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後來鄭懷遠都不接我的電話了,只是吩咐姜東和小七,不管想什麼辦法,一定要讓我睡覺,否則我的身體會熬不住。
可是我怎麼睡得着呢,我心心念唸的那個男人,我又愛又恨的那個男人,他不知身在何方,他不知是生是死。
我說鄭懷遠說我爲了我才暴露了自己被迫提前採取行動,蓋聶何嘗不是。
何嘗不是爲了我?
自從爸爸的事情後,我再不相信什麼“好人有好報”什麼神明,因爲事實證明,好人是沒有好報的,在好人水深火熱的時候,神明從來不曾眷顧。
可是現在,我祈求神明,一定要保佑我愛的男人安然無恙。
我祈求神明,哪怕就像狗血電視電影上那樣,他受了傷失去記憶,被海邊的某個漁女救了,兩個人日久生情結婚生子,也比現在未知生死的好。
哪怕他徹底忘記了我和孩子,哪怕他這輩子再也想不起我們了,我也心甘情願。
只要他好好活着,跟我呼吸着一樣的空氣。
足矣。
半夜的時候,鄭懷遠的電話打到我上:“丫頭,有消息了,但是你答應我,不許激動好嗎?”
我一隻手死死握着,另一隻手攥住沙發扶手,聲音沙啞得不像話:“好,我不激動,我不激動,你說……”
那一刻我在想,要是他要告訴我的消息是蓋聶死了或者說已經過了最佳救援時間他們要放棄,我該怎麼辦?
腦海裡一片空白,只是慢慢有一個念頭漸漸清晰: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你別哭呀,你一哭我都不敢告訴你了。”
我抹一把淚,笑起來:“我沒哭,我沒哭,你說……”
“是這樣,救援隊在靖南海域下游段,發現了刀爺的屍體。”
眼前一黑,整個人直直往前栽去。
電話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是不是命中註定,我們之間,我們一家三口之間,只能這樣四分五裂?
姜東一把扶住我,然後把電話撿起來。
可是,已經黑屏。
小七用他的打給鄭懷遠,接通之後湊到我耳邊:“丫頭,丫頭,你怎麼了?我就說不該告訴你……”
我靠在姜東身上,氣若游絲:“沒事,沒事,你繼續說,他呢?”
“其實也算是好消息。救援隊只發現刀爺的屍體。我們擴大了搜救範圍,康城周邊輻射的所有城市都安排了人。附近的漁民,我們也人手一份尋人啓事,我們再耐心等等好嗎?”
我不知道這對我而言算不算好消息,刀爺怎麼就死了呢,他死了,我們還怎麼知道當時的情況?
“烏卡那邊怎麼說?”
“他一口咬定當時只有他一個人在場,絕口不提第二人。被我們逼急了,他就說他當時正在和蓋聶做交易,蓋聶畏罪潛逃了。”
一口氣上不來,我差點吐血:“他放屁,蓋聶不是那樣的人。”
那邊沉默,只聽得見他的呼吸,我驀地警覺起來:“鄭懷遠,你老實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他嘆息了一聲:“就知道瞞不過你,省廳那邊聯合國際刑警,抓捕了烏卡的同謀,他們的口供和烏卡一致。都說……”
我知道肯定還不止這些,要不然鄭懷遠不會在這裡巴拉巴拉半天,還沒說到重點上。
他是怕我接受不了。
“鄭懷遠你他媽磨磨唧唧算怎麼回事,一次性說完,我能承受。你這樣吊着我,才更讓我生不如死。”
那邊咳嗽了一聲,好像要組織語言,幾秒鐘之後,他緩緩道:“好吧……警方在蓋聶和鞏音殊的別墅裡搜到數量不菲的毒品還有槍械。不僅如此,有匿名信舉報,烏卡和蓋聶利用駱三那條特殊通道走貨,就在剛纔,連駱三都被請回警局協助調查。警方大量人員正在蓋聶的公司和赤羽門展開大範圍的搜捕……”
我把重點放在那一句:“蓋聶和鞏音殊的別墅?鞏音殊不在嗎?”
