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佈德的話,讓我有了疑心,我問她那場表演上會發生什麼事情,索佈德卻笑而不答,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她的眼神非常的有自信,好像我一定會如她所願,留下來一樣。到現在我才知道,巴圖和烏安的婚訊,已經傳遍了整個嘎查。
看的出來,大家都覺得奇怪,因爲他們從來都知道烏雲,不知道烏安。他們沒見過烏安,就連烏安的名字都沒有。奇怪的地方,就是在這裡。烏安在巴圖家,好像已經待了很久很久了,而不是一天兩天,這個我是可以觀察出來的。
一個在巴圖家待了很多年的人,嘎查裡的人卻從來沒見過,這隻能說明,烏安從住進巴圖家開始,就從來沒有離開過那大宅子,她是一個被囚禁的人!想到這裡,我猛地又想起了阿穆爾和烏雲的反應。
外人也就算了,就連阿穆爾和烏雲,看到巴圖帶着烏安走出來的時候,竟然也那樣驚訝,也就是說,這兩個人,也很少見到烏安。阿穆爾不知道烏安的真正名字叫徐芸,還對烏安的存在,忌諱莫深,讓我不要多提。
還有,在巴圖家宅子外面放哨守夜的那羣人,根本就不敢睡覺。我原先還在想這個宅子裡是不是有什麼值錢的寶物,怕別人偷去了,現在,結合在一起,我完全明白了,他們是擔心烏安離開那棟宅子。
當晚,烏雲不知道怎麼逃離了巴圖家裡,那個時候,阿穆爾是不知道巴圖已經回來的,烏雲趁着巴圖不在家,逃出了嘎查。我救她的時候,她分明那麼恐慌,可是後來,她竟然又恢復正常,自願和阿穆爾回家。
一切的一切,都在說明巴圖的家裡,有問題!可是,矛盾也隨之而來,烏安如果被囚禁的話,不應該在夜裡還可以隨意走動,去大廳裡彈琴。她晚上的時候,可以自由地在宅子裡走動,白天自然也可以。
可以走動的話,不至於會逃不出去,烏雲可以走,烏安自然也可以走,至少可以驚動嘎查裡的村民,讓大家知道她的存在,從而有更大的逃生希望。這個矛盾,又好像在說明,並不是烏安真的被囚禁了,而是她自己也不想走。
霎時間,很多事情迴盪在我的腦海裡,伴隨着烏安彈奏的那曲黑暗中的新娘,我想起了巴圖向烏安求婚當晚說的話。巴圖說,那麼多年了,他只會在烏安彈鋼琴的時候笑。加上巴圖後來的反應,完全可以推斷出巴圖一直愛着烏安,想讓烏安嫁給他,只是烏安卻沒有答應而已。
昨天晚上,烏安像往常一樣到了廳堂裡彈鋼琴,可是她只是哀嘆了一聲,而沒有彈就準備離開。巴圖在那個時候如期而至,想要點燭,可是烏安卻阻止了。通過和烏安的交談,我已經知道當時烏安早已發現了我,這才阻止烏安點燈。
看似是烏安爲了不讓巴圖發現我,才彈了曲子,用答應嫁給巴圖轉移他的注意力,但是,烏安又真的會爲了一個不知道是誰的人,答應嫁給巴圖嗎?答案絕對是否定的,就算烏安再善良,也不會這麼做。
也就是說,烏安會答應嫁給巴圖,是早就已經考慮好的。我的頭開始疼了起來,我正愣神的時候,索佈德的手在我的面前晃了晃。她笑着說道:“明天走也是走,後天聽過鋼琴演奏再走,也是走,多留一天,有什麼不一樣呢?”
