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2）終於知道你有多在乎我了
“已經抖落完了。”威哥無奈地朝我攤攤手。
“哈, 直線妹。”韓東學一副快要駕鶴西去的笑態。
“沒想到你也有那麼二的時候。”李凌皓極力忍住笑意。
“我二？”我很不爽地反駁：“我那是大智若愚。”
韓東學又拆我臺：“你都二成爺了，還不二？”此話一出，大夥兒都跟着樂了起來。我心裡那叫個不爽, 你說你們一大羣人集體嘲笑我叫什麼事兒, 也不看着點兒生意, 就不怕有顧客不付帳走人麼。
“麗娜你陪他們嘮。”說着我就往燕子那走, 她正擱吧檯邊跟調酒的小哥聊着天, 看上去還聊得聽投機的。
“新新你記得他不？”我剛走過去，燕子就招呼我認親。
我仔細看了看這位小哥，一點印象都沒有, 於是我搖搖頭。
“我們高二同學，姓張, 你再想想。”燕子還真無聊, 我都說不認識了還提示作答, 這個張姓同學也滿臉期待地看着我。
“不好意思，我有面孔失認症。”我胡亂找了個理由, 尷尬地對他笑了笑，這實在不怪我，基本上從小學的抑鬱期開始，一直到現在上大學，我都不太和同學交流。
“這就難怪了。”該同學竟然連這樣的理由都相信：“那時候你在班裡就是一個謎一樣的存在, 除了許曉燕, 我幾乎就沒看到過你跟別的同學說過話, 我當時還以爲你自閉呢。”
我微笑着聽他講我當年有多苦大仇深, 感覺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其實關於中學時代的記憶, 我早就模糊不清，也不再願意想起, 因爲我的記憶裡，只有冉冉是最真實的存在。
正有一句沒一句閒聊着，麗娜突然慌慌張張跑過來：“出事了，打起來了！”我腦子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了酒瓶破碎的聲音。
我一擡頭，李凌皓已被威哥掄起的酒瓶砸倒在沙發上。
“住手！”見此情景我急火攻心，大喊着衝了過去。
真是奇了怪了，剛纔大家不都聊得好好的麼，怎麼說打起來就打起來了，而且這哪叫打架，根本就是威哥打李凌皓！
李凌皓這貨平時打人不挺帶勁的麼，怎麼今天只有被揍到臥倒的份兒了？就我衝到案發地點的這幾秒鐘功夫裡，他臉上又結結實實捱了威哥兩拳。
威哥打起架來特別生猛海鮮，大夥兒根本就攔不住，由此引起酒吧裡一陣騷動，客人們避到旁處遠觀這邊的場景。
“你有病啊！”我又是推又是拉，可威哥愣是不肯鬆手，眼瞅着李凌皓都快被他掐死了，我又氣又急，恨不得一口咬死他。我還真抱着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他吃痛終於鬆手，大夥立刻把他按在一旁。
我看向李凌皓，他額頭上有鮮血順流而下，使他蒼白的臉看上去特別觸目驚心。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我趕緊掏出紙巾幫他擦拭血跡。他奶奶的，自己揍他的時候毫不手軟，但看他被別人打成這副慘樣，着實又心疼不已。
“我沒事。”他說，那語氣平靜地就好像他真沒啥事似的。我聽他這話就氣不打一處來，沒事，你他媽被打成這樣了叫沒事？我把紙巾朝他腦袋上一扔，你丫自己擦去！
“好好的動什麼手呀！”我轉身質問威哥。
威哥看上去火氣很大，他看着我不說話，眼睛裡全是殺氣和怨念。印象中的威哥從未用過這種眼神看我，我被他看得心裡直發毛，剛纔熊熊升起的氣焰都被他強大的目光打壓下去。
“冉冉是怎麼死的？”他問。
我一時語塞，他爲什麼突然問這個，難道他知道冉冉的死因了，所以纔對李凌皓大打出手？我環顧四周，只見麗娜用特抱歉的表情看着我，得，肯定是這碎嘴丫頭。我在心裡暗罵了句，回頭再收拾你！
直視威哥的眼睛，我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鎮定：“車禍，在李凌皓家門口。”
威哥愣了一下，彷彿沒想到我會那麼直接。
“那你還和他在一起，他害死了你姐！”威哥這句話幾乎是用吼的，一旁的麗娜嚇得一個哆嗦。
“我他媽知道！”我被他吼得肝火哧哧往上冒，這件事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但現在我特別不想記起。爲什麼老是要我回憶這件事，操蛋！我抓過李凌皓的左手，將他的衣袖往上一捋：“看見沒，爺十八年前就報過仇了！”
李凌皓手腕上那道刀痕，隔了那麼久，依然清晰可見，觸目驚心，可見我當年那一刀有多兇狠。
威哥的惱怒轉化爲吃驚，他看着那道傷痕，漸漸沒了火氣，李凌皓亦用驚訝的目光看着我。
整個酒吧在我這句話後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無論是顧客還是夥計，都將目光的焦點聚集到我們這裡，如此靜謐而詭異的氣氛。