“鞏音殊在令家,和碧堯在一起,警察請她回來問話,她一口咬定蓋聶是被人陷害。”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凌晨的時候,又有新聞傳來:c&t娛樂集團某高層涉嫌聚衆吸毒和容留藝人吸毒,被警方抓獲。雍長治出現在警局,隨後律師現身。
吃早點的時候,壞消息又多了一個:雷凌涉嫌恐嚇政府官員以及買兇殺人……
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這麼密集的壞消息,就好像……就好像有人按照寫好的劇本來導演似的。
我馬不停蹄就給關山遠打電話,前幾天白雪鬱鬱寡歡的,瞭解後知道是關山遠應父母之命要跟靖南某名媛訂婚,我還腹誹他跟蓋聶一樣是花花公子。
可是現在,我必須跟他通氣。
我有一種感覺,這次事件,除了針對蓋聶,還針對八公子裡的其他人。
雖然目前爲止涉及到的只有雍長治駱安歌蓋聶雷凌,但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幕後那個人比誰都知道這個道理。
所以,所以他們或者說他,纔沒有率先拿關山遠下手。
電話是關山遠的秘書接的,說他正在開會,問我是不是有要緊事。
我說是的。他就要我稍等一下。
然後就是腳步聲,不到一分鐘,那頭就傳來關山遠渾厚有力的聲音:“小江,是我。”
心頭漫過驚喜,隨即就是哽咽:“大哥……”
關山遠彷彿知道我沒說出來的話是什麼,他的聲音還是那樣,彷彿任何事情都不足以讓他動怒:“我知道了,你別擔心。小六他們已經帶着人去找了,其他的事,我這邊會想辦法。你懷着孕,照顧好自己。”
我點點頭,想起他看不見,又道:“大哥,我相信他,他不會知法犯法。”
“嗯,我們都相信他。”
我想了想,猶豫了又猶豫,還是道:“大哥,我懷疑這件事情是谷英傑在背後操縱。他那天一定在遊輪上,不過他早就想好了萬全之策脫身,而且製造不在場證據。”
關山遠沉默了幾秒:“你的意思是……”
“谷靈集團財務危機越累越嚴重,或許是鋌而走險,或許是別的目的,總之他和烏卡合作了,想把赤羽門據爲己有。然後兩個人面和心不合,所以谷英傑想了遊輪這一出,既可以除掉烏卡,又可以陷害蓋聶。”
“等等,等等,小江……你說的我都糊塗了,既然烏卡被抓,他爲什麼不把谷英傑供出來,這說不通啊。”
腦海中閃過以前看過那些亂七八糟的片段:“也許,他可以讓烏卡心甘情願背下所有罪過。”
“好的,我知道了,我會讓人去查。”
我遲疑了一下:“大哥,你身份特殊,恐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而且,我總覺得這次的事情是衝着你們幾個而來,你要小心。”
他的語氣有點發狠:“不管衝着誰而來,這一次,我不會再放過他。”
掛了電話我心裡又沉了幾分,不管這件事衝着誰來,我相信關山遠他們有本事擺平,我關心的是蓋聶。
從我們鬧離婚以來,我時常回想起他,他的溫柔他的霸道他的絕情他的無賴。有時候做夢也會夢見他。
可是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我每一分每一秒我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滴血液每一根頭髮絲都在想他。
等他回來,不管如何,我都要賴在他身邊。
反正我就是認定了,他還愛我,他是爲了不得已的原因纔跟我離婚。
我也要學着他無賴一點,我也要陰魂不散。
過了一天,蓋聶還是沒有消息,鄭懷遠的語氣裡,警察已經有放棄的打算,撤離了一部分人來處理烏卡的事情。
只不過,蓋家的人和八公子的人,還在不離不棄尋找。
倒是谷英傑帶着碧堯和三個孩子,到靖南去認領刀爺的屍體。
