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半小時，第二場的戲的場景已經改動完畢。
姜令曦也就放下了她剛剛被批改完成都是紅勾勾的習題本，心滿意足地站起身。
她一向要強，學業也一樣。
非得一點都不出錯才行。
說起來，也是第一次真正參與拍戲，她才知道這拍戲完全不是按照劇本上寫的順序來拍的。
譬如她前面剛拍了和晉安的相處日常，下一場戲就是男女主在殿內對弈並商討當前朝局的戲份。
換過一身更加正式一些的衣袍和發冠，姜令曦剛走進拍攝的殿內，就見窗前擺着的圍棋桌前，沈雲卿穿着一身標誌性的紫色官袍，已經坐那邊等着了。
接着纔看到搬了把椅子坐在旁邊穿着短褲短袖手裡還拿了一把大蒲扇的導演。
這麼一對比，她連忙把目光又轉到更加賞心悅目的另一道身影上。
察覺到腳步聲，沈雲卿原本正在分揀棋子，手下動作沒停，頭已經擡起來看向殿門口方向。
光線透過窗子形成光影交錯，灑在來人臉上身上，一時間差點讓他忽視了這殿內的種種現代機器，以及人。
開口打招呼的時候差點直接喊了聲‘陛下’。
“衛導過來講戲。”
姜令曦撩起袍擺在他對面坐下，聞言問道：“講什麼戲？”
她跟對面這位，還需要額外講戲？
“我知道你們倆對戲一向很默契，”衛霄搖着大蒲扇，擡手指了指面前的棋盤，“不過我這人拍戲一向認真，你們倆也知道吧。”
“所以呢？”
“所以這圍棋，待會拍戲的時候也不能胡亂下。對了，你們倆會下圍棋嗎？”
聞言，姜令曦和沈雲卿不由對視了一眼，幾乎是同時點了點頭。
衛霄：“……懂，懂多少？”
姜令曦：“還行。”
沈雲卿：“尚可。”
本以爲還能臨時客串一把圍棋老師的衛霄：“……不行，你們先下給我看看。”
姜令曦接過沈雲卿遞來的棋簍，伸手從裡面捏出來一顆，不出意外，是白子。
她一貫是先行的，此刻也沒有猶豫地把手裡的棋子落在棋盤上。
沈雲卿持黑子緊接着落下。
衛霄在看過兩人下了幾個來回後，就確定自家男女主確實會下圍棋。
但等他繼續看下去後，沒一會，就擡手揉了揉太陽穴。
張了好幾次嘴，又默默給閉上了。
實在是兩人下得太快了，而他，已經算不過來爲什麼白子要走這一步，而黑子又布的什麼局。
到這會，饒是他再不敢置信，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倆下得你來我回的，這圍棋水平要比他高多了。
這叫還行？
這叫尚可？
他都要不認識這倆詞了！
姜令曦這一局棋也下得格外酣暢淋漓。
上輩子自從她登基當了皇帝之後，先不說能跟她對弈的人已經不剩幾個，這幾個裡面，也就晉安和沈墨卿會跟她認認真真下，其他人端的是謹小慎微，下起來也沒意思得很。
不過晉安身子骨不好，對弈久了容易疲憊，她也不忍心讓這丫頭累着。
是以跟她對弈次數最多的，還得是唯一敢贏她也能贏她的沈丞相。
到了這現代後，她就發現學圍棋的人實在不多，至少原主身邊的人，就沒有一個學過的，她就算想找人下一把過過癮，也沒棋沒對手。
這還是她醒來後第一次摸棋呢。
就是這會坐在對面跟她對弈的沈雲卿，有點不對勁。
姜令曦看着黑白交錯的棋盤，又看向沈雲卿臉上，“你這棋風……”
沈雲卿落下一子後，面露疑惑：“嗯？”
姜令曦搖搖頭：“沒什麼。”
演就演唄，看誰能演得過誰！
只不過他們這一說話，把一旁還在着迷研究棋局的衛霄給驚醒了。
“咳，再下下去就要到中午了，既然你們倆都會下棋，那就直接開拍。”說着起身順手拎起椅子，自覺走出鏡頭回到自己的監視器前。
姜令曦正要撿落在棋盤上的棋子，就見右手邊的棋簍被一隻手拿了過去，緊接着沈雲卿左右手開工，熟練地撿起兩色棋子放到各自的棋簍裡。
說來，她雖然平時有對弈的喜好，但又不耐煩收拾下在棋桌上的棋子，往往都是宮人來收拾的。
但現在沒有宮人，或者說飾演宮人的羣衆演員並沒有收拾棋子的安排，這個活就這麼自然而然被沈雲卿給接過去了。
衛霄也沒有注意到兩人一個忙着撿棋子一個兩隻手都閒着，舉起喇叭在不遠處喊道：“待會拍的時候，就擺你們倆剛剛下的棋局就行，錯幾個子也沒關係，只要別忘了臺詞就行。”
在他看來，像方纔那麼難的棋局，勢必要經過大量的思考，而他要求的是，下棋的同時，還得把劇本上那一大段的臺詞給完完整整說下來。
一心向來難兩用，最好還是用已經下過的棋局，這樣演起來無疑會更簡單一些。
姜令曦和沈雲卿也沒說下棋不會妨礙到念臺詞，只遙遙朝導演的方向點了點頭。
衛霄頓時放下心，“好，開始。”
*
“北戎狼子野心，朕欲親征，丞相如何看？”
沈雲卿看着落在棋盤上的那顆仿若帶着騰騰殺氣的白子，一點都不意外眼前的人沒有按照衛導說的去下。
畢竟當初這一局棋，大概是被陛下當時的心境所影響，就下得格外殺氣騰騰。
而且，陛下從不喜歡擺相同的棋局。
這一局跟前世那局自然也是不一樣的，一樣的只有白子落到棋盤上的氣勢。
“朝野反對之音甚廣，不過，依臣看，陛下已經下定決心。”
“我確實無法容忍北戎在我眼皮底下瞎蹦躂，所以此戰勢在必行。那丞相呢，是不敢勸，還是不準備勸？”
“臣會幫陛下守好大後方。”
沒有不敢，也並非不準備，哪怕心裡同樣對這個親征的決定憂心不已，但最後說出口的，仍舊只是一句令人安心的保證。
說完這句，沈雲卿又在心裡默默加上了一句。
以前是，現在也是。
他的陛下，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放心大膽往前衝就好了。
姜令曦捏着棋子的手頓了下。
這份令她倍覺信賴的熟悉感……
本以爲重活一世，再也感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