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嘲笑的話肆無忌憚地向我涌來,就像兇猛的浪潮,一浪一浪抽在我臉上,疼得幾乎讓我窒息。
我沒有屈服,仍然固執地看着秦文浩,我想要一個答案,想要一個解釋。
可是,他並沒有說話,只是挑了挑眉,側頭在林茜臉上親了一下。
心驟然下沉。
所以,這就是他的答案?
我不信。
“許嵐,別這樣了好嗎?”林茜突然緊靠在秦文浩的懷裡,用幾近哀求的語氣說道,“我和文浩感情很好,你真的真的不用再費盡心思在背後搞小動作!你之前做過的所有事,我都可以不追究……所以,請放我們一馬吧!別再糾纏文浩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女人,怎麼可以信口開河到這種地步……
“哇,我還不知道居然有這種事!”
“許嵐,本來同學一場,也不想罵你的,可你也太不要臉了吧!”
“就是!明明知道林茜和秦文浩是一對,還非要插足,關鍵你也得有插足的本錢啊,長這麼醜……”
林茜輕飄飄的一句話,點炸了其他人,如果說之前的嘲諷還算留有一丁點兒的餘地,現在的這些話,完完全全可以稱得上是辱罵。
可,那又如何?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罵我,我會不開心,也會難過,但不會絕望。
而眼前這個依舊一言不發的男人,卻讓我深深地感覺到墮入谷底的絕望。
秦文浩,全然無動於衷,就在衆人圍攻我的時候,他卻一臉寵溺地看着林茜,食指繞着她的頭髮,一圈一圈纏起又放下。
周遭的人和事全然與他無關,就像我的眼中只有他,而他的眼中卻只有林茜一樣。
他默許了林茜的謊言,間接承認他倆重歸於好……所以,我算什麼?
胸口就像插了一把劍,疼得讓我窒息,我死死地抓着桌布,支撐自己站立,我不想哭,真的不想,可是眼淚卻已我想像不到的速度洶涌澎湃。
“喲,還哭起來了啊?真夠婊的,不知情的還以爲怎麼欺負你了呢!”吳歡陰陽怪氣地說着,肩膀狠狠地撞了我一下。
原本重心就已經不穩的我像枯葉般飄落倒地,掌心突然的刺痛讓我下意識縮回手,往上攤開,掌心像被從中間劈開一般,刺眼的鮮血慢慢往外滲透。
“哎,我,我可不是故意的啊!”吳歡似乎有些慌了,“誰曉得你會碰到碎玻璃上……來,趕緊起來!”
她彎下腰來拉我,而我卻不想起來,低頭望着帶血的玻璃渣發呆。
如果,把這些碎玻璃全捏在掌心,這樣的痛,能不能蓋過此刻的心痛……
“砰!”門突然開了。
我茫然地望過去,居然是徐成陽。
他穿着店上的工服,氣喘如牛,在環顧一圈後,終於發現坐在地上的我。
“吳歡!你幹什麼!”徐成陽一聲吼,幾步走過來,一掌掀開吳歡。
“啊!”吳歡嚇得大叫,腰重重地撞在桌沿,震倒了幾個高腳杯。
“許嵐,你給我起來!”徐成陽低聲怒吼,伸手拽住我的胳膊。
他的力氣實在太大,雖然我的身體很軟,可還是輕輕鬆鬆被他拎了起來。
“我跟你說什麼來着?這下好了吧……”
“徐成陽!”話還沒說完,胡軍突然撲了過來,一拳打在他臉上,“你他媽敢推我老婆!”
就胡軍那火柴棍一樣的身板,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這一拳軟綿無力,卻成功激怒了徐成陽。
徐成陽一隻手抓着我,另一隻手猛地掐住胡軍的脖子,用力一撥,胡軍整個人就飛了起來,摔在桌子上,那些碗啊杯子的掉在地上,就跟炸了似的,啪啪啪地亂響。
“誰他媽再敢動我試試!”徐成陽像瘋了似的大吼一聲,嚇得其他人不敢再靠近,就連吳歡也慫了,悄悄把胡軍扶起來,躲到角落裡。
我全程無感,只覺得手掌很涼,流出的鮮血順着我的手指往下滴,就跟開了一點點的水龍頭,均勻而有節奏。
我什麼都不想聽,什麼都不想看,只想找個沒有人的地方,能讓我好好地靜一靜。
“瞧你,沒半點兒出息!”徐成陽狠狠地瞪我一眼,咬牙切齒地咒罵着。
而我,依然麻木。
“跟我過來!”