而隨着刀爺一死,很多即將浮出水面的事情又被無形的力量沉到海底深處,我們想要再去探尋一二,無異於難於上青天。
電視畫面上,谷英傑板着一張臉,而碧堯哭倒在他懷裡。
谷英傑夫妻隨即召開新聞發佈會,碧堯穿着一襲黑衣站在谷英傑身邊,而他攬着他的肩膀,對着衆多記者和民衆,語氣鏗鏘有力:“不管是赤羽門,還是谷靈集團,都隨時做好和犯罪分子作鬥爭的準備。我岳父一生勤勤懇懇,沒想到在即將安享晚年的時候落得如斯下場。我們一家人在悲痛萬分的同時,也對蓋聶的事情深表遺憾。他是我岳父生前最信任的人,也是我們夫妻非常信任的女婿,沒想到他會做那樣見不得人的勾當,他和烏卡勾結,無異於是陷赤羽門於萬劫不復之境……”
兩天後,赤羽門的官網上,宣佈了股東和各大堂口的一致決定:罷免蓋聶的法人代表職務,繼任者是谷英傑。
而另一份聲明裡,谷英傑以赤羽門法人代表的名義,簽署了一份文件,大意是赤羽門上下幾千人,萬衆一心衆志成城和犯罪分子作鬥爭,也會盡全力協助警方調查案件,直到水落石出。
小七念聲明給我聽的時候,我正在房間裡收拾東西,如今烏卡伏法,鄭懷遠也立了大功,我沒必要再留在沙溪。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烏卡的案子和令懷易夫妻的案子合併處理,所以鄭雅然早在前兩天就回去了。
而現在,警方把蓋聶列爲烏卡一案的重大嫌疑人,雖然還在找他,但是搜尋已經變了味道。
不過好的一點是,警方拿着搜查令去蓋氏地毯式搜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信息。
所以雖然蓋氏小有震動,但是因爲有蓋寅仲和商如瑜在,倒也沒出什麼亂子。
而赤羽門那邊,因爲蓋聶生死未卜,而他又曾是法人代表,因此大家自然而然把一切不好的事情跟他聯繫在一起。
反觀,谷英傑倒成了那個“漁翁”。
如果這一切都是他在暗中操控,那麼,他密謀這個完美的計劃,應該很久了。
一箭三雕,除去了最大的對手和隱患夥伴,整個赤羽門都是他的。
到了昆明機場,接到關山遠的電話,要我們直接到靖南去,不要回康城。
他那語氣就像是出事了,因爲他在後面加了一句,說雍長治駱安歌他們也在去靖南的路上。
我忍不住問:“大哥,是蓋聶的事麼?”
他倒也沒瞞我:“小六在海邊發現一件衣服,看起來像是蓋四的,你來認一認。”
不知道這算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我有點激動有點木然,還有點兔死狐悲的淒涼。
到了靖南關山遠派人來接我,直接去關家那當地的別墅,駱安歌他們早就到了。
看見那件衣服的瞬間我捂着嘴哭起來,就算燒成灰我也認識,是我們領結婚證那天他穿的西裝外套,還是我給他選的款式,我怎麼會不認識?
關山遠攬着我的肩:“撐住,不要放棄,哪怕還有最後一絲希望。小六他們還在找,會沒事的。”
可是,已經一個星期了,真的會沒事嗎?
晚上一些的時候鄭懷遠也來了,他手腕上還纏着繃帶,整個人看起來氣色不太好,加上長途奔波,虛弱得像個文弱書生。
他是從後門進來的,現在風聲緊,大家都很小心。
喝口水之後他就把案情分析給我們聽:“現在省廳已經把蓋聶列爲遊輪案的頭號嫌疑犯,咱們得加快步伐了,否則會越來越被動。”
駱安歌坐在那裡,一臉的不痛快,顯然被警察請回去協助調查這件事讓他耿耿於懷:“你們警察是吃乾飯的嗎,谷英傑那老狐狸,不可能沒有一點蛛絲馬跡露出來的。”
鄭懷遠也不跟他計較:“警察查案講究的是證據,至少目前,我們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疑點和突破點。”
駱安歌冷哼一聲:“是找不到還是你們怕麻煩?美國那邊,那個藥廠,就查不出來任何東西嗎?”
