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沐言, 穿越過千山萬水,終於又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有些消瘦了,目光依然是溫和的, 只是表情有些苦澀, 我們都在盡力的微笑着, 面對眼前這個陪伴自己那麼多年, 卻突然消失不見的最熟悉的人。
“你們認識呀?”婉家看着我們對望, 表情驚訝,口氣充滿探究。
“嗯,我們從小就認識了。”我儘量自然的對婉家說, 害怕她又做出什麼驚人舉動。
“白白,這位小姐是?”沐言平和的問我, 臉上是禮貌的笑。
可是這樣的笑容, 讓我很心疼。我們從什麼時候開始, 要這樣寒暄和禮貌了。明明不該這樣的,明明我們那麼熟悉, 明明你每次喚我時,口氣都那麼特別,像含了一顆糖果,那麼甜蜜的叫我白白,明明不應該這樣客氣的。
可是, 我卻一句話都不能多說, 只能和他一樣故作自然, 抿嘴輕笑。
“她是我朋友的妹妹, 她叫陳婉家。”
“你好。”沐言對婉家說, 婉家激動的回覆,“你好, 你好……”
“婉家,這是沐言,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我拼命的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能哭,哭了沐言該怎麼想我,所以,一定要表現出很幸福的樣子來。
“沐言,你的名字好好聽。”
“謝謝。”
“我們別這樣站着了,坐吧。”婉家拉有些僵硬的我,我們一起坐在這間咖啡廳裡,表情不是很自然,且各懷心思。
“大嫂,你們有多久沒見了呀?以前也沒聽你說過,還有這樣一個青梅竹馬呢?”婉家耐不住寂寞的發話。
“這個……可能有一年了吧。”我硬着頭皮回答。
“是11個月,白白。”沐言淡淡開口。
“嗯,對.”
氣氛再次沉默下來,很尷尬的境地。
明明有千言萬語想要對他說,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這樣僵着也不是辦法,我只好尋找話題,
“婉家,你剛纔給沐言說了什麼?”婉家那會直接衝到了沐言的面前,不知道說了什麼。
“嗯,就是想認識他。”婉家的臉竟然有些紅,她一向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此時我看在心裡,已然明白了一大半。
今天真是太諷刺的日子,命運又一次和我開了個玩笑。這一天我和沐言重逢,婉家卻遇到了溫潤如玉的沐言。
我剛纔還說,她說不定今天就能遇上喜歡的人,結果,一語成真。
她果然遇到了。難道這一切都早有安排嗎?轉了怎麼一大圈,兜兜轉轉,人人都有抗拒不了的命運嗎?
我遇到沐言,遇到許墨,又通過許墨認識了婉家,婉家又通過我認識了沐言。
果然冥冥中自有定數。
時間在我們閒談中度過,沐言多半都在微笑,聽着我和婉家聊天。慢慢的,氣氛終於融洽起來,畢竟,和沐言這樣的人相處,很少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婉家臉紅心跳的偷偷看沐言,沐言只是微笑,不言語。然後用目光溫和的告訴我,我們還可以這樣平靜的相處。因爲我們不是親人卻比親人更親厚。即使,做不了戀人,也不需要變成陌生人。
不知道聊了多久,婉家的手機響起,她的學校臨時有事,即使她很戀戀不捨,但是還是認命的和沐言交換了電話就走了。
身旁少了她,我倒又有些不知所措。
“白白。”沐言輕柔喚我,眼角是細碎的笑意。
“見到我,會這麼尷尬嗎?”
“沒有……”
“我一直覺得,我們可以永遠無話不談。”
“嗯,我也希望這樣。”
“你的婚禮,我有去參加。”
“啊?那我怎麼沒看見你,”我驚訝的幾乎要叫出來。
“躲在柱子後面,遠遠的看着的。”
“爲什麼不讓我看見呢?”
“因爲,我尊重你的選擇。也期望能親眼看見你幸福。"
沐言,不管世界怎麼變幻,你都是這麼那個溫和如水,默默守護我的善良的人。即使,我那麼狠心的離開你。
“沐言,不要這樣說,我覺得自己很不好,根本不值得別人來愛我。”我難過的落下淚來。
“白白,那天你和他一起出現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便明白,你已經做出了選擇。很抱歉,那天沒有來得及祝福你。”
沐言看着我。用暖色的瞳孔注視着殘破的我。
“對不起。”我無法再說多一點的話,只想埋頭痛哭一場。
沐言,你那麼的呵護我,爲我着想,即使自己受傷,也要尊重我的選擇。
可是你知道嗎?那段時間,我所經歷的,已經讓我失去了所有對未來的渴望。不該這樣的,不應該這樣的。
你怎麼能爲了一個如此不值得愛的人做出這樣的放手和成全?你那麼的好,爲什麼要經歷這麼的傷痛呢?
“白白,你沒有對不起我,因爲你給了我一段最美好的時光,是你給我最溫暖的一切。你沒有欠我什麼。”
“可是……”
“白白,請你從自責中走出來好嗎?馬上就要做媽媽了呢,怎麼還能這樣哭的像個鼻涕蟲呢?”
