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月光如水灑向那靠山的小村莊。
而此時卻仍有一間房舍透出暗黃的燭光。
一身白裙的女子坐在桌邊用手支着腦袋,似萬般無奈地看着靠在牀沿的大紅衣袍的男子,那男子的眉目極是好看,邪魅狷狂,一身大紅衣袍更是襯得其人狂放不羈,烏黑長髮柔順垂下,只在尾端以紅色綢帶固定。
“我說這位兄弟,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女子一邊翻着白眼一邊腹誹那男子的悶騷裝扮。
那男子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芍子你可是前不久才答應嫁給我的,怎麼這麼快就把我忘了,你這讓我以後如何面對我的民衆,如何專心治理……”
女子甩過去一記白眼,那男子便很沒骨氣地閉嘴了,接着便站起身,看向窗外月光,眉頭緊皺,輕嘆一聲,頗有些爲情所困的模樣,“既然姑娘不是在下要找的人,在下便在這裡給姑娘賠罪了,若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只是可惜了芍子院子裡養了那麼些年的花花草草,若是真找不到,便也只能一把火燒了,免得睹物思人,徒增煩惱罷了……”
“夭音你……你你你居然要燒我的院子!我纔不要跟你回去!”芍子本就生的清麗,此時腮幫子一鼓,煞是可愛。
夭音眼中狡黠一閃而過,轉身笑吟吟地迎向苕子,還不忘裝作一副驚喜的樣子,“芍子你終於想起爲夫了嘛!我就說你怎麼可能不記得我!”
芍子看都沒看他,轉身背對着他,一臉不爽,“我纔不要跟你回去,你剛纔還要燒我的院子,你還對着那條蛇笑,你還誇那條蛇好看,你是不是早就不想要我了!”
夭音抱向她的手臂一僵,有些懵了……他真的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對一條蛇笑過。他這麼想就這麼問出來了,於是……
“你居然還裝傻!!就是前幾天陪她父親去找你的那條蛇,他們從天上飛過來的時候我看的清清楚楚,還長了兩個角的那條醜蛇!!”
夭音額角抽了抽,“芍子,我發誓我沒說過她好看,還有啊,人家是不是蛇,是蛟……”
“我說是蛇就是蛇嘛,怎麼,難道我說得不對嘛……”
“沒有沒有,苕子說她是蛇她就是蛇,乖,跟我回家~”夭音笑盈盈地上前,兩條胳膊終於如願以償地攬住芍子。
“那你以後不許再對別的女人笑。”芍子嬌嗔。
“好。”
“特別是那條醜蛇。”
“……好。”
莫名躺槍的蛇,噢不,是蛟在夢中打了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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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的,守在妖主寢殿門口的兩隻小妖便看見自家主子往寢殿走來,懷裡還窩着個人,不覺嘴角抽了抽。
每個月那位白姑娘都要鬧上幾鬧,每次回來都是這幅場景,他們早就見怪不怪了,也虧的妖主寵她,否則早就大卸八塊泄氣了,誰不知道他們主子雖整日笑眯眯的,可卻是整個兒一笑面虎,行事果敢狠辣……
兩隻小妖一點也不敢鬆懈站直了身體,因爲他們家主子已經行到了寢殿門口。
夭音抱着芍子回到她的房間,把她放在牀上安置好,一動不動地凝眉看着她,皎白的月光透過窗子照在他的側臉,眼中的寵溺和溫柔毫不掩飾,卻也透露出絲絲的憂慮與不捨……
夭音轉身步出房門,走到了隔壁的院落。
妖界生靈不像凡人那般講究,他們大都喜歡隨性,所以妖界的房屋多半都是小院的形式,小院的樣式都是根據自己喜好而定,所以整個妖界估摸着也只有宴會的大殿看起來比較奢華,而爲了避免芍子受到任何傷害,夭音讓她住在了自己隔壁。
夭音難得神色凝重地站在自己的院落中,頭腦中反覆迴旋着前幾日重華上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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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凝池。
夭音與另一位白袍男子坐於湖邊小敘。那白袍男子也是生得俊郎,氣質泠然,黑髮挽在腦後,一派仙風道骨,便是重華上神,然與這不羈的妖主坐在一起,卻也是一派和諧。
普天之上,說到這重華上神,無人不是敬仰之姿。重華上神本是遠古時期戰神,經過上千萬年的殺伐才成就了一方天地,渾身的氣息卻依舊是溫潤如翩翩公子,彷彿戰爭從未在他身上留下過痕跡。
自從天地得以安寧,重華上神便拋開盔甲,收起冷霜劍,輕挽髮絲,居於三十六天,雖無官職,但天帝依然禮讓三分。而神本就比仙要自在許多,天界的大多數條條框框對於神而言都是沒什麼作用的,更何況是上神,故而每每重華無聊便會到這幽都來找夭音。
至於重華身爲上神爲何會與妖主混在一起,便是後話了。
“芍子如今只是凡人,現已有十八,你們妖族自可活的長久,可她的一世只有短短几十年,難不成你打算每一世都看着她生老病死然後再去尋找她的下一世?”重華上神聲音極是清淡。
“能找到她我便已知足,看她生老病死固然痛苦,但是我又有什麼辦法。”夭音的語氣罕見的苦澀無奈。
“可你忘了,她只是一介凡人,在妖界待久了,即便有你在身邊護着,也難免會影響陽壽,甚至傷及魂魄。”
夭音沉默了。
“或許你可以嘗試,讓她同你一樣,擁有長久的壽命。”
“此話何意?”夭音試探的語氣,彷彿想驗證自己心中的猜想。
“芍子仙根已失,若要再次修仙,須得天君歸還仙根,即便是她修成爲仙……”重華上神意味深長看了夭音一眼,“所以現在的芍子若要修也只能修妖魔二道。若凡人修魔,難免會被魔性左右其心智,修成之後得芍子還是不是原來的芍子便不得而知了。而若是修妖道,她只是一介凡人,從古至今還沒有人能修成妖的……”
夭音苦笑出聲,“若要凡人成妖自然是有法子的,不過那種痛苦……”他搖搖頭。
重華搖頭輕笑,“讓凡人成妖的法子對你這妖主來說當然是再熟悉不過,只不過因爲對方是她才讓你猶豫。我也算自小看着她長大,心中自是不忍,成仙固然好,可怎及爲妖自在,便如成仙要受天劫,成妖必然也要代價。”
夭音聽完重華的話,內心有些觸動,但也只是輕輕皺了下眉。重華上神雖爲上神,卻對所有事都看得通透,有自己一番見解,從不在乎仙妖之別,可如今說出仙不如妖的話,卻也是讓人震驚。
“你倒是看得通透,不過到底願不願意,還是得芍子說了算。”夭音心下了然,便又是以往那副邪魅不羈的模樣。
重華聽罷,卻也只是輕笑,感嘆情之一字,着實讓人改變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