他把我拽到秦文浩和林茜面前,林茜驚慌失措地站起身,秦文浩依舊沒動,可是,仍然緊緊地牽着林茜的手,十指緊扣。
我突然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徹頭徹尾的笑話,站在這裡,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是對我的嘲諷與恥笑。
不行,我得花時間來好好消化,好好整理,我不想再看到這裡的任何一個人,如果此時此刻能像泡泡一樣消失,那該多好……
我想讓徐成陽帶我走,可喉嚨卻像灌了鉛,沉重得一個音都發不出。
“徐成陽,你想幹嘛?”林茜護在秦文浩前面,一臉緊張地問。
徐成陽沒說話,他推開林茜,拿起僅存的一杯橙汁,直接潑在秦文浩的臉上。
他竟然沒有閉眼,也沒有躲避,硬生生地接受了這場“洗禮”。
“秦文浩!別讓我再看到你!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徐成陽手指着秦文浩,用極爲兇狠的語氣,一字一頓地警告。
黃色的液體順着他的髮絲,一滴滴往下滲,再劃過臉頰,彙集在下巴,最終侵染在豎起的衣領裡。
我也不曉得爲什麼,我會看得這麼仔細。
徐成陽說得對,我就是沒出息,都這種時候,我居然還會爲他的狼狽感到心疼。
“走!”徐成陽拽起我的胳膊,調轉方向,大步流星地往門外走。
外面圍了很多看熱鬧的人,羅琳居然也在其中,看到我正在流血的手掌,她似乎嚇了一跳,立馬擠了進來。
“許嵐,你的手怎麼了?”羅琳抓起我的手腕,語帶急切地問。
我張了張嘴,卻仍然發不出聲。
“走啦!”徐成陽不耐煩地吼了一聲,繼續把我往外拖。
羅琳也不放手,我就站在原地,成爲他倆相互較勁的媒介。
“許嵐……”羅琳皺着眉,正要跟我說話,可是卻突然止住口,目光望向了裡面,整個人完全呆愣。
徐成陽終於拿回掌控權,用他的氣勢嚇得吃瓜羣衆紛紛讓道,帶着我順利突圍。
“羅景寒!快過來!”
羅琳的尖叫讓我微微一愣,而這一聲,也成爲我對這場婚禮最後的記憶。
我都不曉得我是怎麼被徐成陽拉到他車上的,整個人就像被抽了魂一樣,他拉着我去包紮傷口,又把我拉回車上,我都不言不語,就像提線木偶似的,他讓我幹嘛,我就幹嘛,直到他的車跟前面的追尾,強烈的失心感才稍稍拉回我一絲意識。
“操!”徐成陽摔門而出,我看到他連話也沒說,直接拿出一疊錢,塞到前車車主手裡,然後又回來。
“看到沒?賠了一千二!回頭我還得把車給修囉!許嵐,你要真覺得對不起我,就老老實實回我句話!到底,他們把你怎麼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徐成陽每個字都咬得很狠,就好像受氣的不是我,而是他。
其實他們對我怎樣,我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是那個男人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可我不敢說,我怕說出口,徐成陽會更生氣,他不會打我,但會拿其他東西撒氣。
所以,我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操!”徐成陽一拳砸在中控臺上,放中間的香水瓶很應景地被震倒。
“手機呢?”他一邊說着,一邊動手翻我的褲兜,動作粗魯得就像打劫似的。
如果沒帶揹包,我的手機要麼就掛在胸口,要麼就放左邊褲兜,這一點徐成陽很清楚,所以沒怎麼找,就把手機從我褲袋掏了出來,胡亂按了兩下。
“看看!沒電!你拿手機有個屁用啊!”徐成陽揚了揚手機,然後又扔回給我,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我緊緊地握着我的蘋果6,靜止的黑屏映出我模糊的輪廓,眼淚毫無預兆地再次落下,一滴一滴落在屏幕上,讓我的身影越發看不清。
“操!”徐成陽狠狠拍了一把方向盤,之後沒再說話,全程安靜地開車,偶爾被超車的時候,他會探出車窗,用流氓一樣的語氣罵罵咧咧。
而我,就只能哭,也只想哭。
除了哭,我真的找不到更好的發泄方式。
明曉得又一次被他給耍了,可我竟然感覺不到憤怒,更多的,是難過和不解。
我不懂,爲什麼他非要跟我過不去,難道真要把我整個人毀掉,他才甘心?
爲什麼,爲什麼要出現在我生活裡,爲什麼要用那麼深情的眼神向我告白,爲什麼一次又一次地跟我滾牀單,爲什麼要用那樣的誠摯允諾我們的未來……
越想,心越痛,我哭得無法自已,渾身像篩子一樣抖個不停。
終於,汽車停下,徐成陽把我從車裡拉出來,而這一次,他的動作輕柔了許多。
他把我帶到他家裡,扶我到沙發上坐好,而我除了哭,還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