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尚玄明顯覺察出我的不對勁兒,轉頭看向了羅剎經常在的沙發,但是羅剎今天神奇的沒有起牀,他微微皺了皺眉頭:“今天怎麼都轉性子了?”
正想着呢,就聽到一聲嘶吼從樓下的房間裡傳了出來,緊接着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了,一個半露着上身,穿着條黑色四角褲的身影一下子就滾了出來……
“你怎麼不穿衣服就出來了?”我詫異的看着地上的禎祥,禎祥一臉的悲憤,二話不說,大叫了一聲,又衝進了房間,並且砰的一聲把門狠狠的摔上了。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這一晚上估計比我也好不到哪裡去。
歸尚玄真是條榮辱不驚的漢子,看到這樣的情況依舊沒有半點反應,只是淡淡的開口:“羅剎,我要出門了。”
他話音剛落,就見羅剎從房間裡大模大樣的走了出來:“去吧。”儼然一副管家婆的模樣。
歸尚玄轉身就走,我立刻跟了上去,走到門口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向了羅剎:“禎祥怎麼了?”
“哼,大半夜的把老子當枕頭。”羅剎冷哼了一聲,翡翠色的貓瞳裡面磨刀霍霍,我不由的搖頭,連忙出了門。
“去東苑柳樹旁。”一出乾坤巷歸尚玄就下命令,我連忙牽起手中的繩子就走了起來。走到一半,我想了想,咳嗽了一聲還是開了口:“老闆啊,昨天謝謝你救了我。”
雖然他平時那手有些不規矩,但是我這個喜歡就事論事,他幫了我,我就應該謝,他欺負我,我也要找機會把場子撿回來。
歸尚玄顯然沒有料到我會道謝,腳步立刻就停下了,我轉頭看向他,卻見他黑紙片一樣的眼中襯着稀少的陽光,竟然有了些斑駁的意思。
“怎麼了?”我走回了幾步來到他的身邊。
“沒什麼。”歸尚玄忽然笑了。突兀綻放的笑容帶着些許溫度,感覺好像蜓蜓點水一樣落在心上,卻驚起了一片漣漪。
有風輕輕的吹過,撩起他黑色的長衫,輕微的刮過我的手,微微的癢癢的感覺好像有一隻螞蟻在心上翻來覆去的跑着。心中略微有些奇怪的感覺涌上心頭,我連忙轉身掩飾了自己的尷尬,隨即乾笑了一聲大步朝前走着:“老闆是去跟李曉宇交接事情嗎?”
歸尚玄嗯了一聲,再也沒有說什麼。到了東苑,不等我們往那棵柳樹邊兒上走,就看到李曉宇正晃盪着兩條腿,在河邊踢打着水玩,時不時的把頭埋得很低,好像是在跟水裡的倒影自言自語一樣。
我們走了過去,他忽然擡頭,一臉的血肉模糊的俄羅斯烤肉,我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乾嘔了一聲。緊接着一陣嘩啦啦的水聲響起,一個穿着白衣服,整個臉都溼漉漉的長頭髮蓋着的鬼一下子就冒出了頭。
她大半的身子都被溼漉漉的頭髮蓋着,身上腦袋上掛滿了海藻,水葫蘆之類的水生植物。看這造型,這是水鬼吧,李曉宇剛纔不是自言自語,而是在跟她聊天嗎?
正想着就見李曉宇歡呼了一聲,激動的盯着那一張血淋漓的俄羅斯肉串臉就蹦到了歸尚玄的身邊:“歸老闆,你這麼快就查到了嗎?”
歸尚玄點了點頭,直接將之前那個店老闆告訴他的位置又告訴了李曉宇一遍:“因爲另一隻眼珠子被人拿走了,所以一時查不出來,如果有情況我會再告訴你的。”
“就是因爲這樣,所以我的魂體纔會時不時的分離是吧。”李曉宇眨巴着眼睛看着歸尚玄。
“一般被分屍也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只不過你的那些殘肢被用在了別的地方,並不是自然消亡了,所以你的魂體纔會出現影響。”歸尚玄少有耐心的跟李曉宇說着。
李曉宇聽完若頭所思的點了點頭,但是點着點着那那道忽然咔嚓一聲就掉了下來,我低呼了一聲,就見他伸手在裂開的脖子裡面一陣扒拉,終於再次扒拉出來幾顆珠子遞給了歸尚玄。
歸尚玄黑紙片一樣的眼睛微微閃了閃,並沒有伸手:“事情沒有辦完,還沒有確定你的眼珠子在哪裡。”
“沒關係啦,我相信歸老闆的爲人,等到以後你找到再來告訴我好了。”李曉宇說着又把血淋淋的手往歸尚玄面前遞了遞。歸尚玄伸手拿過了珠子,卻還是留了一顆在他鮮血淋漓的掌心:“等到找到了,再來拿。”
“那好吧。”李曉宇伸手將那枚珠子又塞回了自己的脖子裡,伸手把自己斷裂的腦袋往前一擡,腦袋立刻又穩穩的恢復了原狀。我不由的咋舌,李曉宇做鬼的這恐嚇技能真是自帶的啊。
李曉宇裝回腦袋之後那一臉的俄羅斯烤肉臉也恢復到了明日了白淨的樣子,衝着我就嘿嘿一笑。歸尚玄看着他:“你死之前有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
“我覺得我死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這算不算?”李曉宇咧嘴一笑,露出了單純的笑容。
我微微的皺了皺眉頭,不管是澡堂的陣法還是店老闆那邊,其實有很多未結的謎團的,最基本的,之前從香火鋪裡面走出來,脖子掛了東西的那個少年,就不知道會怎麼樣。
之前歸尚玄一直沒有提,我也沒有問,如今他這樣問李曉宇,是不是就是在找什麼線索?
