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把老鏽的鎖，難不住他們。凌羽熙用萬能鑰匙搗弄一會兒，鎖啪嗒一聲便開了。
“Tiger，你跟在我後面，要小心哦。”她吩咐道，在進閣樓之前，本能的將小Tiger護在身後。
偷偷的，靜靜的，邁着忐忑的步伐，她推開小木門——
嘎吱！
門應聲打開，一股黴味兒沖鼻而來，透過面罩，他們依稀可以聞到！
木屋裡一片漆黑，Tiger將小電筒打開，掃向屋內。
木屋裡，毫無意外的全是日式風格的擺設，即使佈滿灰塵，依然可看出清新雅緻，頗有一絲禪意。
猛的，當小電筒掃到牆壁的時候，一張女人的相框赫然呈現在他們面前！
啊！
凌羽熙暗顫一聲，她緊緊注視着牆壁上相片裡的女人，心湖如投下一顆石子般，女子日式盤發，顯得那麼溫婉動人，猶如一朵空谷幽蘭，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特別是她眉宇間的那股神韻，讓凌羽熙覺得那麼熟悉，總覺得就像在哪兒見過一般！
她的腦海中，飛快的搜尋着這種熟悉感，忽然，死變-態的臉龐在她腦中閃過——
是的！就是這種熟悉感！相片裡的女子，竟然……竟然和死變-態那麼神似……
[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她猛然記起齊家樂那天喊他二哥！
難道說……
“Tiger……文件會在這裡嗎？”凌羽熙的心一陣揪疼，牆壁上的女子，那抹清秀的臉龐上，寫着淡淡的憂鬱。
Tiger不吱聲，默默的端着手中的儀器探測着訊號。他的小心臟，莫名其妙的亦被這種窒息所感染。
半晌過後，儀器沒有訊號提示，Tiger只能搖頭，“找不到。”
“整個大宅都被我們翻過了，爲何卻找不到？”凌羽熙疑惑。
Tiger亦不解，“可瘋叔叔說，主子給的任務就是在這宅子裡。”
“難道有什麼是我們忽略了？”她想不到還有什麼地方是他們沒有去過的，“那怎麼辦呢？”
Tiger思考一陣，“只能明天繼續住這裡，打聽一下情況了。”
“喂，小子，那個什麼大少爺齊家震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呢，到時穿幫了咋辦？”凌羽熙擰眉，老實說，這齊家大宅讓她住的非常不舒服，怪不得死變態死都不承認他是齊家的人，她還真沒看到這裡有什麼好鳥。
“你忘了有瘋叔叔在外面給我們把風嗎？”Tiger翻個白眼，這女人的膽子小到不敢恭維。
一陣陰風吹來，凌羽熙打了個寒顫，“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回房再說吧。”
Tiger點點頭，在離開木屋之前，凌羽熙回頭凝望牆壁上的女子一眼，最是那剎那的眼神，充滿憂鬱的眸子，這女子……真的是她所想的那樣嗎？死變-態和她，真的有關係嗎？
★
一大早，天剛剛亮，早晨的薄霧還沒散開，凌羽熙就已經在齊家的院子裡隨意的打太極了。Tiger還在睡覺，這小子昨晚折騰累了，畢竟孩子的體力不如大人。
表面上，她看起來像是晨練，實際是想借機打探一下，齊家還有什麼是她忽略的。
忽然，前方一個挑着菜籃的老婆婆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怎麼昨天她沒有見過這個老婆婆？
“婆婆……這麼早就起來幹活啦？”凌羽熙跑上前，友善的幫她提起菜籃子。
“喲，您是……”老婆婆有些遲疑。
