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告別了李叔,他們一行趕往幻靈城。
這天的雪,比昨日更大了。小白白載着他們三人,穿越無盡飄雪,往幻靈城方向疾掠而去。
幻靈城城門,裹上了一層銀裝。
衆守城將士見一隻巨大的白貓朝他們這裡疾馳而來,心中暗驚,紛紛抄起武器,擺出一副將要作戰的架勢來。
馮駒從白貓身上躍下,衆將士見了,紛紛肅然起敬。原來不是敵人,衆人暗暗鬆了口氣。最近得到命令,加強戒備,嚴防外敵入侵,剛纔見得白貓,以爲是敵,無不繃緊了神經。
“,你回來了?”
在他們行到城中不久後,樊拓與鄭攻聞風趕來。
寒暄了一陣,樊拓忽然發現怎麼就一個人,其他弟兄呢?當即問:“柳峰等人呢?”
馮駒一窒,不知如何回答,該說呢、還是不該說呢?一時猶豫不決。這時,寧玥瀅盈步走出,眸中帶傷,道:“因爲我,他們犧牲了。”
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
樊拓與鄭攻當即被震到了,他們睜大的眼睛裡閃爍着難以置信的光芒,在寧玥瀅臉上怔怔地望了一會,轉向一旁的馮駒,問:“,寧姑娘說的,是真的嗎?”
馮駒點頭,唉的嘆了一聲。
寧玥瀅對此一直深感自責,當初若不是自己執意要去救“小言”,也就不會引來碎遲鏡,從而也便不會發生後來的事情。她一直覺得,是自己害死了柳、林、李三位前輩。見樊拓與鄭攻面露悲色,她咬了咬脣,將事發的經過說了。
樊拓聽說是碎遲鏡將三位弟兄害死的,怒意騰起,嘶吼一聲,道:“這個碎遲鏡,我樊拓這輩子不將你千刀萬剮,誓不爲人!”
鄭攻心中激憤,也說了相似的話。
寧玥瀅向他們二人道歉,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因爲我,他們也不會死。”
樊拓與鄭攻自然不會怪她,於悲憤中安慰她,道:“寧姑娘,這並非你的錯,萬不可自責,一切都是因爲那個碎遲鏡,他纔是真正的罪人!”
不管他們如何安慰她,她都擺不脫那一天的陰影,就像是籠罩在黑暗裡,心中滿是強烈的自責。
跟在馮駒等人後,寧玥瀅來到了幻靈城用來接待客人的貴賓府,這個地方上次就來過。
上官逍漠得到消息,迎了出來,見寧玥瀅無恙而歸,微微一笑道:“寧姑娘,好久不見了。”
寧玥瀅欠身迴應,臉上的傷感卻難以揮去。上官逍漠見她眸子含傷,心中驚疑,關切詢問,一旁的馮駒替她解釋,將柳峰等人的死言出。上官逍漠聞言大驚,但很快平靜下來,安撫寧玥瀅,叫她不要自責,並命人傳令下去,重金慰問柳、林、李三人家屬,給逝者賜以殊榮。
這時,上官逍漠忽然注意到寧玥瀅身邊跟着一位沒見過的男子,目露驚光,問:“這位是?”
“哦,忘了介紹,這位是徐然公子。”馮駒趕緊解釋。
上官逍漠拱了拱手,微笑道:“原來是徐公子,幸會幸會,在下上官逍漠。”
徐然拱手回禮,道:“見過少城主。”
上官逍漠將他們幾個迎入室內,分位而坐,侃侃而聊,儘量不提那些感傷之事。
聊到深處,徐然忽然問:“少城主,想問你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在聊天中,上官逍漠已經瞭解到了徐然的身份——江湖中的遊俠:沒有固定的住所,四處飄蕩,卻有着不一般的本事。上官逍漠並不介意徐然的身份,心中認爲:他既然是寧姑娘的朋友,便也是自己的朋友。
“關於寂域之匙的事情。”徐然道。
這個場合,就上官逍漠、徐然、寧玥瀅、馮駒以及樊拓與鄭攻六人,並無其他外人。聽他忽然這麼問,上官逍漠驚了一下。最近幻靈城加強戒備,正是與寂域之匙有關,而這個消息又是樊拓與鄭攻從月鏡城帶回來的,追根溯源,其實這樣的消息最初來自寧玥瀅。可以說,場中六人,都知道月鏡城覬覦寂域之匙之事,不過真正知道寂域之匙秘密的卻只有上官逍漠。
馮駒、樊拓等人的目光紛紛落在上官逍漠的身上,這個寂域之匙究竟什麼來頭,他們也很想知道。
上官逍漠感受到幾道投來的目光,在幻靈城,寂域之匙一直都是除了上官家族外無人知曉的秘密,他默然了一會,道:“你想知道什麼?”
“碎遲鏡對寂域之匙虎視眈眈,必有圖謀,至於是什麼,取決於寂域之匙的作用。”徐然目光炯炯地望着上官逍漠,“而這個作用,我想,除了碎遲鏡外,也就只有你們上官一家知道了。所以,要想知道碎遲鏡的企圖,我們必須清楚知道寂域之匙的作用,不知少城主能否告知?”
