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國’。
夜幕降臨, 皇宮內殿卻被數萬盞花燈點綴,將夜色烘托得溫軟動人。宮人們忙碌地進出,每個人都各司其職。今日是太子殤銘寒的生辰, 舉國歡慶, 各國使節紛紛道賀, 宮裡沉浸於歡聲笑語之中, 卻不知暗潮洶涌, 處處埋藏陰謀與殺機。
在宴會前夕,容晴焚香沐浴,整個人浸泡在熱水之中連心都寧靜下來。她歪頭看着一旁服侍的慚兒, 輕輕說道:“不知道爲何,從昨天開始心裡就很不安。”
慚兒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如今她對這話頗爲敏感, 還記得子燕之前也說過這樣的話, 後來便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不會有事的。”她不禁回答。
“恩。”容晴點頭, 不一會又說道:“收好那塊玉佩。”
“小晴!”慚兒呵斥!她沒有忘記容晴之前交給自己的那半塊玉佩,說是出了不測就會有人持另外半塊玉佩過來, 那之後便是自己的主人。“還不到一年時間,你爲何就如此消極呢?病總會治好的!實在不行我給你把‘紅國’的靈藥‘冰魄’搶來!”
“呵呵……”容晴忍不住笑出聲。“這還真是令人心情踏實的宣言啊。”
‘紅國’的靈藥和‘原國’的魔器被稱爲‘雲之端’的兩大秘寶——‘東靈西魔’,據說吞下靈藥者會羽化成仙,所有受到許多國家的垂涎,但是比起秘寶‘紅國’卻有一人令人心生膽怯, 那並非‘紅國’的皇帝, 而是他最爲寵愛的妖姬——緋真茵, 一個手段毒辣心如蛇蠍的女子。據說她已經完全操控了‘紅國’, 是隱藏於簾帳之後的女帝, 不過,那又是一個故事了。
這時, 脂環捧着一件紫色羅裙進了屋,臉色不佳。
“這是什麼?”容晴盯着裙衫疑問。
“是雪茗殿下叫我轉交給你的。”脂環瞪着對方,“這可是‘景國’每位皇子正妃才能穿的‘紫衫流光裙’呢!”
容晴一怔,再看羅裙果然上面的布料是用上等真絲縫製,泛着淺淺的柔光。她心裡一痛,對方的意思已經很明顯,自己將會是他的唯一。可是,她的‘唯一’卻太多了……
“本來,這是要給月夜穿的……”脂環咬脣,“真不知殿下爲何會心甘情願地被你利用!”
“脂環!”慚兒斥責,“你明明知道小晴的良苦用心,否則也不會讓你去傳話給雪茗公子了!”
脂環一頓。所以自己才更不甘心啊……站在如漩渦般的局勢正中央卻只有容晴一人,最後,她竟沒有選擇任何一位男子陪伴,而是寧願和同伴一起。這代表什麼?在衆多深愛着自己的男子中間她誰也沒有選?!
容晴從浴桶中緩緩站起身,白色的迷霧之下她的曲線玲瓏,凹凸有致。
“無論如何,雪茗願意幫助我的這份恩惠會銘記於心。”
“他纔不要這個呢!”脂環大聲回道。
“可是我只能給他這個。”容器回視對方,眼裡帶着不容置疑的鑑定。
脂環握緊雙拳。此番生死未卜,她還有心情去計較這些嗎?“算了,”她別過頭,“只要你能活下來就好了。”
容晴看着眼前的女子臉上泛起一絲羞澀,不禁扯開一個漂亮的笑容。“謝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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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正式開始,容晴和麒鳳奎進入殿內的時候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身上。
‘蜀雲’的太子嘴角噙着笑意,眼裡卻透着冰冷,他烏黑的髮絲被束起,鬢角卻宛若不經意地留下兩簇隨風飄揚。他的每一個步子都像是踩在人們心裡一般,帶着不容忽視的氣勢,儼然一國之主。
玄王打量着對方,眼裡滑過一絲稱讚之色。眼前人年紀尚輕卻器宇不凡,加以數年必然會成爲英明神武的君主。而一旁的觴銘寒卻沉下眸子,‘蜀雲’的太子他也曾在暗處打量過幾次,那時雖然少年有爲卻沒有如今這般氣魄,就像是各方面都有所提高,進步之速連自己都感到危險。
難道對方的改變是因爲……觴銘寒將眼神移到對方身旁的那位女子。今晚的容晴渾身環繞着一種壓抑的氣息,像是刻意隱藏自己的鋒芒一般。
“‘蜀雲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請入座。”玄王說道。
“謝陛下。”麒鳳奎和容晴坐到一邊,只是周圍的目光過於‘熱情’,一道道像是利劍一般刺來。
脂環和慚兒立在後邊,兩人凌烈的眼神一掃,竟是比利劍還要駭人的洶涌波濤一般,令對方慌張地閃躲。
而這時,景國的使者也入殿,那是一個全身都被披風圍住的人,竟看不見絲毫真切。
“賢主……”脂環喃喃道,臉色都蒼白下來。慚兒見了握住她的手,示意對方鎮定。
“沒關係的。”慚兒輕聲道,脂環怔怔地點點頭。
那賢主像是並未發現脂環一般,向玄王拜了拜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容晴聽過脂環對於‘景國’情勢的分析,除了帝王之外,‘賢主’就像是神一般的人。雖然聽其聲音像是蒼老年邁的老者,可是其真實面目從未被人看見,而且已在‘景國’存在了一百多年,是傳奇性的人物。
同樣地對方也在打量着容晴,‘賢主’觀察了半晌眼裡閃過一絲異色。這個女子長得極美,看似沒有氣勢實則蘊藏着帝王般的魄力,絕對是個狠角色。若不是因爲如此,他怎麼會沒有解決掉脂環這個叛徒!就怕因魯莽引起禍端,挑起‘兩國’爭鬥。
只不過……‘賢主’的眼眸暗下來。爲何她的身上竟透着死氣……像是活不久那般……
“皇長孫殿下駕到。”
麒鳳奎心裡一緊,向殿外看去,果然是白染!!!
