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不僅僅是借道伐虢這麼簡單!”宇文獻忽然幽幽地道。
“嗯?”所有人把目光都掃了過去。但宇文獻卻忽然閉住了嘴。
鄒燃還不瞭解具體情形,所以並不知道朝堂之上這簡單的一份宣戰詔書已經牽動了各個方面大員的神經,各方勢力也爲了這份宣戰詔書變得各加波雲詭譎。
漁陽郡的大名府是漁陽郡的治所所在。而羽林軍校的主校區其實就設在這裡。
羽林軍校的學制是三年,頭兩年都是在各個培訓基地訓練,最後一年則回到主校區,然後進行半年實習,最後才分配到各個部隊裡充當軍官。所以主校區這裡每年的人其實都不多,大概也就五六百人的樣子。
而主校區的面積也不大,它在大名府東側的玉泉山下,一大片營房林立,圍繞着一個大型的軍事訓練場。營地的東側有個山坳,山坳裡有一排馬廄,除此之外便沒有多餘的大型建築。
簡潔、整肅,是這個軍事校區的真實寫照。
但是今天在校區東側的一棟不起眼營房前,幾百名今年即將畢業的羽林衛學員聚集在這裡,高喊着:“奉旨剿逆,重振武威!煌煌大漢,不可欺侮!!宣戰,宣戰!!!”
這座營房與別的營房並沒有什麼特別,也是簡單樸實到了極處。唯一的區別就是這座營房的外面懸掛這一面大漢蟠龍皇旗!
只要是羽林軍校的學員沒有不知道這座營房就是校長的公署所在。而羽林衛的校長可是煌煌大漢的三大元帥之一胡公張文淵!
營房裡佈置很簡單,一張行軍牀,一個辦公桌,一把太師椅,還有一個衣櫃。比起普通士兵的營房來說,這裡唯一多出的就是雪白牆壁上掛着的衆多五顏六色的軍旗---敵人的軍旗!
有阿拉伯帝國的“金刀”旗、“圓月”旗,還有羅馬帝國的“鷹頭”旗、“烈馬”旗,更有匈奴人的“蒼狼”旗、“旭日”旗……這些都是胡公殿下指揮部隊征戰邊疆時斬獲的。
胡公殿下自十八歲從軍,如今縱橫疆場垂五十年,大小戰役不下百場,歷經樂帝、烈帝、平帝三朝。如今已是兩鬢斑白的垂垂老者。
不過虎死不倒威,更何況胡公殿下雖已近古稀之年,但那種凜然氣勢還是讓人從心底折服。他的身材不是很高大,甚至略有些偏瘦,但背脊依然筆挺,垂到胸口的花白長鬚給他那張線條分明的臉龐更添威勢。他只是那麼站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便油然散發開來。
簡單的營房裡如今也是人頭擠擠。仔細一看,挺胸站在胡公面前的大都是三四十歲的少壯派,他們的胸甲上一派閃亮,最次的也是棱甲劍章,站在最前面的三個人甚至是長戟劍章---他們可都是大漢帝國的執金吾!俱是統領一方的大將級人物!
此刻他們三人一身整肅,面容堅毅地道:“殿下,此次南征陛下棄我羽林九衛不用,實在可惜。末將懇請殿下向陛下申請,調我犀甲衛,猛虎衛,飛鷹衛南征翟羅,宣我大漢天威於南洋,必不辱使命,凱旋而還!爲殿下再添一面翟羅軍旗,乃至溼婆軍旗!”
※※※※※※※※※※※※※※※※※※※※※這三個人分別是羽林九衛中的犀甲衛主將韓嶔,猛虎衛主將趙燧,飛鷹衛主將皇甫圭。其中韓嶔今年四十歲,求戰心最切。趙燧所部是當年參加過樂丹城戰役的主力
軍團,戰功卓著,有心再上一層樓。皇甫圭的飛鷹衛是騎兵軍團,說實話在南洋並不能發揮太大的威力,不過他與韓嶔、趙燧都是好友,此刻請戰算是集體的事,所以也就跟着一起來了。
胡公眼神一掃,三人頓時閉嘴不語。羽林九衛中,犀甲衛、猛虎衛、飛鷹衛,還有遠在度甘州打了敗仗的暴熊衛皆是對他惟命是從。這四衛的主將皆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得力干將。不過除了這四衛以外,胡公還能指揮飛騎衛和彪騎衛。可以說胡公以一人之力掌握了大漢六支主力軍團,軍權之盛亙所未有。
其他三衛蛟龍衛是帝國水師軍團,歸屬南方吳公趙蕞統帥。戰象衛與獵豹衛則是益公崔凱掌握。
如果唐公李淵未死,飛騎衛和彪騎衛就是他的。可他如今已經陣亡,所以飛騎衛和彪騎衛暫歸胡公統帥。但顯然益公崔凱對這兩衛的指揮權非常渴望,這段時間更是住在河東郡太原府,與李家子嗣交往頗近。
在唐公未薨之際,與益公就是軍中好友,兩人守望相助已經不時一天兩天,他死之後,益公接管飛騎和彪騎本是天經地義,但無奈胡公不但是四衛統帥,更是羽林軍校校長,人脈廣博,連皇帝也不敢輕動他。所以暫時讓他統領兩衛。
帝國如今的重心仍然是北方,北方地勢較平,騎兵自可縱橫馳騁,威力無限。所以兩衛帝國最強的騎兵軍團就是胡公和益公所極力爭取的對象。
如今朝局詭譎,皇帝遲遲不肯下達對兩衛軍團的最終歸屬權,並非沒有讓益公、胡公互相鬥法,朝廷好相互制衡的意思。