上官逍漠面露爲難之色,道:“這是我們上官家族歷代祖輩傳下來的秘密,實在恕難相告,還望見諒。”
徐然一臉鎮定,淡然道:“少城主不願相告,我當然能夠理解。只是,爲了搶奪寂域之匙,碎遲鏡近期必有動作,還望少城主多加提防。”
上官逍漠吐了口氣,心間茫然,道:“碎遲鏡到底什麼來歷?他既然想要寂域之匙,對寂域之匙必然有一定的瞭解,不然也不會如此垂涎。”
一直在聽的寧玥瀅這時道:“對了,既然寂域之匙的秘密只有你們上官家族知道,那麼,這個碎遲鏡卻又是怎麼知道寂域之匙的秘密的?”
這,確實是個讓大家一時間都解不開的困惑。
他們六個人中,也就徐然與碎遲鏡有過幾次接觸,他轉動腦瓜,飛速地思考着,道:“碎遲鏡此人深不可測,他侵佔月鏡城,並非是爲了當上月鏡城城主,而是另有所圖,至於是什麼,只怕天下只有他自己知道。此番又盯上了寂域之匙,少城主多少都應該猜得到一些緣故吧?”
說着,目光再次望向上官逍漠。
寧玥瀅聽徐然這麼說,忽然想起碎遲鏡說過的一番話:
“你知道我爲什麼要選擇這座城嗎?”
“因爲,這裡隱藏了太多東西。”
碎遲鏡選擇月鏡城,《冰寒玄機陌》只是一個比較重要的原因,而非全部原因,那麼他所說的“埋藏了太多東西”,指的又是什麼?
上官逍漠迎着徐然的目光,神色有些凝重,猶豫了一會,道:“我看,他大概是想要將那個傢伙放出來。”
那個傢伙?
鄭攻與樊拓相互望了一眼。
一絲驚詫爬上寧玥瀅臉頰。
馮駒默然。
不知不覺中,上官逍漠透露出了一些東西,卻沒有再繼續。
徐然從中猜到了一二:看來,寂域之匙便是將那個傢伙放出來的前提與關鍵,那麼,那個傢伙又是什麼東西?這個,他們中也就只有上官逍漠一人知道了。
上官逍漠知道自己無意說漏了東西,沉寂了一會,目光轉向寧玥瀅,轉移話題:“對了,寧姑娘,可有嵇鳩尊王的消息?”
上次途中遭伏,他們爲嵇鳩所救,之後卻沒了他的信息,上官逍漠心中念恩,很是感激,所以一直都在牽掛他的安危。
忽聽這個名字,徐然悄然一震。
寧玥瀅記起韓墨與閻屹梟的對話,得知嵇鳩已經安全脫身,道:“呃,聽說他沒事,不過我也一直沒有見到他。”
上官逍漠一直懸着的心終於松下,道:“沒事就好,日後有時間,我一定親自上璒璃山一趟,好好感謝感謝他。”
之所以說是日後,是因爲近期因爲寂域之匙的事情,幻靈城很可能會惹來一場危機,他作爲少城主,肩負重任,自是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離開。
寧玥瀅無意間瞥見徐然神情的變化,那是一種轉瞬即逝的皺眉,雖然很細微,卻在剎那間被她捕捉到了。此刻,她才記起,因爲那塊暗紅色的玉,他與嵇鳩間存在着難以調和的矛盾。
……
月鏡城。
屋頂上,坐着一個人影。
那人身前擺着一副古琴,在飄揚的雪花中,閉目彈奏。悠揚的琴聲從指間飄出,絲絲縷縷,像是風中的花絮,輕輕飄飛。一根琴絃忽斷,發出“鏗”的一聲,他停了下來,睜開了雙眼。
“韓右使,真有雅興啊。”
向焰站在屋下,仰望上方。
韓墨冷了一眼琴上的斷絃,目光轉向屋下的向焰,道:“向左使找我有什麼事嗎?”
話音未落,人已飄到了屋下。
向焰冷然一笑:“城主找你。”
韓墨目光淡淡地望了向焰一眼,眸子裡竟無半點波瀾,轉過頭去,道:“走吧。”
向焰道:“你的琴,不拿了麼?”
韓墨往屋頂瞥去,剛下來片刻,琴上卻已經積了一層雪花,道:“斷了弦的琴,留着何用?”
見他頭也不回地離去,向焰心中微嘆。這個人,實在搞不明白,城主當初看中他,多半是因爲他的才華,確實非同一般,不容小覷。
來到茵源殿,碎遲鏡早在那裡等候;此外,秦禾宇、閻屹梟、幽面也在;同時,還有一個面色冷峻、兩鬢如霜、身着黑袍的中年男子,具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韓墨知道,此人名叫高鶴,乃碎遲鏡的絕對心腹,在地位上也要比他們高出一截,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曾經大戰寧天旋的三人中,他就是其中一個。
“城主,找我何事?”
韓墨站在自己應站的位置。
碎遲鏡露在外邊的左眼深邃異常,射出的目光就像是冰凍了的光柱,聲音深沉,道:“由於徐然沒有站在我們這邊,就由你取替本計劃留給他的位置,輔助閻長老去奪寂域之匙,如何?”
韓墨面色如常,道:“屬下聽從城主的安排。”
自寧玥瀅這顆棋子丟失之後,閻屹梟一直尋不到奪取寂域之匙的突破點,而據密探回報,幻靈城不知何故,竟加強了防守,戒備森嚴,本就不易潛入的城池這下變得更加的困難了。思來想去,覺得自己獨木難支,只得向碎遲鏡借人。碎遲鏡想到了徐然,卻沒想到發生了後來的事,原有的計劃付諸東流,只得重新選人。
而韓墨,便是這個新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