“呵呵，我昨天才和家震的兒子一起搬進來的。”天可憐見，這句話她騙過齊家所有的人！相信Tiger會原諒她，雖然她也不知道Tiger的父母是誰，但相信Tiger也不會樂意做齊家震的兒子，一切都是逼不得已的。
“您……您就是剛來的大少奶奶嗎？”老婆婆受寵若驚，老眼還沒昏花，昨天聽說大少奶奶帶着大少爺的孩子回來認祖歸宗了，她老懷安慰啊。
凌羽熙尷尬的微笑，“婆婆，您這是準備去哪兒呢？”
“大少奶奶，我每早都得去果園菜田裡採摘。”老婆婆憨厚的回答，蒼老的臉龐上笑容可掬。
“那婆婆，我和您一起去好嗎？我也想去果園裡看看呢。”這還只是其次的原因，更多的，她是想從老婆婆口中打聽一些消息。
“這使不得使不得啊……”老婆婆不敢冒犯的拒絕着，可凌羽熙纔不給她機會阻攔，挽着老婆婆的手臂就往外走。
“我說婆婆啊，您就別跟我見外了，您來齊家也好多年了吧？您看我，一點也不瞭解這兒，家震他日回來，只怕是會對我見外呢。”凌羽熙故意嬌嗔兩句，拉着老婆婆的手，步出齊家古宅的大門。
“是啊，大少奶奶，我在齊家怕是有四十個年頭嘍……”一路上，老婆婆又是點頭又是搖頭，開始訴說她在齊家這辛勤的年月。
“真不容易呢，婆婆能給我說說齊家這些年的事兒嗎？家震很少對我提起呢，每次我問他齊家的事兒，他好像不太開心似的……”凌羽熙也不知道，這樣說婆婆會不會相信，畢竟齊家震是何許人也，她壓根就
沒見過，她只知道，臭男人提到齊家，是很不開心的！否則，他又怎麼會那麼抗拒齊家樂？
沒想到老婆婆嘆口氣，“是啊，別說大少爺，齊家的三個孩子，怕是沒有一個開心的……”
“三個？呃，昨天聽管家他們說，齊家不是隻有大少爺和小少爺嗎？”凌羽熙抓到老婆婆的話語，心絃一顫，雖然早已知道死變-態亦是齊家的孩子，但從婆婆口中說出來，她仍不免小緊張一下。
“唉……其實，大少奶奶……我也不方便多說什麼……”老婆婆驚覺自己多嘴，趕緊閃爍微辭。
凌羽熙輕輕握住她蒼老的手，眼神清澈而真誠，“婆婆，沒關係的，今天您給我說的一切，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但我真的很想知道家震是在怎樣的環境中成長的。請您告訴我，好嗎？”
或許不知不覺中，她對死變-態的身世更感興趣吧，爲何想起這男人，她的心就隱隱泛疼呢？
老婆婆似乎被凌羽熙的真誠所打動，點點頭，“好吧，大少奶奶，您可千萬別說出去，不然老爺會非常不高興的！”
凌羽熙堅定的點點頭，“您放心，我不會說的。”
得到她的保證，老婆婆這才放心的訴說起來，“其實老爺，曾娶過五個老婆，大少爺是大太太所生，小少爺是三太太生的，至於現在的四太太和五太太，並無所出。”
“那二太太呢？”她的心揪得死緊。
“唉……二太太生的二少爺。”老婆婆眼神悠遠起來，語氣中透着濃濃的無力。
“那爲什麼……”
“爲什麼只見四太太和五太太麼？”老婆婆接下她的疑問，眼眶中忽然溼潤起來，“因爲前面三個太太……都死了……”
“啊！”凌羽熙忍不住驚呼，胸口的疼痛感盪漾開來，“都死了？”
老婆沉重的點頭，“大太太生下大少爺的當晚，血崩致死，三太太在小少爺兩歲那年出了車禍，而二太太……她算是幾位太太之中，最慘的那個……”婆婆的聲音，忽然哽塞起來。
“怎……她怎麼了……”凌羽熙的手心滲着冷汗，二太太是最慘的那個！
“在齊家的這些年頭裡，二太太是我服侍得最多的一位，所以，我也最瞭解二太太的爲人，她真是個好人……”
老婆婆眼眸中的淚珠，在清晨的陽光中閃爍，彷彿追溯到很多年以前，那些被人遺忘的歲月，似乎那些古老的傷疤，都再次被揭開一樣，至今，仍泛着血絲，久久不愈……