對方身穿青色袍子,上面用金絲描繪着幾片竹葉,有種低調的華貴。腰間用玉帶束好,將挺拔且修長的身姿展現得淋漓盡致。他的嘴角掛着一絲玩世不恭的笑容,對於女子卻是致命的吸引,只不過他的眼眸裡卻含着深情,不時地望向‘蜀雲’太子妃那邊。
觴銘寒心口涌現不安。一向玩弄女子情感的對方居然也會被別人操控,這個容晴簡直就像是深淵一般望不見底。
“皇孫觴銘染叩見陛下。”
“免禮。”玄王望着自己的孫子,他長得與觴銘寒少年時一模一樣,只是其神態卻不相似。比起冰冷的觴銘寒,他卻流露着一股溫情……而那感情的專屬者,卻是那位傳奇性的太子妃。玄王知道觴銘寒私底下有所行動,他之所以不阻止是因爲相信其能力,可是與那位太子妃牽扯可不是一件好事,因爲對方的心思竟連自己都看不清楚。
原來白染的真名叫做觴銘染啊……容晴突然意識到一個可笑的事情:自己現在才肯完全將白染與觴銘寒的父子關係敲定。在過去的時間裡,她的心底其實一直抗拒着這個事實。
究竟是因爲什麼無法認同他們是父子關係呢?容晴望着兩人,只覺得他們雖是父子但是眉宇間卻帶着完全不同的感覺,是這點令她迷惘。
等所有人到齊,宴會便開始了。舞娘們優美炫目的舞姿,鳴奏者指尖挑撥出的婉轉旋律,劍師舞出的繁華又美麗的劍法,這一幕幕卻無幾人欣賞。大家都各有所思,心裡都藏着事情。
“聽說‘玄國’京城一塊石碑破土而出,上面記載着上天的旨意。”
不知道誰的一句話讓全場都安靜一下。
玄王身邊的氣息驟然下降,似乎對於這個話題十分不快。
“我也聽說了,”麒鳳奎淡淡開口,“只是對於上面的內容不甚清楚。”
別國的使臣聽‘蜀雲’的太子這麼說道,便答道:“上面刻着:‘兵臨天下,七國歸一;冷月之光,籠罩天地;王者登位,銘刻在心;以神之名,立於雲際。’。”
“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老臣也不知。”
“是上天的意思啊……”……
整個宴會被這樣的話題所淹沒,容晴嘴角扯出一絲笑意。‘雲之端’的思想較爲落後,對上天的旨意深信不疑,連一國皇帝都不能草率,處理不好只會民怨四起。
“是不是這樣的意思呢?”容晴笑道:“‘兵臨天下,七國歸一’,大戰將至,七國將會統一;‘冷月之光,籠罩天地’,寒冷的月光將籠罩天地;‘王者登位,銘刻於心’,統領七國的王登位,這件事將印刻在心裡;‘以神之名,立於雲際’,只有接受神的旨意,才能立於頂端。”
各國使者聽了點頭表示贊同。
“可是,這僅僅只是字面上的解釋。”蒼老的聲音響起,“其真意還是不解,不是麼?”
容晴看着對方,燦然,“是啊,賢主。”
賢主心裡劃過一絲瞭然。看來這已經是布好的局了!
“第一句話和最後一句也許沒有什麼深意,問題就是中間兩句了。”
“哦?”玄王銳利的目光盯着容晴。
“‘冷月’,爲何是寒冷的月光呢?加上王者登位天下自會牢記於心,爲何還要多加這麼一句呢?依我淺見,中間兩句應該就是說明了對方的身份,不是麼?”
