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3)還讓不讓人活了
難道大姨媽要過境了?不會這麼倒黴吧……
我有一個很多女生都有的通病, 就是姨媽探訪時期肚子疼。
但我明顯比一般女生更不幸,因爲我從來記不住姨媽探訪我的日期,而如果我在這段身體敏感期裡, 吃了辛辣食物或者一不小心讓自己受了涼, 必定要以疼得死去活來作爲懲罰。
貌似我在綿延山裡凍了一個晚上, 而今天我還吃了麻辣雞翅……所以說, 今夜勢必又會是個鬼哭狼嚎的夜晚。
我將頭悶在枕頭裡哀怨道, 這特麼還讓不讓人活了!
開燈,然後彎腰在牀沿下的行李箱裡翻找,終於讓我翻到了一包衛生棉。
還算你們有人性, 知道給我備着點這個,我心裡嘀咕了一句, 又翻了翻, 卻沒看到我的止痛藥。你們難道不知道止痛藥和衛生棉是黃金搭檔麼?粗心的秦老大和沒腦子的麗娜不記得也就罷了, 難道小穎你也想不起來?都回家吃點兒腦白金補補吧!
一想到她們仨就這麼把我拋棄了,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怎麼去廁所?總不能手裡拿着這個東西讓李凌皓扶着去, 轉頭,我看到倚着牀頭櫃的大拖把。
回來的時候路過李凌皓的房間,他的門虛掩着,有淺淺燈光從門縫裡滲透出來。隱約可以聽到他低沉的談話聲,應該是在打電話, 我緩慢小心地往房間走, 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響。
在牀上翻來覆去很久, 肚子終於疼到了無法容忍的地步。
我開始害怕, 怕再這麼熬下去, 我很可能會昏死在牀上。有過這種例子,那次嚇得老大她們魂飛魄散, 架起我就往醫務室跑,吊了兩瓶水我才恢復神智。
記得客廳的茶几下面有個備用藥箱,只能去看看那裡面有沒有止痛藥了。腳痛和腹痛使我步履蹣跚,短短的幾步路程走了不下十分鐘,坐上沙發時我已是滿頭滿臉的汗。
深呼一口氣,然後咬咬牙開始翻藥箱,不停在心裡給自己打氣,堅強點兒!姨媽再囂張跋扈,只要捱過這兩天爺又是一條好漢!話雖這麼說,我已然痛得兩眼發黑有臥倒趨勢。
“你在找什麼?”我聽到李凌皓的聲音。
“有止痛藥麼?”我艱難擡頭,看到的是雙份的黑色身影,好吧,已經疼得眼花了。
“你怎麼了?”他一個快步邁到我面前。
我雙手捂着肚子,陣陣痛感讓我呼吸不暢眼淚婆娑,也不知道要怎麼表述他才能聽懂:“我親戚來看我……有止痛藥麼?”
他看着我愣了三秒鐘,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
“去醫院。”他立刻抱起我。
我搖頭,我纔不想早上剛從醫院出來,晚上又被送進去,還是這種情況,實在丟人。
“我不去,止痛藥就行了。”我咬着牙吐出這幾個字,明明是想用命令式口吻,聽起來卻像懇求一般帶着哭腔,淚花在眼眶裡不停打轉,打死不肯落下來。
“那好,我去買藥。”他把我放回牀上蓋好被子,撫了撫我額頭上沾着汗水的碎髮,輕聲說:“你等我。”
然後我聽到關門的聲音,再然後,眼淚終於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我蜷縮起身體,感覺痛得無法呼吸,腦子裡一片混沌,思維開始跟不上運轉,身上的冷汗不停往外奔騰。
僅存的那點意識告訴我,深呼氣是減輕疼痛最好的方法,於是我開始深呼氣,好像有一點用,我的腦子變得清醒了一點。就在這個清醒的片刻,我突然想起了那段日子,那段我最瀕臨崩潰的日子。
就是那個時候,冉冉告訴我,深呼吸可以減輕疼痛。
那時候我每天晚上都失眠,每次都是在睏倦昏沉即將入睡之際,突然心悸驚醒,心裡誠惶誠恐,背後冷汗浸出。記得當時我這樣跟冉冉描述,就像有一個惡魔把守在睡眠城門口,當睡意來臨的時候,他的利爪猛地刺進我的心臟,生生將睡意掠走。
冉冉摟着我不說話,陪我失眠到天亮。
常常逃課不去上學,因爲我實在上不下去,當時冉冉又是高考的關鍵時刻,我也不能經常去打擾她。於是一個人躲在家裡,躲在被子裡痛哭流涕,亦或是各種自殘自虐。
當時我完全是靠僅存的那點兒理智,才遏制住想自殺的念頭。自那次用蚊香將手背燙出三個窟窿,被冉冉抓個正着時,我便答應過她,再怎麼難過都不可以自殺。
記得那時候乘電梯,我都用理智告訴自己,遠離電梯旁的窗口,就怕自己瞬間衝動一躍而下。
我也還記得,有一次,我也像今晚這樣,蜷縮在牀上瑟瑟發抖不停哭泣。我竟然因爲太痛苦而無法起來洗澡,是的,你沒有聽錯,當時的我確實連洗澡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覺得我渾身都痛,痛得我已經沒有力氣做任何事。
雖然我知道,那只是心痛。
我又開始流淚,連最簡單的日常生活都維持不了,這讓我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廢物。那種無力挽回的絕望感,也許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會懂。冉冉走過來,她告訴我,深呼吸,深呼吸你就會感覺不那麼疼了。