★
一路上，凌羽熙幾乎是泛着眼淚回來的。
“你怎麼了？”Tiger見她一進門，就趴在牀上低低哭泣。
“嗚嗚嗚……”凌羽熙還沒有從老婆婆的話語中回覆情緒，一個勁兒的在那兒哭着。
“唉……到底是誰欺負你了啊？”Tiger晃晃小腦袋，爬上牀，無奈的翻個白眼，“今早瘋叔叔說你跟一個老婆婆出去了，是她欺負你的嗎？”雖然他不相信。
“嗚嗚……”凌羽熙從被褥裡探出頭來，雙眼腫的跟核桃一樣，臉上溼嗒嗒的都是淚痕，“那個……太可憐了……”
當老婆婆將齊家的那些事兒告訴她之後，她的心，便沒有那麼討厭死變-態了，反而爲他揪疼着。
因爲他的生命裡，缺少愛……
她猛然醒悟，原來齊家樂說的，都是真的！
她的心，好痛哦，嗚嗚嗚，怎麼辦，她好想回去，去找死變-態，答應給他生孩子……
“等等！”忽然，Tiger的小手衝上前捂住她的嘴，不讓她抽泣出聲，“你聽！”
笛笛笛！
房外刺耳的汽笛聲嘶嘶響着，這下，凌羽熙不敢抽泣了，警覺的從牀上爬起來，“Tiger你先藏起來，我去打聽一下情況！”
凌羽熙摸幹臉上殘留的淚痕，都怪她太好奇臭男人的事，所以才忘了還有未完成的任務！如果外面的汽笛聲來自齊家震，那可如何是好？
“我不藏，我是男子漢！”Tiger義正言辭，彷彿被女人保護是一種侮辱似的。
凌羽熙好笑又好氣，但現在重要關頭，能不能聽她的？她俯下-身子，澄亮的眸子，還帶着一層薄薄的霧氣，雙手握住Tiger的小肩膀，認真而嚴肅的說着，“我知道Tiger是小小男子漢，但這次，能不能聽我的？”
有那麼一刻，她有些晃神，Tiger黝亮的眸光中，竟然讓她想起臭男人的眼，黑曜石一般，亮閃閃的。
Tiger亦深深凝望凌羽熙一眼，小拳頭緊握，儘管這個女人對他來說，意義非凡，但他不能拒絕她那麼誠懇的要求！“你也要答應我，一定要回來找我！”
“嗯！”重重的點頭，凌羽熙用力抱緊Tiger，深深吸一口他身上的奶香味兒，“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跟着，腰間繫上工具袋，趁沒人注意的那會，一個閃身，跑了出去……
★
“小少爺，您回來了？”管家笑臉盈盈，褶皺的老臉上，像張開了一朵菊花。
齊家樂點點頭，俊美的臉龐上泛着一絲憂
鬱，“爸爸呢？”從車上下來，他就馬不停蹄的走向裡屋。
管家在一旁跟着，“老爺在後院裡練拳呢。”
齊家樂徑直往後院走去。
院裡，齊家老爺正穿着功夫白袍打着太極，滿頭白髮，依然透着一股霸道的氣勢，旁人一看便不敢隨便招惹。
“爸！”齊家樂眉峰微擰，喊道。
齊老爺子動作稍稍停頓一下，飛快的，彷彿沒聽到一般，繼續揮着手臂打太極。
齊家樂走上前，小心翼翼，但又有些心急，“爸，我回來了！”
齊老爺子仍不吭聲，悠然自得的揮舞着，好一套太極拳，年紀上來以後，他就已經形成了習慣。
“爸，您……”齊家樂暗歎一聲，他的父親，在他的記憶裡，一直都是這般冷漠，甚至是有些無情！很多次，他曾問自己，究竟是不是父親的孩子，究竟是不是齊家的骨肉？“爸，您和小媽，最近身體還好麼？”
明知道他這樣問，也問不出一個結果，在從小到大，在父親的心裡，永遠只有大哥一人！只要與大哥有關的事情，父親沒有一件會落下。而他齊家樂，和早已離開齊家的二哥，父親根本不放在眼裡！唯獨小媽，從小便疼他，他才覺得自己還有人疼愛。
“小少爺，老爺和五太太身體都好着呢，您不用操心。”管家在一旁作答。在齊家服侍多年，他又怎不明白齊家父子的狀況？只是做下人的，又哪敢嘴碎？
