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看上秦文浩,完全是因爲他的那副好皮囊,本以爲他是個正經貨,接觸久了才曉得原來也是枚逗逼,甚至有些孩子氣。
隨着歲數的增長,他的逗逼精神慢慢消亡,可身上的孩子氣卻與日俱增。
四年未見,依然。
人真是很奇怪的物種,當你一直抗拒某件事的時候,你會覺得什麼都是錯的,可一旦開始有了認同感,又會發現,其實沒想像中那麼糟。
而我現在,就處於這樣的狀態。
我和秦文浩,真的可以?
我心裡沒底。
指腹在回覆框裡打轉,想懟他一句,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突然間鈴聲大作,我嚇了一跳,一看是徐成陽打開的,這才鬆了口氣。
“徐大師,還有什麼需要指教的?”
“哎,忘了跟你說,這次我去意大利買了幾條絲巾回來,都限量版的,花色我都發微信上了,你先選,剩下的我都掛網店了啊!”說完,他便掛了電話。
嗯,還算他有良心。
我笑了笑。
翻開微信,果然看到他發來七八張相片,全是同一個品牌的小方巾,每張方巾上的花色都是歐洲的名畫,那些我曾經如數家珍的名字,現在都已經輪爲記憶裡的落塵。
隨便挑了條顏色鮮豔的,馬上要過中秋節,送給母上剛好。
我把選好的圖片又發了一遍,告訴徐成陽就這條,他回了我個ok的手勢。
我以爲這段對話就算完了,沒想到他又發來一句,讓我等下,他還有話對我說。
這一等,就等了十幾分鍾,等來的,是一篇幾乎可以佔據整個plus屏的大段文字。
他說他在網上認識了一個意大利男孩,兩人聊得很好,他覺得這是真愛,於是請了半個月霸王假,飛到意大利見夢中情人。
兩人纏綿了幾天,那個男孩突然領來另一個男人,告訴徐成陽這是他男朋友,徐成陽這才知道,這個老外的觀念跟他完全不同。
儘管他已經愛上這個男孩,可還是義無反顧轉身離開。
他說許嵐,我就想找這麼個人,只屬於我,我想幹嘛,他都能陪着,就算不能分分秒秒都待在一起,但會時時刻刻把我放在心上。
當看到這兒的時候,我突然有些淚目。
一生一世一雙人,誰他媽不想呢?可並不是誰都有那樣的運氣。
徐成陽並不是個濫交的人,他對每段感情都投入了所有的誠意,可得到的結果,往往差強人意。
讓我佩服的是,不管受挫多少次,他都能很快收拾好心情,重新開發。
“真愛難尋,但也不能不找,我從來沒有想過放棄……許嵐,不管你和秦文浩能不能走到最後,但至少,他對你來說,是真愛,給自己一個機會,也許錯過了,就是一輩子。”
當思緒從他的文字裡收回來時,我才發現,眼眶溼潤了。
這傢伙經常給我灌心靈雞湯,以前我都當故事在聽,可現在,竟然真有種感同身受的觸動。
我愛了秦文浩整整十二年,在離開他的四年時間,也算是閱人無數,可曾動過心的,就只有一個羅景寒,還他媽跟秦文浩長得巨像……
我突然倒吸口涼氣,我這輩子,會不會就栽在秦文浩這坑裡了呢?
如果這只是個坑,陷在裡面會相當難受,可要是能變成愛的小巢,我想,我願意蹲一輩子……
不如,就跟着感覺走。
我咬咬牙,給秦文浩回了個電話,語音溫和地提示“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看來這傢伙沒說謊,手機真沒電了。
等公交車搖回小區站點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半,在外面浪了一天的母上終於想起我來,問我什麼時候回家吃飯,我騙她說已經吃過,還在跟朋友逛街溜達,她很詫異地反問我居然還有朋友,之後似乎覺得不妥,很心虛地掛了電話。
我更心虛,怕在路上突然撞見她,就跟做賊似的,一路走走停停,東瞅西看,平常十分鐘就能走完的路,竟然花了半小時時間。
走到101門口,手臂揚起又放下,心裡略有些不安。
該說些什麼好呢……
正想着,“咔”一聲,嚇我一大跳,擡頭一看,大門居然開了。
“哎,你到底敲不敲啊,等你大半天了!”秦文浩倚在門框上,揚起的脣角暗藏笑意。
我瞪他一眼,伸手推開他,徑直走進屋子。
“許嵐,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秦文浩走到我面前,笑嘻嘻地說道。
我白他一眼:“我這是發揚人道主義精神!萬一你死在這屋子裡,王婆婆他們家不得哭死!”