我問索佈德這場鋼琴演奏,是不是很奇怪,索佈德點頭,說簡直是百年難得一見。他說,巴圖從來不允許外人進他的宅子,更不要說主動邀請別人進他的家了。這一次,巴圖不僅給大家帶來了突如其來的婚訊,還一反常態地邀請所有的村民進他的宅子聽鋼琴演奏,大家都覺得吃驚。
索佈德還說,現在嘎查裡已經鬧騰了起來,有人害怕巴圖,正猶豫去不去,不去又怕得罪了巴圖。也有人說,巴圖可能是因爲要結婚了,所以心情好,不想再向從前那樣對待村民,想要改善和嘎查裡其他人的關係,這才邀請大家去他家。
演奏鋼琴的,自然是烏安了。那場鋼琴演奏,或許就是巴圖想要當面向所有嘎查裡的人正式宣佈婚訊的一個契機。鋼琴,在嘎查裡太罕見了,有的人從來沒有聽過鋼琴的聲音,這也是新奇的地方。
索佈德見我還猶豫,笑了笑:“韓方,看樣子,你是答應了。”
我答非所問,反而問道:“你也不是嘎查裡的本地人,你來自哪裡?”
索佈德擺了擺手:“別問我從哪裡來,或許你從哪裡來,我也從哪裡來呢。”
我鎮定地又問了一個問題:“這個嘎查裡,這兩天還有沒有來外人?”我已經到了嘎查裡,按照風衣男的意圖,他應該已經派人到這裡監視我的一舉一動了。風衣男把我引到這裡來,目前爲止,除了找到徐芸,還並沒有發生什麼怪事。
或許,那場鋼琴演奏,真的會發生大事。索佈德搖了搖頭,說這個嘎查裡,除了我,沒有再有外人來。索佈德說完,直接離開了。我想着,慢慢地回到了巴圖的家裡去。剛進門,我就看到了烏安。
烏安正坐在餐桌邊上,只有她一個人。如果是被囚禁,她顯然不會這麼自由,哪怕是有限制的自由。我並不準備和烏安說話,想直接回房,但是烏安卻叫住了我,我回過頭看她,烏安的手裡正舉着高腳杯。
她用的高腳杯,就是我覺得奇怪的杯子。杯壁很爆,杯子又很大,此時,杯子里正裝着一種液體,看樣子是當地的自釀的酒。她晃了晃杯子,問我能不能陪她喝兩杯。我冷冷一笑:“巴圖呢,他不在這裡?”
烏安笑着告訴我,巴圖帶人出嘎查,到城裡替她置辦鋼琴演奏需要的工具了。我蹙起了眉頭,巴圖又走了,而且還是帶人走的,如果烏安真的想要離開,這就是最好的機會,可是她沒有選擇離開。
她好像,真的不是被囚禁了,也是真的想要嫁給巴圖。我點了點頭,坐到了餐桌邊上,烏安替我取了一個新杯子,裝滿了酒。碰杯下,烈酒入喉,高腳杯來裝這種烈酒,實在有些奇怪。
“一開始到這裡的時候,我也不習慣喝這烈酒,但是這麼多年了,我早已經習慣了,我好像就是這個嘎查裡,土生土長的人一樣。”烏安對我說,放下了手裡的杯子。
“你姓徐!”我說道。
烏安問:“你還是不肯告訴我你是誰的孩子嗎?”
我笑道:“你覺得我是誰的孩子?”
烏安一連說了好幾個徐姓的名字,看來,這些人,曾經都是她的家人。見我不回答,烏安點了點頭,說我不說就算了。她問我要什麼時候離開這裡,我說過幾天,烏安猶豫一會,勸我等天一亮就離開。
我嗤笑:“你很想我離開這裡嗎?”
烏安點了點頭:“徐家已經不在了,你還年輕,離開這裡,颳了臉上的鬍子,找一份工作,安寧地生活着,不好嗎?”
不知不覺,我的臉上已經滿是鬍渣了,從逃離京市的那天起,我就再也沒有刮過。
“你沒有孩子嗎?”我問。
烏安點頭:“曾經有孩子,現在沒有了。”
我的拳頭攥緊了:“你不想念你的孩子?”
烏安:“我想念我的孩子,但是,想念有用嗎。那都是過去了,現在,我就是孤身一人,等着婚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