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回憶裡抽出,小莓用充滿同情和憐惜的眼神,想要安撫我,我搖搖頭,靜靜的喝了一杯安神茶,看着窗外,心裡卻驚異的平靜不下來,是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可以這麼隨意的訴說那段黑色的歲月呢?
時間真的是最偉大的事情,讓愛變成愛過,讓小女孩一下子就變成小新娘,讓曾經的噩夢,變的這麼稀鬆平常。
夜晚,許墨睡在我旁邊,呼吸平穩。我卻反反覆覆睡不着。
小腹已經有些突出了,翻身的時候有些吃力,我儘量讓動作輕一點,可是還是吵醒了即使是睡覺都很警覺的許墨。
他的眼睛剛剛睜開那一瞬間,那模樣是那麼的無害和純良。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睡不着?”許墨揉我的頭髮,
“嗯。”我點頭,
“是不是又做夢了?”
“嗯,老是半夜就被嚇醒。”最近總是做好多奇怪的夢,有時候是一羣老虎,有時又是一些讓人毛骨悚然的蛇。
我是最怕這些的,所以一嚇醒,就不想再睡了。
“是不是病了?還是懷孕太辛苦?”許墨擔心的看着我,
“不用,只是做夢而已,不會有事的。”
“不行,明天我叫陳實來看看,要不我不放心。”自從我懷孕以來,許墨就變的神經兮兮,什麼都不讓我做,也每天無數次的確認我有沒有
哪裡不舒服。
他這個緊張的樣子,讓我不由的想,他到比我更像一個孕婦。我每天的胃口都很好,他倒是消瘦了一些。
“白白。”許墨喚我,黑眸裡依然是不變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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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
“總覺得不該讓你這麼小就懷孕,你畢竟還是個小姑娘。”許墨難得一見的愧疚,讓我的心不由的一顫。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寶寶要這時候來,這也是命中註定的,不是嗎?”我掩飾自己的委屈,不想惹他生氣,就故作輕鬆的說。
的確,19歲,我真的覺得我現在當一個媽媽很不合適,可是,能怎麼樣呢?
我明白,許墨需要用孩子而增加他的安全感,也需要用孩子來束縛我,還有,許墨其實很喜歡孩子。
所以,愧疚有什麼用呢?你不想傷害我,但是卻摧毀了我的過去,你心疼我這麼小就懷孕,但是你似乎忘了,這不是你一直計劃好的嗎?
許墨,你總是這麼心口不一。
“白白,對不起。”他把我拉近,大手輕撫我的小腹,語調是寵溺而又愧疚的,
“我的確是自私,可是你相信我,我這麼做只是因爲我太愛你了。我不知道要怎麼做到又能愛你又同時不傷害到你。”
愛我,不想讓我難過,但是卻總是做出傷害我的事情。這種愛,到底是罪惡的,還是太過強烈呢?
愛我,就必須佔有我的全部,就必須用強制逼迫我來愛你,就必須帶着毀滅的氣息包圍我的世界,你進一步,我就退縮一步,你氣憤我的退縮,於是便開始傷害我。
這真是個可悲的惡性循環。爲什麼我們會走進這種折磨的愛裡呢?
“許墨,你只是不懂愛。”我低低的聲音幾不可聞。
“白白,如果我對你的不是愛,那我就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是愛。”許墨緊緊的鉗住我,口氣堅定。我閉上眼睛,悲傷開始蔓延。
“許墨,你不懂愛。”我不再說什麼,只是在心裡不斷的重複這句話。
你根本就不懂,愛是成全,是退讓,是包容,是寬恕,是讓愛的人幸福。愛是陽光,溫暖和煦,而不是狂風暴雨,毀天滅地。
你佔有,你嫉妒,你機關算盡,但是,你永遠都不懂,真正的愛,是全然的放開,只有放開束縛,兩個人才能相互信任,相互自由而獨立的生活下去。
你越是緊緊的抓住我,我們就越不能天長地久,細水長流。因爲,每個人都是宇宙中獨立的個體,完全剝奪我的全部,你得到的只能是我的軀殼。我可以嫁給你,全世界都會稱呼我爲許太太,我可以爲你生兒育女,可以做到你想要的一切,但唯獨,我不能給你我的心。這一點,
我也無法強迫自己。
因爲,你不懂,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是無論如何都強迫不來的,那就是感情。
我需要夢想,需要朋友,需要親人,也需要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如果你不能給我這些,我就不再是個完整的人,我只能是你的附屬品,是你的玩具,玩具怎麼可能愛上你呢?你剝奪我的靈魂,用你的權利留住我,我只能慢慢變成一個空殼。你怎麼能在碾碎了我的世界後,還要求我交出我早已丟失的心呢?