鄭懷遠的臉色變了變:“這一點我也提過,但是省廳認爲……”
好像是怕他們吵起來,關山遠趕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駱三,你也別太着急。美國藥廠那邊,小六不是派人過去了麼?我現在擔心的,是谷英傑還有後招。”
鄭懷遠贊同地點頭:“這也是我着急趕過來的原因。谷英傑在誤導大家把赤羽門一切罪責都推到蓋聶身上的時候,很聰明地沉默了幾天。他這是要給大家時間消化,等大家消化得差不多了,他肯定會再出來利用假消息迷惑大家。”
雍長治很疲憊的樣子,語氣卻透着狠厲:“不管他有什麼後招,我們都不能再放縱事態繼續擴散下去。我還是認同駱三的觀點,美國那個藥廠,是突破點。你們不是說刀爺有可能被谷英傑控制了嗎,我懷疑,連碧堯都被他控制了。”
我點頭:“有可能,還有妞妞和小良。”
以前這兩個孩子可是經常給我打電話的,可是自從遊輪一案之後,再無他們的消息。
別說他們,就連鞏音殊,也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
關山遠叫小七扶我去休息,我滿心滿眼都是蓋聶,根本沒心思休息,可是一想到肚子裡的孩子,我還是勉強回房間準備睡覺。
電話就在這時候響起來,竟然是小良打過來的。
呼吸快要凝固,以前每次都是妞妞給我打電話,而他跟着說幾句,從來沒有用他的號碼打過。
我趕忙接起來,他的語氣有點顫抖:“小江舅媽,咱們長話短說。我爸爸這邊,有聶舅舅的消息了。”
我驚慌失措跑下樓,把這消息告訴關山遠他們。
大家一聽都很振奮,部署了一番就出發,留下鄭懷遠陪我在別墅裡等消息。
激動過後,慢慢冷靜,我擡起頭,發現鄭懷遠也正看着我。
彼此的默契讓我心領神會:“你說,會不會谷英傑放出的煙霧彈,就是要誤導我們?”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不管是不是誤導,只要有消息,我們都不能放過。”
我點點頭:“其實我已經有點要放棄了……鄭懷遠,或許上天就是要分開我們,或許我們之間到最後真的是天人永隔。”
他走過來蹲在我面前,握住我的手:“丫頭,你不能放棄。我們一定會把蓋聶找回來的,你不能沒有他。孩子也不能沒有爸爸。”
我低下頭,把臉埋在他手掌上:“鄭懷遠,我快要撐不下去了,我真的快要撐不下去了。都一個星期了,就算他還活着,也……”
“小江,他一定活着的,蓋四可沒那麼容易死。”
那一夜下起了暴雨,關山遠他們都沒有回來,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瓢潑大雨落下來,不出半小時院子裡就積起了腳踝高的水。
還好是出事一星期後才下雨,如果蓋聶還活着,這時候應該被好心人救走了,下雨也沒有影響的。
雨勢持續到第二天中午,新聞上說降水量是二十年來最高的一次……
我不斷換臺不斷換臺,都沒有有關蓋聶的新聞。
倒是另一條新聞吸引了我,谷英傑又一次召開新聞發佈會,要求法醫對刀爺的屍體進行解剖。隨即他表示,刀爺很有可能是被蓋聶害死的。
而也就是在這時,我看見了好幾天沒露面的鞏音殊,她傷心過度,住進了醫院,碧堯去看她,母女倆發生了激烈的爭吵,被躲在醫院的狗仔拍了個正着。
免不了大肆渲染一番,讚揚鞏音殊是真的愛蓋聶,在這種生死關頭還無怨無悔站在他身邊。
其實可以想象是什麼事,應該是碧堯告訴鞏音殊,蓋聶有可能是害死刀爺的兇手,但是鞏音殊不相信。
短短一個下午,民意以瘋狂的速度再一次發酵,如果說之前說蓋聶販毒只是猜測,那麼這一次,涉及到在康城黑白兩道縱橫了三十年的人物,大家都一致認定,蓋聶爲了得到赤羽門,狠心殺害了一心栽培他的舅舅。
蓋氏的股票一度跌停,最後關頭蓋寅仲頂着壓力停牌。
