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頭暈得厲害。
整個人都像是在空中飄着一樣,要不是唐少峰抱着我,可能我就真的飛出去了也不一定的。
唐少峰叫我的聲音越來越模糊。
恍恍惚惚間,我聽到好多人的聲音。
有唐少峰焦急而低沉的聲音,也有其他不認識的人亂七八糟的聲。
呼吸間,撲入鼻子裡面的,幾乎全是刺激的消毒水味道。
我不舒服地皺緊了眉頭。
我一直以來都很不喜歡醫院的味道,總覺得夾雜了太多的悲歡離合。
醫院更像是一個大戲臺,檢驗着所有人人性最深處的善良。
我似乎是被人放在了車上,然後推這裡推那裡的,做着各種檢查。
好不容易折騰完,躺回牀上了,偏偏還有人拿着針來扎我。
我很痛,可連呼痛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人似乎技術還不算太好,來來回回紮了我幾次。
唐少峰低沉的聲音帶着壓抑不住的怒火在說着什麼。
我想告訴唐少峰別生氣,我這人靜脈從來都是這樣的,從小到大被人扎都很少有見過一次就扎準了的,可還是沒有辦法睜開眼睛說話。
掙扎着試了幾次之後我也就累了,乾脆什麼都不想,躺在牀上就睡了。
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
睡夢中,我夢見了好多亂七八糟的畫面,幾乎都是以前那些事。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經進入了傳說中的餘生,不然怎麼會對未來一點激情都沒有了,只剩下了對過去的回憶。
一想到餘生都要靠着這些回憶度過,我就覺得一陣可怕。
我想要和唐少峰有着更長的人生,比我之前度過的日子都要長的人生。
而不是一輩子活在過去中。
夢很長。
我從夢裡醒過來的時候,頭疼得像是要裂開了一樣。
入眼處,是白花花的天花板,透亮的白熾燈照着眼睛,我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你醒了。”季萱萱的聲音裡面充滿了欣喜。
我聽到她的聲音不由一愣,“你怎麼來了?”
“清雅,你這是什麼表情,怎麼,看到我不高興了啊,你現在心裡眼裡就只有唐少峰一個人是不是,連我都容不下了嗎?”季萱萱故作不高興地鼓起了兩頰,不滿地瞪着我。
她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坐在我牀邊,手裡還拿着手機。
臉上的妝沒有卸,眼妝都有些花了。
外面暖暖的太陽照了進來。
我不禁皺了皺眉,“我沒有,萱萱,看見你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我睡了多久了,你昨天就來了嗎?”
“你那叫睡嗎,陸清雅,你心還真是寬,你昏迷了一天兩夜了!要是你再不醒來,唐少峰都能把這醫院拆了你信不信?”季萱萱一臉無語地瞪着我。
一天兩夜?
這麼久啊……
丁家那個人倒是真下得去手,想起之前被他的麪包車撞到樹上的情形,我就沒來由地一陣後怕。
要是唐少峰沒有及時趕到,我和孫楊就死在那裡了也說不定。
想到唐少峰,我不由看向季萱萱,欲言又止。
季萱萱面無表情地看着我,就是不肯說話。
我跟她這麼久的好朋友,自然是能看出來季萱萱明知道我要問什麼,偏偏是不說,非要我開口。
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放柔了語氣,“萱萱……”
“嗯?”季萱萱是鐵了心要讓我自己說出口了,就是不肯開口說唐少峰的下落。
她明亮的眼神似乎是把我內心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我有些尷尬地避開了季萱萱的注視,“唐少峰呢?”
“呵呵,還說不是心裡眼裡都只有唐少峰,一醒來就想到他,我看你是着魔了。”季萱萱沒好氣地拍了拍我的頭。
我腦袋一陣暈眩,不禁有些感嘆季萱萱這些方面真的是有些魯莽。
我連忙捂住自己的頭,閉着眼睛,不讓自己的暈眩感更深。
季萱萱看着我的動作,一下子反應過來,有些慌亂地扶着我的肩膀,“對不起啊,清雅,我,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這個人也不會照顧人的,我就是下意識的拍了一下,沒想到你頭受傷的事情啊……”
“我沒事,就是還有些暈,緩一緩就好了。”我當然不會生季萱萱的氣,她這個樣子,我早就習慣了。
季萱萱看我難受的樣子,心裡內疚起來,也就不再跟我在唐少峰的事情上面多糾纏了,直接開口說道,“唐少峰那邊似乎是出了一些事,他昨天晚上突然打電話給我,讓我來醫院照顧你,然後今天都還沒有人影。”
出事?