內閣看胡公勢大,於是命今年這一期的所有羽林新生都交給益公帶領,目的也有增加益公羽翼的意思在。試想這一批學員畢業之後充實到各個羽林衛下層做軍官,那就是益公的一大臂助啊!假以時日,這些軍官若立下軍功,升上高位,那對益公也必將感恩戴德。
正是迫於這種壓力,韓嶔、趙燧和皇甫圭才這麼力主出戰。只有戰爭才能讓這些軍人擁有不可動搖的地位。當然,暴熊衛主將黃姚在度甘州失利也是讓他們三人力主出戰的一個次要原因。
胡公當然明白自己這些下屬的心思。但他卻不想動,也不能動。他權掌六衛已經是權勢熏天,內閣首輔宇文護之子宇文獻遇刺一案又有人說是他所爲,雖然後來他親自寫信給宇文護把事情解釋清楚了,但無疑現在的內閣對他已經沒有了好感。如果他出戰失利,正好給了內閣彈劾他的機會,即使戰勝也決計沒有功勞---無論是皇帝還是內閣都不會允許他再擁有更大的權力。既然戰與不戰都對他不利,胡公就更沒有出戰的意思了。
韓嶔看胡公沉默不語,一時間也不能猜到這位老帥的意思,於是朝後面揮揮手,那些部下們紛紛退出了營房。
“殿下,朝廷向翟羅宣戰,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道伐虢而已。可那溼婆國好滅,阿拉伯帝國卻不容小覷。再說,那楊少霆不過是一投閒置散的軍漢,如何能讓他奪得先機,立下此滅國巨功?我等無不以殿下馬首是瞻,還望殿*恤我等忠心爲國的心情,陳情上表吧!”韓嶔的一番話說的入情入理,讓皇甫圭和趙燧都頻頻點頭。
“嵐山不必再說了!”胡公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年輕時胡公帶兵出征,結果傷了聲帶,到如今說話也是如此沙啞。不過正是這沙啞的音調
讓他那並不是很雄厚的身體有了一絲難以抗拒的壓迫力。
嵐山是韓嶔的字。他聽見胡公殿下如此沉悶的聲音不由道:“殿下,您這是擔心什麼?”
胡公搖搖頭,悵然道:“不戰無罪,戰則有失,戰它何來?!不戰也罷!”
“可是殿下,益公殿下今日說已經陳情上表了……”
胡公搖搖手:“這個我知道,悠之已經跟我事先說過,他不是想參與南疆戰事,而是想用戰象衛代替黃姚罷了。”
“什麼?”趙燧第一個叫了起來,“殿下,此事萬萬不可答應啊!黃克定雖然敗了一場,還丟了西海州,但他怎麼說也是殿下的嫡系,如果就這麼灰溜溜的退回來,那豈不是將平定叛亂的功勞拱手相送麼?”
皇甫圭也點頭道:“是啊殿下,哪怕是調我飛鷹衛與黃克定換防也好過讓戰象衛上去。”
“不,殿下,還是讓我們猛虎衛上吧!”趙燧第一個搶先道。
那邊韓嶔看胡公的確不想幹涉南征之事,於是也跳出來道:“殿下,要不讓我們犀甲衛出擊,定能平定大月州之叛亂!”
“我們飛鷹衛皆是騎兵,來去如風,定能掃滅叛匪!”
“我們猛虎衛攻擊力天下無雙,麾下陷陣軍更是舉世難敵,讓我們出馬……”
“犀甲衛攻防皆可,犀甲之名絕非庸碌,殿下用我……”
三個主將一聽有戰事可打,頓時不顧同袍之情,互相爭吵起來。
“夠了!”胡公忽然一聲爆喝。三人立即噤若寒蟬,不敢再吱聲。
“黃克定私自作戰不說還輕舍西海州,此罪等他回來再跟他算。現在我意讓飛騎衛出戰,你們覺得怎樣?”
飛騎衛?韓嶔一震,趕緊道:“殿下,飛騎衛駐守漁陽,調往西部似乎不合適吧?況且,飛騎衛主將李效遊這段時間與唐公世子來往頗多,前幾日還去參加了平陽公主的芳辰宴會,若是讓他出戰,萬一立了戰功,那我們……”
胡公淡然道:“此事是益公殿下提議的。朝堂上已經同意出兵西海州,救援朵蘭城堡。雖然大部分人都認爲朵蘭城堡已經失陷,但爲了彰顯帝國不會拋棄士兵的傳統,還是決定派兵救援……”
趙燧低語一句:“那派飛鷹衛也是一樣的嘛!”
對此,皇甫圭卻沒有搭腔。他已經明白了胡公的意思,這救援是假,查探軍情是真。
朵蘭城堡已經孤懸大半年,還存在與否都是個問題,自然不會因爲一些無知平民的幾句議論而真的出動大軍往救,但不救又會寒了衆將士的心,所以必須派一支部隊前去做做樣子,順便還能查探一下大月州李克定在西海州的軍力到底如何,爲下一階段的平叛做準備。
既然是做樣子,那自然是用來去如風的騎兵爲最好選擇。飛騎衛名聲在外,讓它去不但能鼓舞人心,更能體現胡公殿下對飛騎軍的關照---“看看,別的部隊我沒派,就派你們,我對你們夠好了吧?這平定叛亂的第一功可就是你們的啦!要不要就看你們自己肯不肯盡力了!”
如此一來朝廷沒話說,民間沒話說,飛騎衛更加沒話說。還能收攬飛騎衛的人心,簡直是一舉數得。
韓嶔也明瞭了胡公殿下的意思,所以沒有吱聲,只是在心底暗暗惋惜,這次戰事估計是輪不上他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