沐言又像小時候那樣笑話我。
“你纔是鼻涕蟲呢?”我破涕爲笑,不知不覺就有種回到小時候的感覺。我總是抱怨沐言太成熟,什麼時都明白的很透徹,可是,我卻永遠像笨笨的長不大的孩子。少年老成的沐言,總是會笑話我哭的像個鼻涕蟲。
如果,可以一切重來的話,如果,許墨沒有出現的話。我們一定會牽着手一起走下去的。
“好了,不要哭了。我們能再見,是件很開心的事。應該笑的。”
對啊,應該笑的,畢竟我沒有完全失去沐言,他還是我的親人。即使我們沒有在一起,但至少可以相互問候,這樣就已足夠了。
“嗯。我不哭。可是沐言,你爲什麼會來心海市,你不回去了嗎?”難道他不顧自己的公司了嗎?
“我已經把公司的事都處理好了,以後會在心海市發展,而且,我一個人,到哪都一樣。”沐言笑着說,像敘述一件很小的事。
“沐言,你的意思是,你以後會在心海市了?”
“嗯,這裡發展的機會會大一點,而且,我覺得即使我們沒有在一起,也沒必要再也不見面,你當時實在走的匆忙,我都來不及問你什麼,後來我很想你和爺爺,就想說來心海市,也許會遇到你們。”
“沐言,對不起,當時實在是太慌亂了,而且,那天在茶莊,你那麼傷心的走掉了,我就再也不敢聯繫你了。也沒時間和你多說一些。”我委屈的說,心裡卻很不好受。
其實是許墨大發雷霆的頻頻催促我,他只給我半天的時間,而且那段時間他因爲我絕食三天而變得非常暴躁,幾乎想殺了我。他像完全變了一個人,每天都是暴躁如雷的。所以,我和沐言的分手纔會那麼的匆忙。
“白白,原諒我那一刻的失常,我有反回去找你,可是你已經不在了,後來那段時間你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我一直聯繫不到你。直到報紙上登出你和他結婚的消息,我才知道你現在在心海市,還有你已經要做媽媽了。”
“如果你今天沒有遇到我,你會來找我嗎?”我小心的問,是不是如果我們今天沒有遇到,我們就再也不會見面呢?
“會,我會找你,只是希望你的丈夫不要誤會,因爲我只是單純的想知道,你和爺爺過的好不好?因爲,你們是我的親人。沒有理由不見面。”
“沐言,謝謝你還把我當親人。”這已經是我最大的禮物。
“白白,過去這些月,我已經想通了很多事情。所以,就讓我們回到最初,你還是那個小鼻涕蟲,我還是那個幫你補習功課的大哥哥。好嗎?”
“好。”我笑着回答。當然好了,我的沐言,即使不是丈夫,卻是親人。
突然覺得天氣都變晴朗了。沒想到在這樣一個命定的重逢後,沐言又回到了我的生活裡。
我們11個月沒有見,我以爲我會永遠失去他。但卻不知道,原來上天還是不忍對我太殘酷。
我們笑着擁抱,面對殘缺卻幸福的這一刻。
畢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如我們所願,但至少,我們還可以問候,還可以繼續關心,還可以像家人一般舒服的相處。這已經足夠了。我向來是容易滿足的人。而且我知道,面對生命中的殘缺,是成長的必修課。
送別了沐言,我回到家,輕快的看着手機裡沐言的電話,心情總算好了一點。
可是,我沒想到,一開門,就看見了許墨鐵青的臉。
“回來了。”許墨的語氣不佳,但是卻沒有太暴怒。
“嗯”我小心回答,對於心情不好的許墨,我還是有點害怕。
“怎麼一個人回來,婉家呢?”
他幫我脫掉外衣,抱我到沙發上,看着我的眼睛問我。
“她學校有事,就先走了。”
“今天開心嗎?”
“嗯。”我不敢多說話,因爲不知道許墨會不會在知道我今天見了沐言之後,又變成以前那個殘暴的他。
過了好一會,他似乎嘆了一口氣,緩和了語氣,說:“開心就好,你以後要是悶的話,就出去走走,不過一定要有保鏢跟着。”
“嗯。”我繼續少說話。
“怎麼就知道嗯?”許墨不悅的捏我的臉,我能看到他在極力的隱藏心裡的情緒,但是,我卻不知道他這樣突然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什麼?
難道,他知道我今天見了沐言?我不由的心裡一涼,看看自己腳上的鎖鏈,頓時覺得不對。
可是許墨似乎存心要掩藏自己真實的情緒,很艱難的扯出一個微笑,說:“先去休息吧,你看起來有些累了。”
這樣的許墨,讓我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他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唯唯諾諾,想問但又不敢問,極力的剋制自己可怕的情緒。
我不想讓他這樣子,因爲,我不想讓我們之間有什麼誤會。
“許墨,你是不是想問我,今天見到了誰嗎?”我叫住他,能感到他的背脊一僵。
“我知道。”他沒有轉身,聲音有些沙啞。
“那你爲什麼不問?你是根本就不相信我吧?”我自嘲的說,
“不是的。”許墨終於轉過身看我,
“那是什麼?”
