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牛畢畢回到家中，進屋打開燈，一擡頭便看到張小俠正靠坐在沙發上, 似乎已經睡着了。
餐桌上擺放着的菜早已冷掉, 她愣了一下, 反手輕輕關上門, 然後躡手躡腳地走過去, 俯身看他雙眼輕瞌，微長的睫毛在眼下的皮膚上投出一排安靜的陰影，兩道濃眉微鎖, 彷彿在夢裡也有着心事。
最近連續幾天都因爲他太忙而沒有時間見面，不想偏偏他今晚回來了, 牛畢畢此時有些心底的秘密被撞破的尷尬和心虛。怕他着涼, 便從房裡拿了張毛毯給他蓋上, 卻見張小俠突然睜開眼睛。
“回來了？”他睜着睡意朦朧的雙眼，低沉的聲音中帶着些許慵懶和迷糊。
“呃, 有朋友請我吃飯，恩，女朋友哦，就是我上次還跟你提過的，會七十二變的甜甜姐, 所以……就回來晚了。”牛畢畢心虛地強調, 然後用眼睛偷偷瞄他, 見他臉上沒有不悅才放下心了, “你回來的話應該事先打電話給我, 你看你今晚都白忙了。”
“我打了，但是你沒接。”張小俠慢慢坐起身來, 無辜地望着她。
“是嗎？我看看，也許沒聽到。”牛畢畢撓撓頭小聲嘀咕，然後把手伸進口袋裡想找手機，卻摸了個空，“呃，也許手機掉在甜甜姐那裡了。”
“要不要打個電話過去，讓她明天給你送過來？”張小俠漫不經心地問，卻瞟見她眼神飄忽。
“不用不用，現在都這麼晚了。”牛畢畢連連擺手，“明天晚上我自己過去拿就好。”
“哦。”張小俠輕輕垂眸應聲。
“呃，我不知道你今晚會回來，你不是說最近很忙嘛？”牛畢畢趕緊轉移話題。
“我很想你，所以就抽空回來了。”張小俠慢慢咧嘴，突然伸手將她拉過來讓她坐在自己身邊，手指觸摸她的臉頰，笑眼彎彎地盯着她，“你有沒有想我？”
“咳……”雖然兩人在一起有些日子了，牛畢畢還是不習慣這樣讓她覺得肉麻的情景。以往每次張小俠深情凝視她的時候，她都忍不住臉頰通紅，然後心如鹿撞，撞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的時候，爲求緩解，就一掌將他的臉推開，又或者柳眉倒豎地威脅他：再看我再看我就咬死你。
但這次牛畢畢卻彷彿奇蹟出現一般，沒有任何動作，只紅着臉乖乖點頭：“有。”
難得見到牛畢畢這樣矜持聽話，張小俠卻微不可聞的輕嘆了一聲。“畢畢，今晚我不回去了好不好？”他攬過她的肩膀，鼻尖在她耳後輕嗅，聲線溫柔而且透着濃濃的曖昧，“你好香。”
“你、你想幹嘛？”牛畢畢被他徹頭徹尾都透着曖昧的動作和語調，逗得渾身繃緊，連聲音也開始顫抖，“那個，張小俠，你真的覺得香嗎？我三天沒洗頭了……”
“……”張小俠突然就泄氣了，鬱悶地把臉埋進她的肩窩，好一會兒才慢慢擡起頭，狐疑地用手指捻了捻她頭頂的髮絲，然後放在鼻尖嗅嗅，最後得出結論，“出油了，而且還有味道。記得要勤洗呀！”
原本正緊張的牛畢畢被他這麼一打擊，有點兒惱羞成怒，但又不願意承認剛纔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只得小小聲而又飽含憤怒地控訴：“那你剛纔還說香……算，我現在就去洗！”說着便要掰開張小俠的手臂。
