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六月,天氣已經逐漸變熱,時而有微風吹過,給這個正在拉開序幕的夏季注入了一絲涼意。
周華彷彿做了一個冗長的夢,一覺醒來,居然回到了曾經的故鄉淮湖村,這對於一個不太懂網絡小說的人來說,確實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但是眼前的一切,的確又是很多年前熟悉的場景,紅磚綠瓦的老房子,屋外是一條長長的走廊。
屋內的房間一共分爲三間,堂屋算一間,其它兩間有一間,後來被改造成了兩間。
屋內談不上任何的裝飾風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張充滿年代感的大方桌,暗灰色的桌腿上刻着細細的花紋。
可能因爲年代久遠,那些花紋已經被磨的模糊而粗糙,幾乎看不清具體紋路。
幾張零落的長木大板凳,正沒有順序的堆放在大方桌的桌底,這些長木大板凳配着大方桌,在九十年代的家裡隨處可見。
方桌右側的牆壁上掛着一副掛曆,頁面的頭像正好是香港女星張曼玉,上面正清清楚楚的寫着1996年六月十六。
周華瞪大眼睛看着掛曆,如果沒有記錯,自己輟學在家已有兩年之久,今年剛好18歲,一個充滿青春和無限可能的年齡。
然而上輩子他的學歷只有初中文化,做過很多底層工作,工廠流水線工人,工地搬磚工,門衛保安,還送過快遞。
庸庸碌碌直到四十來歲,纔在老家的小鎮開了個小飯店,本以爲日子就此安穩,可天有不測風雲,老天卻把他送到了重生的檔口。
因爲混的不如意到老還是一名老光棍,他的一生過得可謂是失敗至極。
周華走到桌子旁邊,衝着上面的小圓鏡笑了笑,潔白的牙齒,黝黑的臉龐,結實的身材,丟失已久的青春氣息,正向他撲面而來。
“嘿,我們又見面了。”周華對着鏡子裡的自己打着招呼。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白色棉汗衫,灰色粗布大褲衩,拖着一雙塑料涼拖鞋,邋遢這個詞用來形容他一點不爲過。
照完鏡子,他又把目光鎖到了桌子一角的老照片上,照片有五寸大,被方方正正裱在一個木製相框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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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揉了揉眼睛,走近仔細看了又看,照片上有父親,母親,弟弟,妹妹,當然還有他自己,周華還記得這是自己十二歲時照的全家福。
可時過境遷,多年以後照片中,唯獨缺了父親這個重要角色。看着眼前這張彌足珍貴的照片,記憶又把周華拉回了自己三十歲的檔口。
那是2008年的冬天,周華還在外地一家小工廠打工,接到父親病重住院的消息之後,買了一張火車票便火速的趕回了家。
到了縣城醫院,父親已經冰冷冷的躺在病牀上。本以爲可以回來看到奇蹟,路上他一直都在祈禱。
一顆懸着的心始終不敢鬆懈,可老天並沒有可憐自己的這份孝心,周華在看到父親的時候,父親早已離開人世,家裡人爲了不讓他路上擔心,一直沒敢告訴他實情。
周華還記得有生以來,那是自己哭的最慘的一次,因爲時間永遠把父親定格在了2008年的冬夜。
他從來沒想過父親會以這種方式和自己告別,甚至連一句遺言都沒有,想到這些,他的眼淚不自覺的順着眼角流了下來。
如果自己上輩子混的好,父親也不至於臨了還要爲生活奔命,他越想越覺得愧對父親。
周華連做夢都不會想到,重生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主要是前世活的太沒用,始終覺得好事不會降臨到自己身上。
沒想到老天爺,居然給了他一次鹹魚翻身的機會,只是重生之後他還是沒能擺脫低學歷的身份,不過他覺得這並不重要,因爲他知道這是個最好的年代。
“大華,幹什麼呢,吃早飯了。”這時簡陋的廚房裡正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瞬間把周華的思緒拉了回來。
還是那樣的大嗓門,只是聲音比前世清亮了許多,周華知道這就是自己後世相依爲命的老母親田玉霞。
“來了。”周華乾脆的應了一聲,三步並做二步跑到了廚房門口。
第一眼就看見了自己思念多年的老父親周德明。
只是父親才四十幾歲的年齡,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皺紋,鬢角也生出了些許白髮,握着筷子的手掌佈滿了厚厚的老繭,這些都是周華曾經不曾留意的細節。
“爸。”周華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心裡想的都是對父親的愧疚。
“快點吃飯,等會兒還要幹農活。”周德明哪知周華的心思,連頭都沒擡一下,直嚷嚷着快吃飯。
周華扭頭轉身,偷偷的用手背抹了抹溼潤的眼角。走到飯桌旁,他突然覺得人到中年,內心猶如一個孩子,脆弱而感性。
“大華你怎麼磨磨唧唧的,喊半天了還不知道吃飯。”四十多歲的田玉霞超級麻利,顯然他對兒子的行動力表示不滿。
“就是,大哥。太陽早就出來了,你怎麼才起牀”
“呵呵…………”
坐在田玉霞旁邊的小女孩也跟着打趣道。
這位小女孩打小就伶牙俐齒,是周華的小妹周蓉,今年也是她參加中考的一年,剛好十六歲。
周華衝着小妹笑了笑,順手從桌上拿了一個饅頭,心想小妹跟當年確實沒變。總是喜歡拿自己開涮,不過周華還知道要不了多久,小妹便會去縣城讀高中。
說起妹妹,周華至今都是頭痛。上輩子周蓉高考落榜沒幾年,便嫁給了一個爛賭的男人。日子過得非常不順利,自己能力有限,也沒幫上什麼忙。
“大哥,周蓉就喜歡告狀,剛纔她還抓了我,你看。”突然一個皮膚黝黑的小男孩,見周華來了立馬告狀,說着還向周華指了指自己的胳膊。
周華咬了口饅頭,歪着脖子看了看小男孩,黑呼呼的小臉,細胳膊細腿。
沒想到當年小弟周飛的身材真瘦,只能說家裡的伙食沒跟上,十二歲的年齡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週飛卻是面黃肌瘦。
“你倆對打。”周華知道這是姐弟倆鬧着玩,但爲了誰都不得罪,他決定公平對待。
九六年雖然距離國家改革開放已有些年頭,但是在農村還是沒有實現頓頓有肉吃的地步。
周飛前世混的並不咋樣,讀到高中依然沒有考上大學,父親讓他復讀,他自己非不願意。
後來在江浙一帶打工爲生,娶了個外省媳婦,生了兩個兒子,日子過得不溫不火。
拋掉成長後的不開心,周華看到這個年紀的弟弟妹妹還是很開心。時光只有在人的不經間轉瞬即逝,周華直到父親去世以後,似乎才感受到時間是多麼重要。
剛吃完飯,突然大門外面傳來一陣陣汽車鳴笛的喇叭聲。
“咚……………”敲門聲正不絕於耳的響徹在屋子的前前後後。
“汪汪……”隨着周華家那隻大黑狗的狂叫聲,門便被他打開了。
拉開院子大門的剎那,一輛紅色的夏力如同一道奪目的光,正停靠在院子門口。
車子的周圍正圍着幾個孩子在左右上下的打量,對於這臺新奇現代化的玩意,他們都充滿了無限的好奇心,畢竟小汽車在九十年代的農村還是個稀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