晚上的時候關山遠他們終於傳回來一個好消息,他們馬不停蹄趕往兩廣交界處,終於從一個漁民那裡得知,幾天前有人從海里打撈起一個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
駱安歌的語氣透着欣喜:“小江,你先彆着急,我們這就趕過去。一有消息我們就通知你,你彆着急,真的彆着急。”
他一連說了三個彆着急,我笑起來,笑着笑着眼眶就漲滿了眼淚:“好的,三哥,我不着急。”
鄭懷遠給我接了杯水,我把通話內容告訴他,他欣喜地笑起來,一拳砸在沙發上:“我就說這老小子沒那麼容易死,被我說中了吧?”
慢慢他就紅了眼眶,別朝一邊不看我,哽咽着:“我知道,江別憶,我都知道,他都是爲了你。其實要不是他,我們也不可能那麼快抓到烏卡。這段時間以來,蓋聶給我們提供了很多便利。等他找回來,我要好好感謝他。”
我無聲地流淚:“有什麼好感謝的,你把我們照顧那麼好,他應該感謝你纔對。”
憋了這麼久,終於有一個好消息,那種寢食難安的情緒終於得到了一點點緩解,突然覺得肚子餓。
鄭懷遠一聽說立馬就捲起袖子去廚房給我做吃的,我仰面躺在沙發上,想起小良電話裡最後一句話,不由得挺不是滋味的。
他說:“小江舅媽你放心,有我在,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你的。你信我。”
你信我。
好像這是蓋聶最愛說的話。
我沒想到白雪會給我打電話,自從上次在塢城見了面後來鄭懷遠讓人把她和奶奶叮噹送回去之後,我們就沒有通過電話。
所以當她告訴我她請假回潿洲島找她外婆後,我是很吃驚的,難道他跟關山遠真的鬧掰了,需要回老家去療傷?
“小江。我聽小七說有蓋四哥的消息了是嗎?”
我也很激動:“是的,我也是剛剛知道。”
她也是很欣喜的:“那太好了,我現在剛從外婆家出來,打算沿路問一問,我們這邊的漁民出海捕魚都會一個星期,我去打探打探。”
“白雪,謝謝你。”
她笑得有點淒涼:“小江,不管我跟關山遠怎樣,我肯定是希望你們每一個人好的。你跟蓋四哥不容易,希望你們能破鏡重圓。”
我們聊了一會兒,她那邊好像是遇到什麼熟人,就跟我再見。
鄭懷遠端着麪條出來,看我拿着查廣西廣東的天氣預報,他突然想起了什麼:“新聞上說這幾天會有颱風,可千萬別這個時候來啊。”
颱風對兩廣意味着什麼,我很清楚。
但是自然的事情,我們沒辦法,只能祈禱,蓋聶沒事。
那一晚做了亂七八糟的夢,我夢見就在我滿世界找蓋聶的時候,鞏音殊已經率先找到他,兩個人高調結婚,還生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我夢見蓋聶不認識我和孩子,我帶着孩子去找他,他無情地讓保鏢把我們趕出來;我夢見他們一家三口穿的漂漂亮亮去公園玩,他們在太陽底下親吻……
被驚醒的時候,外面正是風雨雷電交加時刻,意識到電話一直在震動,是白雪打來的。
這麼晚了一定是有什麼急事,我趕忙接起來,她的聲音透着震驚和喜悅,帶着哭腔:“小江,小江,我知道蓋四哥在哪裡了。”
我赤腳跑去敲鄭懷遠的門,告訴他我現在就要去潿洲島。
他並沒有多問,只是叮囑我收拾身份證等必備東西,然後他打電話叫人訂機票。
我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一切,然後看見他傻愣在走廊上,遺憾地朝我攤手:“小江,那邊颱風肆虐,沒有飛機過去。”
我後退一步抵在牆上:“不行,我必須過去,求你了,鄭懷遠,你幫我想辦法。”
一個小時後,我們已經坐在機場,準備前往昆明,再從昆明想辦法前去潿洲島。
電話裡白雪只是說知道蓋聶的下落的,但沒有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現在她的電話沒人接,我只好打給關山遠。
他一聽說白雪在潿洲島就很吃驚:“她回來了?”