我照做,然後感覺好一點了,可還是不願起來去洗澡。
冉冉攙扶着我進浴室,當時老媽看到還問了一句我怎麼了,冉冉微笑着回答說,她體育課崴着腳了,就這樣矇混過關。然後她將我扶進浴缸裡,幫着我洗澡。熱氣騰騰的水霧中,我看到冉冉雙頰上有淚水滑過。
我抑制不住地哭出聲來。
生理的疼痛只能迫使眼淚衝出淚腺,心理的悲傷纔會使人泣不成聲,正當我在這兩者間不斷徘徊痛哭時,我感覺自己被緩緩地扶起身來。
“吃藥。”有個聲音對我說。
此時我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但我知道是李凌皓回來了。還好,還有個人在我身邊,我不由自主抓住他的手臂,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餵我吃完藥,扶我慢慢躺下,幫我掖好被子。
藥最快也要半個小時才能起效,所以說我還要再熬三十分鐘。我縮在被窩裡,身上早已被汗水浸透,汗水蒸發帶來的涼意讓我倍感清冷,我本能地抓緊他的手臂不放,這樣感覺會溫暖一點。
“是不是冷?”他問。
不等我回答,便感覺有一雙手臂擁住了我,外加一個溫暖的懷抱。心裡一驚,我睜開眼,淚眼模糊中我看到李凌皓那張完美得沒有一點瑕疵的臉。
“你幹什麼。”我有氣無力,實在沒有力氣表示驚訝。
“你冷。”他勿容置疑的語氣。
我感覺環在腰上的力道一緊,我的臉便跌進他的胸膛,一股溫暖炙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我無力掙脫,因爲腹部就像有無數根針扎一般尖銳的疼痛,只能縮在他懷裡動也不敢動,任痛苦襲擊。
不知過了多久,痛感漸漸減輕,濃濃的睏意席捲而來,靠在在他寬大結實的胸膛,精疲力竭的我不知不覺睡着。
一夜無夢,只覺心安。
睜開眼,有點反應不過來自己身處何地,愣了半天才想起不是在宿舍。可看室內這佈置,也不像我睡的客臥,是……李凌皓的臥室?
昨晚我兩眼漆黑,也沒注意到被抱到這來了。
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定然是死去活來的醜態,來不及感到丟人,又想起昨晚好像和他睡在了一起……
簡直想把自己掛到牆上當標本啊!
正當我雙手扯頭,努力把自己往窗外扔的時候,房門緩緩打開,一抹黑色身影倚上門沿:“醒了?”
廢話我不想回答,只是在心裡吭罵,你丫怎麼連睡衣都是黑色的,黑就黑唄,幹嘛還穿得這般袒胸露膛?
我眼睛不自覺地沿着他胸口的衣服邊沿一路往下掃,性感纖長的鎖骨線條,結實平坦的胸膛,完美腹肌在衣縫陰影下若隱若現……我感覺自己的臉在發燙,趕緊轉移視線,要不非得流鼻血不可。
同時在心裡罵自己,雖說花癡是女生不可篡改的基因,但也要分場合分時間分人吶!尼瑪別再看了,陳新新,注意你的節操!
“先把藥吃了,我去把早餐熱一下。”他輕笑了一下,彷彿看透了我的心理活動,伸手指了指牀頭櫃上的杯子和藥丸,然後便趿拉着拖鞋走開了。
實在不敢想象,我昨晚竟和他睡在了一張牀上!
只怪當時狀態不佳無暇欣賞這完美身材,真真是浪費……趕緊清了清腦袋裡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我伸手拿過保溫杯,將熱水倒進旁邊的玻璃杯子裡。看這水的顏色就知道里面加了紅糖,也算他夠細心。
吃完藥,感覺全身熱乎乎的好了很多,隨手拉開櫃子抽屜。我一下傻了眼,竟是滿滿一抽屜的衛生棉包裝!我伸手撥了撥,各種牌子各個型號日用夜用的都有,我真服了他。
就在這時聽到門口有動靜,慌亂震驚中連抽屜都沒關嚴實。
他看了看正在尷尬的我,臉上掛着似有似無的笑走過來,然後若無其事地把抽屜關好。
我看着神態自若的他,瞬間面紅耳赤。
他把電腦桌支好,然後把早餐擺上來。
一碗清香四溢的皮蛋瘦肉粥,一盤烤得焦黃脆嫩的鮮肉鍋貼,還有一小碟酸爽小菜,我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從昨天到他家開始,吃的都是外賣,點的還都是我喜歡吃的,頓覺自己十分有口福。
每天都吃館子他還真捨得花錢,正吃着,他跟變魔術似的,不知又從哪兒端了一大碗冬瓜排骨湯來。
只聽他淡淡說道:“本來早餐七點就送過來了,無奈你睡到現在才醒,所以用微波爐熱了一下,口感可能沒原先的好,所以我剛纔又去叫了份這個,對腿傷癒合有好處的。”
我嘴裡含着粥不便說話,只好含糊地“嗯”了一聲。
他又看着我笑,是那種嘴角微彎不易察覺的笑,直到我被他看得快吃不下飯的時候,終於有個電話把他支走了。
喝着美味可口的排骨湯,我突然發現,有人伺候是件十分幸福的事,尤其是被一個能與執事相媲美的人伺候的時候。
我儼然忘了昨晚爬也要爬回學校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