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捂着嘴在地上左右打滾,殺豬般嚎叫着,門牙早已經在那石階之上碰落了好幾顆。此時那門外又出來了幾人,身穿紫紅長衫,分列左右。一名腰佩青玉的男子款款走出門來,慢慢從他身邊走過,不屑的瞧上他一眼,隨即冷笑着揚長而去。
那男人捂着嘴,慢慢爬起身來,又要向那硃紅門中衝去,此時分列兩邊的紫紅衣衫人立即上前堵住了路。那人吐了一口血,向那幾人連連鞠躬,口裡說得是東瀛話,兀自哇啦哇啦講個不停。可無論他怎樣苦求,那幾人就是不讓開路。那人似乎又是無奈又是着急,團團打轉,忽然間雙膝一輕,便向那幾人跪倒下去。
當着這滿街來往行人,那人竟顧不得膝下黃金,低聲下氣,連番磕頭跪拜,這種有損自身德行的事誰人會做,來往之人不由得奇怪駐足,不一會兒時間便引來了一堆人引項圍觀。
見那人身高七尺,膀闊腰圓,也是一條硬朗的漢子,可是卻在此連番下跪磕頭,低三下四,尊嚴二字,早已拋置於腦後。玉兒看了不覺心裡有氣,道:“你看那個人,又不少胳膊瘸腿,能挑會扛,幹嘛要在這裡弄得像個乞丐似的。”
說完,她看向周圍,卻只見周圍圍觀之人都在搖頭嘆息。她不由得更是奇怪,道:“這種人還值得大家同情麼,這些日本人真是奇怪得緊。正想之時,只聽得韓侖也發出了一陣感嘆之聲,玉兒側過臉,只見韓侖正在同一名中年婦女攀談。
少時那婦女拎着籃子嘆息着離去了,周圍的人大多也懷着一副同情的表情準備離開。玉兒奇怪道:“相公,他們怎麼都這種表情?”
韓侖道:“你很看不起他是麼?”
玉兒道:“是有一點,好歹是個大男人,也太沒...”話未說完,便看見韓侖輕輕搖頭,他道:“玉兒,不是這樣的,這人是藤原京中一個有名的孝子,也是個不錯的棋手,叫做藤原谷野,他娘生了疾患,這個人已經耗盡了自己所有的家產爲他母親治病。可是他母親的病剛有好轉,他辛苦賺來的錢又揮耗殆盡。這個地方叫做棋王閣,乃是一個圍棋高手開的棋具店。這個店裡有個規矩,若是有人能夠戰勝店主,便能領取百金。若是輸了,便留下十金,並不得前去索要。這人也實在太過缺錢了,東拼西湊了十金前來挑戰,不想卻是落敗了。那錢是他孃的救命錢,可此時卻被他輸在了此處。他還想同那店主再下,討回那十金。因此纔在此處哀求,卑躬屈膝。”
玉兒皺了皺眉頭,輕輕說了聲“哦”,轉頭再去看那藤原谷野,眼中也不免同周圍人一樣充滿了憐憫。她嘆了一口氣,忽然急急跨上兩步,走到那人身邊。
“玉兒,你想幹什麼!”韓侖嚇了一跳。玉兒憤憤地指着那人,道:“你也太沒骨氣了,怎的隨隨便便就給人跪下。輸了就是輸了,只怪你自己能力欠佳。”一口氣罵了出來,藤原谷野愣在原地,一時間看着她,好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時驚得竟忘記了哭嚎。玉兒忽的對韓侖道:“相公,你跟他們說,我跟那個店主下。”
韓侖道:“咱們還是別管這些閒事了,又不是什麼天大的事。冉姑娘心情欠佳,今日便算了吧。”
玉兒忽又跑到冉傾珞身邊,道:“姐姐,你看他多可憐,那個店主爲富不仁,也很是過分。咱們幫幫他吧。”
冉傾珞看着那人,忽然又想起了冉問雨去世之時她滿心的無奈與痛苦,失去親人的悲傷,至今她也未從中解脫。一聽到此人是爲母親而屈膝,她倒是不覺得這人下賤,心中反倒十分敬佩。玉兒說要幫他,正合自己心意,便點頭道:“盡力爲之吧,我之後自會去爲他母親診療。”
玉兒高興地點了點頭,轉而望着韓侖,韓侖無奈的笑了笑,遂走到那臺階之下,用東瀛話喊道:“請轉告你們店主,中原遠客前來請教。”
那人重重點了下頭,一聲不發跑進門中,少時又重新出來,道:“店主有請,不過需得先留下十金。”韓侖哈哈一笑,道:“請去告訴你們店主,若是這位姑娘輸了,我雙手奉上千兩黃金。若是他輸了,請店主退還這位谷野兄弟的賭金,並且在這藤原京佈施三天。”
那人聞言一愣,隨即又飛快的跑進了門中。少時,只見那人又出來,道:“店主請兩位內中說話。”說罷,趕緊叮囑周圍紫杉人讓出一條大路。玉兒見韓侖同他們說了不久,這些人便點頭哈腰的讓開了路,絲毫沒有了之前的跋扈之氣。玉兒奇怪的轉過頭看他,道:“你可真厲害,這些人讓你幾句話就治得服服帖帖的。”
韓侖笑道:“真正能不能治住他們,那可得看你的了。要是贏不了,那我這張臉可就沒地方擱了。”
玉兒訝然道:“這麼嚴重!你放心,我一定小心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