看來兩人鬧彆扭鬧得有點大,我不敢隱瞞,一一彙報,他頓了頓,收斂了情緒:“沒事,我們現在就在前往潿洲島的路上,我給她打電話。”
只要他們能聯繫上。那一定是事半功倍的。
我欣慰地想,根本沒意識到,不止我們在找蓋聶。
我們是竭盡全力希望他活着,而另外的人,是無所不用其極希望他死。
飛機上不能開電話,到了昆明機場我第一時間開機,沒有電話沒有短信,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我卻從中嗅出了別的什麼。
鄭懷遠和白雪的電話都沒人接,我打給駱安歌,想了好幾聲才接起來,卻像是躲在什麼僻靜處似的,壓着聲音問我到哪裡了。
“蓋聶的事情怎麼樣了?”
“啊,很好啊,馬上就找到他了。你彆着急,還懷着孩子呢,我們辦事你可以放心。”
我總覺得哪裡怪怪的,正打算問,就聽見他那邊有一個女人的聲音:“患者家屬呢。別跑遠了,大出血呢,過來簽字。”
“小江,我得忙去了,不跟你說了,你彆着急啊。相信三哥。”
電話很快就掛了,我愣了愣,意識到剛纔那句話的內容,冷汗就出來了。
是找到蓋聶了嗎,是把他送到醫院搶救了嗎,是要手術了嗎,大出血是嗎,爲什麼駱安歌不告訴我?
爲什麼,他不告訴我,反而找藉口說忙?
再打電話就不通了,我又打給雍長治和雷凌,也是沒有人。
這太反常了,他們應該很清楚現在最着急的人是我,如果找到蓋聶了。不應該瞞着我纔對。
除非,進醫院的人不是蓋聶。
鄭懷遠小跑着回來,告訴我一個好消息,我們可以先坐大巴前往南寧,去到那邊再想辦法去潿洲島。
我心不在焉的,只顧跟着他走,根本沒意識到有人跟着我。
走了一截鄭懷遠拽住我,壓低了聲音:“別動,後面有人。別看,鎮定,聽我的。”
我快速從包包裡掏出隨身攜帶的鏡子,裝作照鏡子的樣子,果然看見一個身影一閃而過。
“是谷英傑的人嗎,怎麼辦?”
鄭懷遠沉吟了一下:“別擔心,我們先上車再說。”
前來接應我們的是鄭懷遠曾經的大學同學,也是警察,只不過文文靜靜的,看着倒像是大學教師。
鄭懷遠介紹說他是做犯罪分析的,在全國都排得上前三。
我禮貌地說了你好。那人就問我們是不是被人跟蹤了。
也虧得有他在,帶着我們繞山繞水的,最後成功擺脫了跟蹤我們的人。
登上前往南寧的大巴,我是又激動又害怕,很想再給關山遠他們打電話,又怕結果還是打不通,想來想去只好作罷。
路上我小睡了一會兒,醒過來就看見鄭懷遠在我旁邊,睡得安詳。
他現在算是功臣,又受了傷,本應該安心休養纔對,可是他卻陪我顛沛流離的。
閒來無事,我給小良發短信,問他可不可以想辦法幫我查一查,谷英傑那邊有沒有蓋聶的消息。
既然是他偷偷告訴我蓋聶的下落,那麼,他一定是還知道別的。
就算現在不知道,也會有辦法知道。
小良很快回復我,說正想給我打電話。
我率先給他打過去,聲音壓得很低,問他那邊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發現。
他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問我:“小江舅媽,你相信我嗎?”