齊老爺子鋒利蒼老的眸子，睨了一眼齊家樂，那眼神不冷不熱，依然沒有吱聲。
齊家樂只好點點頭，這麼多年來，父親在他心裡，一直是威嚴而陌生的。小媽曾說，是因爲他長得太過漂亮，比女人還漂亮，父親可能不喜歡這樣的男孩子，所以他改了，現在的他，皮膚曬得很黑，儘管還是像過去一樣被人誇讚，但至少沒有人再叫錯他的性別了。
想到這兒，齊家樂想起了四年前的曾誤認他性別的女孩兒，她……很久不見了，現在還好嗎？
“小少爺，您今天來是有什麼事兒嗎？”管家齊纔看到小少爺似乎有些走神，機警的說道。
“嗯，我今天來，是有件事想跟爸說。”齊家樂撫定心神，深深凝望一眼他眼前滿頭白髮的人，緩緩說道，“爸，聽說，二哥要訂婚了！”
齊老爺子的手忽然停頓一下，眼神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但是很快便消逝了，仍然慢條斯理的打他的太極。
“爸……您，要不要去參加他的訂婚宴？”齊家樂試探的開口問道，“這麼多年了，難道您和二哥的恩怨，還是不能化解麼？”
“小少爺，您還沒見過五太太吧？不如進裡屋去，我帶您去見五太太？”管家齊才汗顏的說道，他哪不知道老爺不喜歡提這個話題，偏偏小少爺硬是要說，二少爺在齊家可是個禁忌啊！
“不！才叔，齊家現在是什麼困境，你不會不知道！”齊家樂正色的喊道，他不再是當年那個怕事的小男孩了，大哥這些年漂泊在外不敢回來，齊氏由從前的商業王國變成今天的農房，這一切，都是因爲父親和二哥！
倘若能夠化解這場恩怨，二哥根本不會總是針對齊家，齊家也不會變成今天這種局面！
“爸！多少年了！您和二哥都鬥了多少年了！您明知道以二哥的勢力，我們找誰都沒有用，麗娜的父親也正因爲這樣，不敢再對我們伸援手！爸！難道您就不能……”齊家樂激動的說道，不管從前是誰對是誰錯，都是上一輩的事情，二哥是無辜的，不是嗎？
“不能！”終於，齊老爺子開口了，蒼老渾厚的嗓音，卻是堅定無比的拒絕！
“唉……小少爺，您就別提了。二少爺要訂婚的事情，現在已經滿城皆知了，可那也是他的事，老爺是不會去的，您就死了這條心吧！”管家齊才只能搖頭嘆氣，爲什麼小少爺還是不明白，恐怕這輩子，老爺和二少爺的恩怨都不能化解了。
“爸！齊家就快破產了！您和小媽，乃至整個齊家，甚至這間大宅子，也要被變賣了，再被二哥打壓下去，我們都沒有活路可走了，您知道嗎？！”齊家樂衝口而出，眼眶裡閃爍着淚光。倘若他有二哥一半的能力，也不至於讓齊家淪落到今時今日，可他沒有！這是他的悲哀！
齊老爺子終於停住了打拳的動作，蒼老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沉默半晌，他纔開口說道，“你走吧，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見他！”
他說得決然，就算是死，他也不會去見尉遲拓野！
這句話，猶如一桶冰水，瞬間將齊家樂由頭淋到腳！
忽然，“哈哈哈哈……”他大笑出聲，幾乎泛出淚水來，“哈哈哈……”
似乎再也沒有留戀的餘地，齊家樂大笑着，轉過身子，滿院子都是他的笑聲，透着濃濃的淒涼。
“爸……您好殘忍！”說罷，齊家樂頭也不回的離去……
齊家古宅上空，還回蕩着他的笑痕！
然而這一切，都被尾隨在角落的凌羽熙聽的一清二楚！
空氣瞬間凝結，彷彿要窒息的感覺，猛烈的衝-刺着她的胸口！
他……要訂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