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子醒的時候沒有看到墨凡。
她小心翼翼地走出門,看到自己門前有一條不算長的通道,於是她走到通道右端,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大殿,又轉身向通道左端走。
通道左端竟是一處高涯,芍子戰戰兢兢地走過去,往下瞟了一眼,頓時吞了口口水,下方雲霧繚繞,雲霧以下,竟然什麼東西都看不到,如果摔下去估計得成肉醬了,芍子這麼想着,又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幾步。
耳畔突然傳來一道含着笑意的聲音,“沒想到你還是這麼膽小。”
芍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了,腿軟地往後退開扒拉住高涯上的山石,然後纔看到了一襲白衣。
原來在這涯上的山石中央竟有一處凹陷,那凹陷並不算深,但若是有人在那裡,卻也不容易被發現。
她很小心地走過去,看到了一襲白衣的墨凡。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穿白衣的樣子,不似黑衣一般的邪魅,白衣的墨凡甚至讓人有一種謫仙的錯覺。他輕輕挽起如墨的青絲,剩餘的墨發隨風在身後輕揚,陰柔精緻的五官帶着似有若無的笑意,慵懶地
傾身側躺在山崖之上,竟生出一種王者的氣息,彷彿目之所及,皆是他的囊中之物。
墨凡坐起身,騰出一半的位置示意芍子坐下。
芍子挨着墨凡坐下,習慣性地抱着自己的膝蓋,小小的身子坐在墨凡身邊顯得煞是可愛。
她低着頭,緊緊皺起了小眉頭,眼睛還時不時地瞟向墨凡。
墨凡被她這幅模樣逗樂了,輕笑一聲,淡淡的開口,“怎麼了?有什麼話就說吧。”
芍子囁嚅了半晌,底氣很不足地看着墨凡,“我……我想回去了,出來這麼久他們會擔心的。”
墨凡立時做出一副瞭然的模樣,“原來你是擔心這個!好吧,那你走吧。”說着便含笑目視前方,彷彿那裡有什麼很美的風景一樣。
芍子看他答應的這麼痛快,雖然心裡有些疑惑,可是如果不趁機離開也不是她的風格,於是她一邊觀察着墨凡的神色,一邊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一直走到大殿也沒見有什麼異樣,芍子心裡一陣激動,連心裡僅剩的那點疑慮也煙消雲散,立馬撒開腿就奔向那扇通往自由的大門。
直到跑到大殿門口才傻了眼,也終於知道爲什麼墨凡會答應得那麼痛快。
大殿之外什麼都沒有,沒有攔路的障礙,也沒有對前路的迷茫,因爲根本就連路都沒有!
芍子這才知道原來這座大殿竟是懸空的!她呆呆地擡頭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那裡黑雲翻滾,時不時還有閃電劃過,又低頭看了看大殿之下,目之所及一片荒蕪,就算她可以乘着自己的小白雲下得大殿,可是下去了又該往哪個方向走?
芍子一臉挫敗,就算再傻她也猜得出這是魔域,於是只好欲哭無淚的對着漫天翻滾的黑雲乾瞪眼,最後悻悻地轉身又進了大殿。
墨凡看到芍子一臉憋屈的回來,嘴角笑意更甚,卻還是一本正經的問道,“怎麼又回來了?”
芍子看着他那個假正經的模樣,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她覺得如果自己修爲夠高的話,肯定會衝上去打一頓的。
她很憋屈的走過去挨着墨凡坐下,抱着膝蓋,越想越覺得委屈,“明明說好讓我走的。”
墨凡一愣,擺出一張無辜臉,“我又沒攔你。”
“可是……可是……”芍子可是了半天,愣是沒可是出個所以然。
“要不我再讓那個湘南送你回去?”
“爲什麼不是你送我?”芍子聽到這個提議皺巴着一張小臉可憐兮兮的看着墨凡。
墨凡目視前方,不爲所動,“如果我可以進妖界爲什麼還要讓那個女人去帶你回來。”
芍子想想覺得也有道理,但是他可以不送進妖界呀,於是她又目光灼灼地看着墨凡,“那你把我送到附近不就好了嗎?”
墨凡覺得很爲難,小聲嘀咕,“那要是讓妖界的人知道了還以爲我怕他們呢。”
芍子聞言,臉一板,嘴一撅,偏過頭不想理他了。
過了半晌,耳畔才傳來墨凡染着淡淡憂傷的聲音,“你現在就這麼不想待在我身邊嗎?”
芍子被這一縷憂傷驚得心頭一顫,話脫口而出,“我沒有!”說着就慌忙地轉過頭,恰好看到墨凡扭頭目視前方,臉上的表情已經是她所熟悉的淺笑。
然後她又聽到他輕聲說着,甚至帶着些微的懇求,“幾日就好,幾日之後我就讓你回去。”
芍子看到這樣的墨凡,心裡有些難受,但是她總不能說自己不回去了吧,所以也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她覺得很奇怪,自從遇到他之後,就發生了很多奇怪的事。夭音終止了兩人說好要走回妖界的旅程,湘南作爲曾經妖界地位尊貴之人卻似乎心甘情願爲他辦事,而自己,對於他的懇求總是不忍心拒絕,甚至還爲了他的一縷憂傷而難過,這所有的一切彷彿都是因爲墨凡的出現,但芍子卻有一種感覺,這些事情的源頭可能都是因爲自己。
墨凡注視着她,眼裡的悲涼不加掩飾,“如果可以,我應該在那個時候就把你留在身邊的。”
芍子從自己的思緒中抽出身來,看着墨凡,這一次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的悲傷,那是一種時光磨礪出的滄桑與無力。
她覺得自己甚至不敢面對這樣的墨凡,很快轉過了頭,然而有些事情,不管她願不願意面對,都只能獨自承受,終究會回來的記憶,帶來的是毀滅還是另一種開始,誰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