根。
或許,他應該感謝炎真的仁慈,還他情根。可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炎真告訴他白籮已經死了。
當時,青燁知道白蘿已死的消息,神情恍惚,一開始不願相信。可炎真,從來不開玩笑。
青燁在人間到處尋找白蘿,找了一年,他沒有找到白蘿。漸漸明白過來,白蘿是真的不在這個世上了。
痛失白蘿,青燁開始怨恨炎真,要不是他逼迫自己拔除情根,囚禁在無垢宮,白蘿也不會不明不白的死。
青燁抱着玉石俱焚的決心和炎真鬥了一場。
對他來說,這世上已經沒有誰值得他留戀的。
青燁想求一個死,可在炎真面前,他的死卻是那樣可笑。
高高在上的神由來睨瞰天下,他將青燁的卑微和渺小踩在了腳下。
“你要尋死,大可以從誅仙台上跳下去,你要想逆改天命,那就要臣服於我!”炎真的玄力將浮在四周的仙劍全部震斷,冷傲的眸子微微下垂。
青燁不是他的對手,反而被他一頓折辱。
“對,你是高高在上的神,你可以將綺羅推下誅仙台,同樣也能將我推下去。炎真啊,在這世上,怕是已經沒有值得你珍惜的情誼了。”青燁嘲笑着炎真,輕嘆一聲。
他還記得,曾經的炎真還是無憂上神的時候,他們之間的情誼,是患難與供。
炎真的眼眸淡如死水:“我向來只做我認爲對的事,至於你如何想我,那些都不重要。但我欠你的,我會還。你要逆天改命,我成全你,你要白蘿,我也會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