“我只是不想再勉強你,如果你不說,我就不問。”許墨有些落寞的說,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人是許墨嗎?如果是以前的他,他肯定二話不說的逼迫我,懲罰我,甚至再也不讓我出門。
可是,自從我懷孕,自從我嫁給他,他就在改變。他會在乎我的想法,努力剋制自己的佔有慾,努力的像正常男人那樣,呵護我,重視我,而不是單純的佔有我,困住我。
這樣的他,竟然讓我有些心疼和陌生。
“許墨,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
“像什麼?”許墨苦笑着問。
“就像16歲剛談戀愛的小男孩,什麼都不懂,還那麼自以爲是。”
我的語氣突然就哽咽,因爲我不想看到他這個樣子,許墨應該是果斷而自信的,可是,現在的他越來越像一個希望得到肯定的小男孩。甚至自卑自憐到什麼都不敢問。
原來愛情的力量真是那麼大,它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把一個強勢的只知道掠奪和佔有的人變的這麼小心翼翼,這麼的唯唯諾諾。
“白白,我只是想變成你喜歡的樣子。”許墨的眼睛裡,是絕世的深情。
“可是,許墨,沒有必要的,我不配讓你做這麼多。”我苦笑着,淚卻流了下來。
如果他不是這麼愛我,如果他能對我壞一點,這樣,起碼我還可以保全自己的心,可是偏偏他就是這麼的愛我,不掩飾,熾熱的愛每天都如影隨形。我害怕這樣下去,我可能真的會……
我不敢想象那個結果,我唯一可以保護自己,原諒自己的方法,就是不去愛他。可是,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爲什麼要爲我做這麼多?
“老婆,這個世界上,我只愛你。所以,不要說你不配。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
“可是,我給不了你對等的感情的。”
“你只要陪在我身邊,不離開。每天都能對着我笑,讓我一回家就能看見你,讓我在每一次的失敗和成功後,都能感覺到你在我的身邊。而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只有我孤零零的面對。難過也好,開心也罷,只要你陪着我這就夠了。我不在乎,你能給我多少。你只要待在原地,一切都交給我就好。”許墨的眼裡彷彿閃着星光,那麼的璀璨。
我發誓,這是我這輩子聽過最好聽的甜言蜜語。突然就感動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傻笑起來。
“老婆,是不是我說的不好,你還是覺得我對於感情很幼稚對不對?”許墨不知所措的走過來抱住我。
“是,你太幼稚了。你什麼都不懂,爲什麼要愛上我。”我邊哭邊笑的抱着他。
“給我時間,我一定會改,我知道以前我做的不好,但是,那只是因爲我太渴望你能來到我的世界,我太渴望你能溫暖我。而且,我真的不懂該怎麼去做,我從來沒有這麼不知所措過,面對你,我總是變的不像自己了。”
“以前的許墨去哪裡了?現在的你,才真正的讓我不知所措。”
我把頭埋在他的懷裡,心很亂,也開始迷失方向。
可能,許墨本就是如此深情而執着的男子,只是從小都沒有體會過什麼是愛,所以會拼命的抓住生命中哪怕一丁點的溫度。以前他只是用錯了方法,不懂得如何表達,又恨我不愛他,所以纔會變的殘暴異常,但是,他的愛卻是沒有錯的。專一,忠誠,甚至爲愛失去了自我。
“老婆,你永遠陪在我身邊,好不好?即使你不愛我,也請你留在我身邊好不好?”許墨急切的希望我給他一個承諾。
這樣的不計回報,我怎麼能拒絕,而且在神父面前發誓的那一刻,我便已經認命。
“好,我答應你,但是請你以後不要這樣,想問什麼就問,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會有什麼誤會。”我認真的看着他。
許墨終於微笑,這個微笑,越發的像沐言。
溫情,也安定下來。
“好,老婆說什麼就是什麼。”許墨突然變成聽從老婆的乖寶寶,不知道外人看到這樣的許墨,會不會以爲世界要毀滅了。
“那我問你,如果我今天不說,你就真的能做到不問?”我懷疑的看着他,就算變的再快,也不可能變得這麼徹底吧?
“嗯,我不會問,因爲我已經派人已經錄了你們的談話內容,發現內容很“健康”,所以,我很放心。”許墨奸詐的一面又復甦了。笑笑的看着我,一副很無辜的表情。
我就知道!!!這個許墨,又利用了我可恥的同情心!
我想錘他,但卻被他緊緊抱住,他心情愉快的說,
“老婆,請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成爲全世界最好的丈夫,從現在開始,我們就一起好好生活吧。等孩子出生,我要給你們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一字一句,像是誓言。
心不由的就沉醉了,這一天,真的發生了好多事情呢。沐言回來了,許墨改變了。
如果一切都像現在這樣美好平靜的繼續下去,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