“都散了，散了，沒什麼好看的。”胖虎被我們這陣仗一鬧，反而最先緩過了神。
“對不起。”李凌皓的聲音有些嘶啞：“每次來都讓你不開心。”他的手輕輕拂過我的眼角，我才知道我的眼淚滑了出來，絕對是剛纔急毛了。
我轉過頭去，用手背將臉上的淚抹乾：“走吧，去醫院處理傷口。”
“我送他去。”威哥說，我擡頭看他，他已不似剛纔那般凶神惡煞，平靜的面容上看不出表情。
他走到我面前，衝我艱難地擠了個笑容，然後說：“放心吧，就是和他有些話說，不會再動手了。”看他這副模樣，情緒已然恢復如常，我這顆忐忑的心這才歸於平靜。
他用眼神示意，李凌皓乖乖地跟他走了。他們走後，大家都假裝失憶似的各忙各的去了，酒吧裡立刻恢復了和諧氣氛，就好像根本就沒剛纔那一陣混戰似的。
我蹲下去收拾破碎的酒瓶碎片，萬一傷到來回走動的顧客就不好了。
“虎哥來，別扎傷了手。”胖虎低下頭對我說：“和燕子坐一邊玩去。”
我乖乖地坐到一邊，只見韓東學正盯着我看，我苦笑了一下：“今天讓你看笑話了。”
“我看到的是陳二爺彪悍的人生。”他這話說的，我真聽不出是褒是貶。果然他又看出我心中所想，補充道：”我是誇你鎮得住場面，真心誇。“說着朝我擠弄一下眼睛。
我沒好氣地朝他看了眼，然後將視線轉移到罪魁禍首身上。
“這事賴我，是我說漏了嘴。”麗娜道歉的態度還算誠懇，但她話鋒一轉又爲自己作出了辯護：“可我是有苦衷的呀，你想，我要和羅帥哥搭訕的話，就只能聊你了是不是？沒想到越聊越投機，一不小心就談到你姐和李凌皓的事了。
她頓了頓，繼續道“本來我看羅威和李凌皓有說有笑的，以爲他倆早就冰釋前嫌，沒想到我話沒說完場面就失控了，嚇死我了。”邊說邊拍着她的小心臟，一副猶在受驚的樣子。
“你就是見色忘義！”燕子幫我責備她：“我朝你使眼神使得眼珠子都快甩出來了，你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又咳嗽了幾聲你也是充耳不聞，真有你的。”
“別生氣，都別生氣。”麗娜連連認錯：“下不爲例，以後一定好好做人。”
我看她那楚楚可憐的樣子，想生氣也氣不起來，可一想到李凌皓被打得鼻青臉腫，我這心裡又窩着火兒，真是讓人難受呀。以後打死不能讓大家聚一塊鬧騰，太容易擦槍走火了。
正難受着，摸摸肚子發現餓了，於是幾個人跑到對面一家大排檔吃宵夜，我還挺佩服自己的，男朋友都被打成那樣了，竟然還有胃口吃東西。
本來打算吃完回酒吧等李凌皓，席間他發短信過來說他已經回S市去了。於是我們各自打道回府，麗娜當然是跟我回家，她已經向我發誓，接下來幾天一定會好好學習，堅決不給我找麻煩。
我雖然不大相信，但看她信誓旦旦的樣子，只能期望她說話能算數一回。
坐上老爸的屎黃小車，我想給李凌皓打個電話問問情況，但一想他現在正開着車，本來就被打得神志不清，又是黑燈瞎火的，再分神接個電話出個車禍，那可就真完了。
剛把手機揣兜裡就有短信進來，威哥的。
丫頭，哥今天喝大了，給你賠不是。
簡潔明瞭，是他的作風。
我回他沒關係，李凌皓本來就欠揍。
只是這廝只准我一人揍，別人動他我心裡還真不對付。
不過我現在並不生威哥的氣，他今天發那麼大火，是因爲他還愛着冉冉。威哥對冉冉的愛，完全就是着了魔的那種，只是我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依然沒從那魔道里走出來。
他很快回了句，你不生氣我就安心了。
我想了想，又發了條短信過去，知道你還愛着冉冉，但人總要向前看，你也該找個姑娘談場戀愛了。就我這美女同學，對你挺有好感的，要不要試着瞭解一下？
直到下車到家，他也沒給我個回覆。
我將麗娜逼進書房複習，然後估摸着時間，李凌皓差不多該到家了，於是給他打電話。
“怎麼樣了？”我問。
“小傷，沒事的。”他語氣平靜。
我鬆了口氣，剛纔見血有點嚇人，只要沒大礙就好。
“對不起，害你一臉傷回去。”我很抱歉。
“以後別和我說對不起。”他低沉的聲音緩緩傳來：“我永遠不會記恨你，你記得恨我就行了，不就是被打了一頓麼，不要磨磨唧唧的，不是你的風格。”
得，我不磨嘰，可我還是忍不住問：“你爲什麼不還手？威哥的鐵拳可不是蓋的。”
“是我自己造孽，捱打是份內的事。”他頓了頓繼續說：“其實今天被打我還挺開心的，終於知道你有多在乎我了。”
“別自戀。”我梗着脖子反駁：“我這人天性善良，就喜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話沒說完我自己都快吐了，天性善良。
“對了，威哥和你說啥了？”我比較關心這個。
“他說，”他語氣平緩堅定：“如果我還愛着冉冉，就好好照顧你，如果我已經不愛她了，那就好好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