想到這裡我立刻豎起了耳朵,就見歸尚玄黑紙片一樣的眼睛微微一閃:“你死之前是不是去了一個香火鋪?”
他這麼一問李曉宇揚起腦袋想了想,隨即點了點頭:“好像是去過一次,怎麼了?”
“你爲什麼會去那種地方?”我直接開口看向了李曉宇。
李曉宇衝着我笑了笑,隨即就茫然了起來:“我也不知道呢,好像是因爲朋友家有點事情脫不開身,讓我幫忙買買。”
我立刻轉頭看向了歸尚玄,歸尚玄的面容倒是平靜,只是再次看向了李曉宇:“你從那裡出來的時候,有沒有拿什麼東西?”
“東西啊。”李曉宇想了想:“我看到一個熊一樣的木雕挺好看的,就多看了兩眼,那個店老闆人很好耶,說要送給我呢。”李曉宇說道這裡裂開嘴笑了,露出兩顆小虎牙:“說是跟我有緣,就要送給我什麼的,也是第一次呢。”
我心說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啊,純真的少年就這麼被坑了啊。
不過李曉宇很快的又晃了晃腦袋:“但是我給他錢了,他不要,我一直給,他一直不要,但是我又不好佔他便宜,所以我就把錢趁着他不注意的時候,塞到了那堆元寶裡面。”
他這麼一說我飛快的和歸尚玄對視了一眼,歸尚玄眉頭微微皺起:“你放了錢之後呢?”
“之後就回家了,不過我媽不喜歡那個熊,說看起來太醜了,就給我扔了。”李曉宇說道這裡頗爲惋惜的樣子。
如果李曉宇的死是跟那雕塑熊有關係的話,這熊都丟了,李曉宇怎麼還是死了呢?
我正想着呢,卻聽到歸尚玄忽然冷笑了一聲:“但是第二天,那隻熊應該又被你撿回去了吧。”
“哎,你怎麼知道的?”李曉宇吃驚的看着歸尚玄,隨即就笑了起來:“也不知道我媽怎麼扔的,我在上學的路上又看到了那個熊就塞到書包裡面了,不過後來就沒有後來了。”李曉宇說道最後聲音就有些小了。
歸尚玄再次沉默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李曉宇眼看時間差不多了,轉身看了一眼水裡面那隻還在等他的水鬼:“阿琪你再等我一下哈。”
說着轉頭看向歸尚玄:“歸老闆還有什麼事情要問嗎?”
“你剛變成鬼之後,是在哪裡的?”歸尚玄黑紙片一樣的眼睛飛快的掃過了水裡面的那隻水鬼。
“這個啊,我就是一陣頭暈暈的感覺,醒來之後,我就在附近的街上飄蕩了,這個地方我以前好像也沒來過。幸好當時碰到了阿琪,我才知道柳樹上面有客棧。”李曉宇說道這裡,轉頭又感激的看了那個阿琪一眼。
阿琪那滿臉溼漉漉的長頭髮,就跟盜墓筆記裡面,給小哥跪下的那個女糉子一毛一樣的,就那麼站着,一動不動的看着李曉宇。
歸尚玄點了點頭:“去玩吧。”
李曉宇禮貌的跟我們道別之後,又坐了回去。他一坐回去,阿琪的半拉身子就沉到了水裡,就跟之前我們看到的一樣,一上一下兩隻鬼又低聲說了起來。李曉宇雖然已經變成了俄羅斯烤肉那張臉,但是依舊可以看出來,他笑的很開心。
也許在一般人看來,家境殷實又帥氣的他,本來會有一個美好的前途,卻莫名其妙的被殺害,而且是最殘忍的分屍,並且屍體還被用各種詭異的手段使用着,真是死了都不安生的感覺。但是他沒有仇恨,心思純良,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句抱怨,這非常的難能可貴吧。
歸尚玄的目光再次在他們身上打量了一番,這才轉身,我立刻跟了上去。離開東苑之後,我還是忍不住開了口:“老闆啊,那些人要李曉宇他們的殘肢到底有什麼意義嗎?”
“你看到上次在澡堂的那堆東西了吧。”歸尚玄沒有回頭聲音卻飄了過來。
“那些人內臟是吧,好像那些惡鬼就是因爲那些內臟的氣息纔去澡堂的,但是那不是一個陣法嗎,那些內臟也是誘餌,他們被困在裡面根本就出不去。”
歸尚玄點了點頭,忽然停住了腳步,這感覺就遛狗的時候,狗撒歡跑到了前面,但是因爲繩子的關係,只能停住腳步,轉頭殷切的看着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