許墨,我同情你,因爲你不懂,我是一隻小鳥,而不是風箏。如果你不能放開困住我的線,我永
遠都沒有愛上你的可能和能力。
其實,我們一直在背道而馳。
早晨起來,許墨已經去了公司,小莓幫我梳洗,可是我幾乎不想起來,因爲每天的生活都是一摸一樣,不能出門,不能自己一個人待着,還要隨時隨地的聽到“不務正業”的許總裁傳來的各種各樣的“指示”。
可是,今天我卻在大廳見到了許久不見的陳實。
想起那次失控的對他求救,我的臉不由自主的紅了,陳實也有些尷尬,不過,他很快微笑起來,嘴角上揚的弧度,很像沐言,讓人很舒服。
“大嫂好。”他客氣的對我說,
“嗯,好久不見,是許墨讓你來幫我檢查的吧?”許墨決定的事情果然沒人能改變。雖然他這次是真的關心我,爲我好。
“的確,不過我也想來看看你,你看起來臉色要比上次好。”
“嗯,最近總是吃好多補品,所以,身體要好多了。”
“聽許墨說,你睡得不好?”
“也沒有啦,他是小題大做了,我只是老是做夢。”
“噢,那你一般做什麼樣的夢。”
“我也記得不是很清楚,總是夢見一些老虎,狼,不過夢的最多的是蛇,好多蛇,很嚇人。”
我擺擺頭,無奈的說,
“大嫂,你有沒有聽過“胎夢”這一種說法?”陳實笑着故作神秘的問我,
“胎夢?聽是聽過,不過,我不太懂。”
“呵呵,大嫂,有些事情是很神秘的,比如說女人懷孕的時候會做很多奇怪的夢,你這樣其實也正常。”
“是嗎?那夢見蛇是怎麼回事啊?”我張大眼睛問他,
“大嫂,你有沒有去醫院查查你的寶寶的性別呢?”
“沒有,你也知道,他不太讓我出門,醫生一般都是來家裡給我檢查的,而且現在孩子還太小,看不出性別。”
“呵呵,看來許墨後繼有人了,我敢保證,你懷的絕對是個男孩。”陳實大笑着說,似乎比自己當爸爸都開心。
“你怎麼知道,連醫生都不敢保證。”
我不相信的說,
“大嫂,我不騙你,我媽說他懷我的時候就總是夢到蛇,懷我妹的時候卻總是夢到滿山的桃花,所以,我很相信胎夢的。”
“是嗎?可是寶寶是男孩還是女孩,我覺得都一樣啊。”
“許家是三代單傳,你不知道嗎?許家一般都是獨子,所以,如果你能生個男孩,那對許家來說絕對是個大好事。”
“那你的意思是,我的孩子以後會和許墨一樣,管理許家嗎?”
“當然啊,許墨總有一天會老啊,所以,許家的一切都需要人來繼承。”
陳實的話驚醒了我,難道我的寶寶以後會變成許墨這個樣子嗎?沒有快樂的童年,沒有朋友,不懂得什麼是愛嗎?
如果是這樣,那真的太可怕了。
“陳實,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請你老實回答我。”我猶豫的對他說,
“大嫂你說。”
“我聽許墨說過,他從小就開始接受……一些訓練,那我的孩子也要這樣嗎?”
陳實沉默了一會,才說,“一般情況下,是的。”
我的天,難道我的孩子要像他的爸爸那樣從小就經歷那麼多慘無人道的訓練嗎?那我怎麼忍心呢?我一個人承受這些已經夠累了,爲什麼連我的孩子也要有這麼慘痛的命運。
“大嫂,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可是,我希望你能理解,畢竟對許家而言,一個強有力且冷靜剋制的領導者是必須的,所以,許墨,他並不是你所想象的那麼壞。”
“他身上揹負的是很多人的性命,他面對的是一個龐大的家族,那麼多的人在依靠着許家生存,所以他只能步步小心,冷酷隱忍,甚至可以說是殘忍。因爲,他不是一個人,他有他的使命。”
“你腹中的孩子承擔着和許墨一樣的使命,所以,他必須比一般孩子更早的經歷一些東西,從而使他變的強大。大嫂,我知道,沒有一個母親能忍受自己的孩子在那麼艱苦的條件下長大,但是,爲了許家,爲了許墨身上沉甸甸的使命,我希望,你能理解和體諒。”
陳實似乎在嘆息,語氣變的沉重,臉上是絕對的冷靜和認真。
我陷入了無止盡的掙扎和拉扯中,我開始逐漸明白,爲什麼那次許墨生日,他會對我說那麼多許家的事情。原來,他真的在幫我適應以後的人生。
我恍然發現,來到許墨身邊,嫁給他,並不是我人生的結束,而是我新生命的開始。
果然如書上所說,婚姻,是女人的重生。可是,面對着這麼多我不懂不瞭解並且極度陌生的世界,我到底該怎麼做呢?
不得不承認,在此時此刻,許墨終於如願以償,走進了我的生活,佔據了我漫長的未來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