“我自然信你啊,怎麼了呢?”
“沒什麼,就是確認一下,我是沒有安全感的小孩。我偷聽我爸打電話,好像是他派去尋找聶舅舅的人,惹了什麼麻煩。爸爸很生氣,把他們大罵了一頓。小江舅媽,爸爸是不是要殺聶舅舅?”
有些事情哪怕是謊言,還是得欺騙:“小良,大人的事情,你不用管。聽舅媽的話,跟妞妞好好上學好不好?”
他有點生氣:“小江舅媽你肯定騙我,昨晚爸爸和媽媽吵架了,媽媽說要回新加坡,還說要跟爸爸離婚。還有那個鞏音殊,她跑來家裡找爸爸吵架。還用刀子劃傷了爸爸。”
我聽得心驚膽戰的:“後來呢?”
“後來,九叔和小姨出現,把媽媽帶走了,說讓他冷靜冷靜。後來小姨又折回來,和爸爸進了書房,很久很久都沒有出來。”
“他們說了什麼?”
“不知道,爸爸的書房是隔音的,我什麼都聽不到。不過小姨走的時候我跟蹤她,她進了一家咖啡館,半個小時後跟一個男人一起出來,兩個人進了別墅,再沒有出來。”
“這跟蓋聶的事有什麼關係?”
看我糊塗了,他道:“小江舅媽你是不是忘了,烏卡和令懷詩的關係。我聽我媽說令懷詩找人去暗殺鞏音殊,要不是九叔及時趕到,那賤人早死了。也就我媽寵着那來路不明的野丫頭,奇怪的是連我爸都讓着她三分。她臨走的時候威脅我我爸,要是感動聶舅舅一根毫毛,別怪她不客氣。你說,我爸是不是有把柄在她手裡?”
“我對這些事沒興趣,你只要告訴我,和蓋聶有關的。”
他笑起來:“就知道你關心舅舅,現在也就只有我能幫你弄到第一手資料了。我爸打算親自前往潿洲島,把聶舅舅找回來。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我爸帶了槍去的,你知道意味着什麼麼?”
我突然擔心起來,如果谷英傑真是我們猜想的那種壞人,妞妞和小良要怎麼辦,碧堯要怎麼辦?
小良卻像是會讀心術似的:“你是不是在想,我把鑰匙終極大壞蛋,我跟妞妞怎麼辦?你放心,從小我們就跟他不親近,你都不知道小時候他怎麼虐待我們的。我都懷疑,我們不是他親生的。”
我心裡有了個底,看來谷英傑一早派人前往尋找蓋聶,他以爲他派去的人可以搞定這件事,沒成想出了岔子,所以他不得不親自前往。
既然是帶了槍。那就證明他打算讓蓋聶有去無回。
聯想到剛纔電話裡駱安歌那遮遮掩掩的樣子,我忍不住聯想,肯定是這羣人裡面的誰出事了。
“小良,我還是那句話,大人的事情你們孩子別管。如果有可能的話,回新加坡你爺爺奶奶身邊去,可能要變天了。”
小良不以爲然:“變什麼天,我們就不回去,我們就要等着你和聶舅舅回來。”
等我們回去,有些事情必然要揭穿,到時候大家都不好看。
他卻很執着,把谷英傑形容成心狠手辣六親不認之人,還說碧堯瞎了眼豬油蒙了心,這麼多年都不離婚。
最後他用變態來形容他的爸爸,語氣氣哼哼的,像是仇人似的。
快要掛電話的時候,他突然問我:“小江舅媽,是不是有個人叫桂耀明?”