“好好好,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我就認定,我還心疼我!”秦文浩抿抿嘴,腮幫子鼓得老高,就跟青蛙似的。
噗,我沒忍住。
秦文浩靜靜地看着我,眼神裡似有些光波流轉,我不敢看得太仔細,下意識移開視線。
“許嵐,你知道嗎?在你面前,我才能像個孩子一樣無拘無束!”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嗓音溫柔至極。
這話的確不假,秦文浩在領導和同事面前,世故圓滑得跟個五十出頭的大爺似的,他的大領導曾經不止一次誇過,跟他相處如沐春風般清爽和自在,能照顧到每個人的情緒。
可一回到家,又變成完全對立的畫風,他在外面有多嚴謹,在家就有多瘋狂。
我曾一度懷疑這傢伙有人格分裂,後來習慣了,也陪着他一塊兒瘋。
有多瘋呢,沒事兒窩在家裡看電視劇的時候,吐槽人家劇情不合理,正常情況下,該這麼這麼演……於是,好好的消遣時光就變成表演課程,他扮男主我演女主,偶爾角色性別對調一下,最誇張的是,演漢代劇,還把家裡所有的被單全弄出來,披在身上當漢服。
現在回想起來,其實還挺暖的,可是……
“那林茜呢?你在她面前不會這樣嗎?”我昂起頭,一字一頓地問。
林茜,始終是我心中拔不掉的刺。
我不曉得他們倆在一起生活的時候是怎樣的一種狀況,我只知道,每次秦文浩看向林茜的眼神,是寵溺和專情。
秦文浩愣了愣,眸底的星輝一點點黯滅。
“許嵐,我好餓,幫我煮餃子吧!我要吃三十個!”他轉頭望向冰箱,動作誇張地摸摸肚子。
心猛地一沉,這是他轉移話題的慣用伎倆,如果他始終不願意觸及林茜這個話題,那我和他,就永遠沒可能。
也許是因爲來之前期望過高,秦文浩的這一絲猶豫,讓我瞬間沒了起初的悸動,慢慢冷靜下來。
我強忍住心底的失望,挽起袖子走到冰箱面前,拿出兩袋餃子,燒了一鍋開水,再把餃子全倒下去,用勺子攪攪,放一點兒鹽,在煮餃子的空隙,又用醬油和醋勾兌好蘸料。
“要蒜瓣嗎?”我一邊翻找,一邊問。
“不要!”秦文浩答得乾脆。
這倒讓我有些意外,以前只要不出門,他吃餃子都會嚼幾塊蒜瓣調味。
餃子煮好後,我盛進碗裡,又幫他手機充上電,ok,搞定。
“秦文浩,手機我幫你充上了,餃子也放進碗裡,我也就只能幫到這兒了!”說完,我拿起揹包,轉身朝大門走去。
“許嵐!”秦文浩立馬上前拉住我胳膊,“你不吃?”
“我不餓!”我搖搖頭,順帶甩開他的手。
在徐成陽那兒吃的冰淇淋,到現在都還沒有消化的跡象,再說了,我寧願回家泡方便麪,都不想再嘗這餃子一口。
“那你陪我吃!”秦文浩目光如炬。
“你臉大啊!”我白他一眼,“再不回去我媽該起疑心了!”
聽到這話,秦文浩皺起眉,不再說話。
看來還是搬出母上管用……心裡居然有種莫名的痛快。
我拉開門,一口氣跑回家,母上心情似乎不錯,茶几上擺着一堆骨頭,塑料袋還剩七八個滷鴨翅。
自從知道我爸沒得癌之後,母上淡化的胃口又好了起來,最近幾個晚上都在加宵夜,似乎要把前幾天沒吃的都補回來。
“嵐兒,過來!給你留的!”母上指了指鴨翅。
“不了,我吃飽了!”我搖搖頭,直接回了自己的屋,把母上那句“喲,真是難得”的話甩在身後。
關上門,發現心情有點兒亂,總覺得有什麼重要的事沒完成,仔細一回想,槽,不是要問他很多問題嗎?結果一見人,全都給忘了。
簡直對自己無語。
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不能就這麼算了,我想了又想,點開微信。
在一堆未讀消息列表裡,我一眼望見秦文浩發來的,趕緊打開。
一張空碗空碟的相片,外加一句話:“一隻手沒辦法洗碗,許嵐,我給你留着!”
靠,我又不是他家保姆……
腦子裡突然涌出很多很多的話,我發現,像這樣不面對面的交流,我的思路反而會縷得更清,於是立馬打上一行字:“秦文浩,我有些事想問你。”
“娘子請講。”秒回。
又佔我便宜……算了,忍。
“爲什麼要一直纏着我?”
“不叫纏,叫追。”
“好吧,爲什麼要追我?”
“因爲我喜歡你啊,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還記不住?”
有嗎?我好像沒什麼印象,可他的回答,給了我更多的勇氣。
“那你和林茜,真的斷乾淨了?”
當這句話發出後,十幾分鍾過去,沒有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