玄王暗自握成拳。這個女子……
“‘冷’?那不就是寒的意思麼?”一使臣說道。
“‘銘記於心’,也可以理解爲‘銘’這個字刻在心上啊。”另一人附和。
“啊,太子的姓名裡不是有‘寒’和‘銘’兩個字麼?”
“是啊!經你這麼一提卻是如此!”……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觴銘寒的身上。
“‘玄王’英明,選中的太子竟是得到天意之人。”麒鳳奎的聲音不冷不熱,說出的話語卻帶有某種深意。“既然是天意,我們‘蜀雲’自然遵從,與其生靈塗炭,不如遵照上天的旨意豈不更好。”
使臣們聽‘蜀雲’太子這席話沒了聲響,他們一方面不甘心一方面卻又畏懼天意。
“殿下說這話未免過早了,”容晴雙眼微眯,“‘玄國’太子還未登基,一切總有變數不是?”
“哦?”觴銘寒挑眉,“那麼……”他站起身,恭謹地抱拳道:“如果太子殿下登位,我們‘蜀雲’一定與‘玄國’結交,並遵從天意。”
這下子,使臣們都慌了神,如果現在一個個不做聲,‘玄國’必然視自己爲大敵!
“老臣也與‘蜀雲’太子殿下抱有相同想法,”賢主起身,“只要‘玄國’太子登基,老臣會勸說‘景國’陛下與‘玄國’結交,並遵從上天旨意。”
容晴心裡一驚。一向聰明的賢主附和自己只說明一點:他已經知道自己操控着這一切,並絕對不會讓‘玄國’坐收漁翁的。
而其他國家的使臣們見兩國尊貴人物都這麼說,爲保其小命都紛紛站起身。
“‘連國’也是。”
“‘紅國’聽其天意。”……
見衆人都依附,玄王差點將把手上的金龍頭都捏碎!
“那麼,‘玄王’何時禪位?”麒鳳奎問道。若是在平常,這可是大逆不道!但是對方卻是站在弱勢的方向這般問道,反而不能置氣!
玄王額頭青筋暴露!
“明年春季。”他幾乎咬牙切齒般說出如此話語。
觴銘寒驚詫地看着對方。在已成定局的情況下,即使聰明一世的父皇居然也無力扭轉乾坤……容晴,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宴會在如此凝重的氣氛下悄然結束,容晴卻完成了漂亮的一仗,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她卻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輸是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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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國’大皇子府邸。
“是你?!”殤銘玄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盯着面前的男子,渾身顫抖。因爲與太子不合他根本沒有去參見宴會,卻沒有想到‘藍玄’曾經的精銳居然會來找自己。
“大皇子殿下,您還記得我吧。”慚兒笑的動人,不過這隻讓對方毛骨悚然。
“當然記得。”他畢竟也是大皇子,‘藍玄’中的幾名高手他還是見過的,尤其是當初那位劍法高超的冷麪殺手——文素雲!可是聽聞她因任務失敗被處刑,爲何現在會站在自己面前?
“其實楚心是太子殿下的人呢~~~~”慚兒說出令對方驚心的話語,“這個陰謀可是從幾年前就開始實行了。楚心故意裝出與太子不合也是想令大皇子卸下心防,好讓你中計啊。”
“什麼?!他……”
“而且利用石碑爲自己造勢,”慚兒取出幾顆豆子,“利用豆子膨脹將石碑頂出,也就在剛纔,陛下已經說要傳位於他了。”
殤銘玄倒吸一口冷氣。
“不過,”慚兒話語一轉,臉上浮現蠱惑的笑容,“我現在可是‘萬星’的人,‘萬星’的當家願意幫助大皇子登位,只是需要大皇子幫個小忙。”
殤銘玄努力平靜下來,深思了一會,眼裡閃過狡詐的光芒。
“只要你們能助我登基,什麼忙都可以。”
……
皇宮城樓。
觴銘寒與容晴站在上面望着下面移動的一羣黑色影子。
“就是他們了,‘原國’的皇族。”觴銘寒命人用燈火照亮他們的臉,“怎麼樣,要確認一下嗎?”
容晴低頭囅然:“太子真是說笑了,難道我還能知道他們的相貌不成?”她眼睛瞥了那羣隊伍,心裡嘆道:果然。
“那麼,我們的交易就完成了,從此再無干系。”她轉過身,卻因踩到裙襬差點摔倒。
“小心!”觴銘寒下意識地扶住對方,卻在與對方四目交接時一怔。
原本像是迷霧般得眸子,卻因爲受到驚嚇而明晰起來,那裡面蘊藏的是如大海般深沉的悲傷與痛苦,像是深陷泥沼般不可自拔……
‘蘭傾,對於你曾經的行爲感到憎恨的我,如今卻也在做着同樣的事情……對不起……’
靈魂深處響起了這樣嘆息般得話語,輕的如羽毛一般好似幻覺,觴銘寒凝視着對方的眸子,心卻感到無比的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