我一驚:“怎麼了,你怎麼會這麼問?”
“沒什麼。就是爸爸提起過好幾次,說桂耀明還算仗義,給他留了什麼寶貝。具體是什麼,我也不知道。沒事我掛了,小江舅媽,有什麼消息我再給你打電話。”
接收了太多信息,我心裡挺不是滋味,有點心煩氣躁,有點無力。
肚子裡的小傢伙今天特別懂事,一直沒有太鬧騰,大約也是感應到爸爸有消息了,知道媽媽累,所以乖巧地待在媽媽肚子裡。
我忍不住想,小傢伙以後一定是小暖男一枚,一定像極了蓋聶。
當然,也得像我。
想到這裡我微微笑起來,結果沒忍住笑出了聲音,鄭懷遠睜開眼睛看着我,愣愣地沒說話。
我笑了笑。把小良告訴我的事情說給他聽,請他用專業角度幫我分析分析,這谷英傑到底唱的哪一齣。
他沉吟了一會兒,道:“按理現在他應該極力撇清關係纔對,卻親自出馬,看來他的人闖的禍挺大,大到他不去就解決不了。按小良的說法,碧堯和谷英傑的關係也沒有像外界認爲的那麼好。倒是谷英傑讓着鞏音殊三分這一點有意思,我們是不是忽略什麼重要線索了?”
有了他的引導和專業,我們倆掏出紙和筆,把蓋聶出事以來的所有線索全部捋一遍,然後鄭懷遠的眉頭就皺起來:“這就對了,鞏音殊和烏卡是那種關係,而烏卡和令懷詩又是那種關係。這幾人之間一定有一個平衡點,就是谷英傑。我們可以設想一下,因爲有把柄在谷英傑手裡,烏卡到現在都不肯吐露實情,反而把一切罪責全推到蓋聶身上。而鞏音殊手裡也一定有谷英傑忌憚的東西,所以他才禮讓三分。”
“我們再回到出事前。令懷詩帶着蓋聶去捉姦,然後鞏音殊被綁架,後來又安然無恙回來,連那截斷指都是假的……出事後警察就從蓋聶和鞏音殊的別墅裡搜出毒品和槍械,我後來問了,是有人舉報,警察纔去的。”
“能查到舉報人嗎?”
鄭懷遠搖頭:“公用電話打的,避開了監控,什麼信息都查不到。”
“那麼是不是可以確定,這個舉報人,也和這件事有關?”
“可以這麼說,這個人應該是谷英傑安排的。那麼毒品和槍械也是谷英傑放進去的,鞏音殊自從綁架事件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他不可能不知道有人進去放東西。只有一種可能……”
我們看着彼此:“她故意讓那些人進去的。”
他有點激動:“我這就給同事打電話,帶鞏音殊回去調查。”
快要到南寧的時候關山遠的電話終於接通,他很疲憊,告訴我一個壞消息:他們找到了蓋聶,可是晚了一步,他被人帶走了。
什麼?
誰人帶走。什麼人,他有危險嗎?
“我讓老二他們去追了,抱歉小江,我沒辦法親自去追,我得趕去醫院,白雪她……”
“白雪出什麼事了……”
谷英傑的人惹了麻煩,莫非是傷了白雪?
天哪天哪,怎麼會這樣?
“白雪怎麼樣,傷得重嗎?”
那邊沉默,很久很久之後他才緩緩道:“你別擔心,她沒事的,已經脫離危險了。”
我心裡稍微鬆口氣,雖然蓋聶被人帶走了,但是好歹知道他還活着。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我以爲白雪可能是被谷英傑的人傷了,根本沒意識到她傷的那樣重。
到了南寧我們直奔市第一醫院,看到門頭寫着“婦產科”三個字,我愣住了。
來來來,答應你們的一萬字,明天只能保底六千,寶寶生病要去輸液,我又要出試卷,忙死了。
最後一天了,十二點一過鑽石就要清零,各位看官快看看自己還有沒有,別浪費了,賞點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