“別。”張小俠連忙阻止，然後掀開包裹在自己身上的毛毯，身體後仰的同時單手將她一拉，兩人一起雙雙倒在窄窄的沙發上，雙眼對着雙眼，鼻尖挨着鼻尖。
“你不嫌有味道了？！”牛畢畢瞪着他，心中先前的一點點心虛被他這麼一鬧，早已經煙消雲散，正琢磨着是不是該給他點苦頭吃吃，卻見張小俠把毯子仔仔細細蓋在二人身上，然後伸手按低她的腦袋，讓她枕在他的手臂上。
“睡吧，很晚了。”他半閉着雙眼低聲輕笑，“放心，我今天很累了。”
“……”牛畢畢覺得自己的臉燙得幾乎可以煮熟雞蛋。雖然有牀不睡要睡沙發，而且還是兩個人擠來擠去這樣的傻瓜事讓她很不齒，但更讓她不齒的是她自己居然一點也不想離開。
客廳裡的燈一直亮着，或許張小俠是真的累了，雖然懷裡抱着愛人，卻是有心無力，很快就睡着了。
反而牛畢畢卻輾轉難眠，先是眼睛一個勁兒地盯張小俠恬靜的睡臉看，看他的長睫毛，挺直的鼻子，還有不點而朱的薄脣，越看越覺得張小俠貌美如花。後來又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他臉上一點一點慢慢地輕撫，撫到嘴脣的時候，忍不住湊過腦袋親了一口。
誰料這一親，卻更讓她心裡像貓爪似的癢癢，想撓又怎麼撓都撓不到。
一直掙扎到第二天凌晨，牛畢畢才慢慢睡着，纔剛睡着不久，便迷迷糊糊地感覺張小俠小心翼翼地抽身離開，她有些不樂意想抓住他，但是因爲太累只得放棄，於是繼續一個人呼呼大睡。
張小俠回到自己屋裡洗了個澡又換了身衣服，臨走前跑過來偷偷對着熟睡中的牛畢畢親了又親，直到嘴角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才轉身把要囑咐的話寫在紙上，最後步伐輕快地走了出去。
到了醫院，剛好趕得及查房，稍稍準備之後領着早已待命的寧護士，去自己負責的病人處巡視。
這次特意把六一零病房的病人放在最後，爲的就是呆會兒留下來和病人溝通，畢竟病人的身體已經經不住一拖再拖。
“畢芸女士，今天感覺如何？”他敲門進去之後，把記事本交給身後的寧護士，微笑着問病人。
“我很好，張醫生。”畢芸臉色蒼白，但仍然逞強地說。
她的病牀邊坐着一個年輕男子，男子的手正抓着畢芸的手，聽到聲音忍不住回頭看向張小俠，然後兩人同時一愣。
“咦，楊……”張小俠指着他，卻一時有點記不起他的名字，“師弟？”
“我叫楊悔。”他不滿被他稱作師弟，卻什麼也沒說，只是微微皺眉報出自己的名字，“沒想到我媽新換的主治醫師竟然是你，我們還真是有緣啊。”他意味深長地看他。
“小悔，你和張醫生認識？”畢芸雖然頭昏腦脹，但還是聽出了端倪。
“恩，見過一兩次。”楊悔輕描淡寫地回答，然後問張小俠，“我媽情況怎麼樣？她剛剛說頭暈，而且臉色很不好。”
“我看看。”張小俠走過去，卻見畢芸面色慘白、瞳孔渾濁，不由皺眉擡起一隻手放在她眼前，“畢芸女士，請你抓住我的手。”
“哦。”她抽出手來對着虛空處抓了幾下，最後才慢慢摸索到張小俠的手，“都說了媽媽沒事了，小悔。”
張小俠和楊悔相互對視一眼。楊悔從他眼中也看出不對勁，便找個理由離開。張小俠會意，將畢芸的情況檢查清楚，開了藥方，再吩咐寧護士去配藥之後，也跟隨着楊悔走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