我心裡咯噔了一聲,連忙抓住了季萱萱的手臂,“怎麼回事,唐少峰他怎麼了?”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清雅,你也別擔心,你想想,唐少峰是誰啊,是吧,肯定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他就怕你擔心,走之前還特地囑咐我不要告訴你的。”季萱萱輕輕拍着我的手安穩着我。
我聽着季萱萱的話,眉頭緊鎖。
雖然話是這樣說沒有錯,可如果不是有什麼大事的話,唐少峰不會丟下我離開的,我很清楚唐少峰對我是怎麼樣的。
一定是有什麼他必須要回去的事情,才迫使他叫來了季萱萱照顧我。
皺緊了眉,我想了想之後又問道,“那孫楊呢?”
“孫楊?”季萱萱一臉茫然。
我這纔想起來季萱萱沒有見過孫楊。
“我過來的時候病房裡面就只有唐少峰一個人啊,沒有其他人在。”季萱萱想了想之後道,“不過清雅你也太不小心了吧,開車把自己撞成這樣,你以後還是少開車吧,你這技術,我真是怕哪一天你出事了。”
季萱萱話語裡面的關切讓我心裡一暖。
唐少峰應該是怕季萱萱擔心,所以沒有告訴他我究竟是怎麼傷到的,只是說我開車撞到了。
“嗯嗯,我知道了,我下次會小心的。”我忍不住抱了季萱萱一下。
“你啊……”季萱萱還想要說什麼,最後還是忍住了,“我去把醫生叫過來看看你的情況吧,之前診斷說是腦震盪了,你這腦袋到底要震盪到什麼時候啊。”
我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先前出事,貌似也是腦震盪。
我都不知道我這腦袋多震這麼幾次,會不會壞掉了。
季萱萱讓我躺好之後就出去找醫生了。
我在牀上躺着,想起唐少峰,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的。
一顆心怎麼也沒有辦法平靜下來。
皺了皺眉,我從包裡拿出了電話,熟練地按下唐少峰的號碼,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
我一連打了十幾個,還是會有迴應。
總覺得心裡面的不安緩緩擴大的更明顯了。
季萱萱告訴我不用擔心,我卻依舊放心不下。
遲疑了一秒,我拿着手機從牀上緩緩爬了下去。
上次有過腦震盪的經驗,我每一個動作都特別緩慢,生怕自己的頭暈得更加厲害了。
緩緩挪到門口,我打開病房的門,想要出去,剛走出門就怔住了。
門口的長椅上,孫楊頂着一頭不知道多久沒有打理過的頭髮驚訝地看着我,“你醒了?”
我看着孫楊,眉頭輕擰。
孫楊這麼一個愛乾淨的人,這個時候看起來似乎有些狼狽,臉油油的,眼鏡後面,兩片厚厚的黑眼圈根本就遮擋不住。
“你一直在這裡?”我有些不敢置信地道。
孫楊被我救了一命,他對我感激,我可以想象,但是,他在外面守着我這麼久,我還是覺得有些意外。
孫楊笑了笑,臉上是難以掩飾的疲憊,“我們現在可是合作伙伴,你要是死了,我怎麼辦?”
我忍不住勾起了脣,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唐少峰呢?”
季萱萱在這件事情之外,唐少峰什麼都沒有跟她說,我能理解,可孫楊不一樣,我直覺這次唐少峰離開和丁家有關,孫楊應該是知道一點消息的。
本來我只是隨口猜測着問到,沒想到孫楊臉色一變,她突然站起身來,抓住我的胳膊,有些緊張地左右看了看,覺得沒有人盯着他之後,才拉着我朝着病房走去。
“這裡不方便,我們進去說。”
說着,孫楊拉着我進了病房,反手關上了門。
我被孫楊神經兮兮的反應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心裡也越發緊張起來。
“到底怎麼回事?”我甩開了孫楊的手,走到了窗戶邊上。
孫楊看我走到窗戶邊,乾脆過去連窗簾都給拉了起來。
我覺得心裡一陣發毛。
孫楊這樣,我總覺得心裡越發不安。
孫楊把門窗都關好之後,才緊張地站在我面前,壓低了聲音,小聲地說道,“唐少峰被警察帶走了。”
“什麼?”我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孫揚。
似乎在考量着他說這句話的真假。
孫揚的臉色在陰暗的光線裡面顯得有幾分陰沉。
他看上去跟我一開始認識的那個人有些不一樣了,也許是發生了太多事情的緣故。
孫揚看上去有幾分滄桑和抑鬱。
“昨天晚上唐少峰走的時候告訴我,要去警局一趟,讓我在外面看着,不讓除了你朋友之外的其他人進來。”孫揚沉聲道。
“陸清雅,我在外面坐了一夜,我發現,現在的你,已經被人監視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