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他是鐵皮砂紙
“回來也不說一聲。”韓東學毫無責備的口吻:“害得我白跑去李凌皓那兒一趟。”
“這不是怕打擾你工作麼。”我邊說邊往他身旁的姑娘瞅。
這姑娘比我還高, 目測起碼有一七五,面容姣好體格勻稱,皮膚白白淨淨, 扎一頭烏黑長髮, 額前斜劉海下有雙有神的大眼睛。衣着穿戴得體大方, 笑得一臉溫柔甜美, 怎麼看都是個溫婉賢淑的好姑娘。
“我同學賈娟, 想認識你,特地跟來的”韓東學引薦她。
“呦,就我這樣的還有人賞識。”我開着玩笑, 伸出手和她握了握。
“大名鼎鼎的陳二爺。”這姑娘也開玩笑:“早就想見識了,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三個人說笑着往風味餐廳走。
“你幫我們點餐唄。”剛放下包, 賈娟就使喚韓東學。
“我要沙縣那邊的鮮蝦餛飩。”我也跟着使喚:“冬天最喜歡吃餛飩了, 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下肚, 整個人都是暖的。”
“得,三碗餛飩。”韓東學說着就往人堆裡擠, 我看那邊窗臺前排了很長的隊,心想他得等死在吃飯的路上了。
“我現在和韓東學在同一家公司實習,我追他三年。”對面而坐的賈姑娘看着我,特輕描淡寫的口吻。
“哦。”我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姑娘這麼直接, 不過我就喜歡單刀直入的, 於是我又補充了一句:“那你再接再厲。”
“這是當然。”她微笑着:“我知道他喜歡你, 但我不會放棄。”
“我跟他純屬友誼範疇, 就算有啥想法, 那也是他單方面的。”我趕緊撇清關係,看她笑得一臉善良心裡就直打鼓, 就害怕她是笑裡藏刀。
女人一碰到感情的事兒就理智全無,不僅電視劇這麼演,現實生活裡的例子也比比皆是,比如蘇婷婷。
她笑了笑,並不理會我的緊張過度:“以前聽人家說女追男隔層紗,所以我就鼓起勇氣追了,結果發現這男的堅不可摧。”
“他是鐵皮砂紙。”我說。
“嗯。”她點了一下頭表示同意,然後目光穿過我身後,直指向韓東學的背影,那眼神裡閃爍着光芒:“但他起碼是塊帥氣的鐵皮砂紙。”然後她低下頭靠近我說:“有辦法幫我拿下這塊鐵麼?”
我被她這一句話問住了,敢情是讓我當紅娘呀。
“我沒別的意思。”她好像覺得自己失言:“我也知道這事找你不太合適,可我真在是沒招了,怎麼軟磨硬泡都不管用。他說他就吃你那一套,我就想問問你用的哪一套。”
呵呵,我哪知道,我尷尬地笑笑,關鍵是我壓根就沒給他下套呀。擡頭迎上賈姑娘真誠求教的目光,直接拒絕我有點不落忍。
“沒事兒,這事包我身上了。”我硬着頭皮應承下來:“待會兒我幫你做做丫思想工作,這貨就是有點軸,只要他想明白了,你倆一定能成。”
“真的?”她一聽這話,開心的一臉幸福小火苗。
“嘀咕什麼呢?”韓東學端來一碗餛飩問:“老遠的就看你們倆鬼鬼祟祟,肯定沒好事。”
“我們在商量怎麼把你給辦了。”我說。
“不用商量,小的自己送上門。”丫給根杆子就往上順溜:“不過一次伺候倆我可吃不消。”
“端你的碗去,蹬鼻子上臉。”我踢他一腳。
“那你趕緊開導他,我就先撤了。”
韓東學剛走開,賈姑娘就要走,她還抓起我的手特虔誠地握了握:“姐們兒的終身幸福全靠你了,一定幫幫忙。”說完拿起包就朝門口方向溜走了。
嘿,這叫什麼事呀,我開始後悔剛纔誇下的海口了,我哪擔得起終身幸福這麼大的責任。
“人呢?”韓東學過來問。
“有事走了。”
“哦。”人走了他也沒什麼表示,只是問我:“多出這一碗餛飩怎麼辦?”
“我吃餛飩你喝湯。”我迅速分配。
“那個,我覺得你和賈娟挺合適的。”我艱難開頭,此刻他正拿着湯勺將餛飩一個一個往我碗裡舀,一聽這話就停下來眯起眼睛看我:“你什麼意思?是不是她跟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意思。”我趕緊低下頭吃餛飩:“就是覺得你倆挺搭的,男俊女俏,走一起就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吶。”
“屁!”他很不爽:“我跟你走一起更靚!”
“人姑娘追你這麼久也挺不容易的,你就意思意思跟她在一起算了。”我仍好言相勸。
“感情講究的是你情我願,我又沒逼她追我。”他有點急了:“再說我還喜歡你這麼久呢,將心比心,你幹嘛不收了我呀?”
我自知理虧,開始專心吃餛飩。
吃了一會兒,我覺得還得再說兩句,不然對不起人姑娘的一片期望。
“你就先跟她處着試試,不合適再分唄。”
他聽我這話把勺子放下了,擡起頭一本正經道:“你現在要是有男朋友了,我立馬跟她好。”
“這可是你說的。”我終於抓到了個缺口:“我有男朋友了,李凌皓。”
“什麼?”他一臉的不可置信。
反正這事他遲早要知道,我不說李凌皓也會告訴他,長痛不如短痛。
我很鎮定地說:“真的,剛好上。”
他看着我不說話,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見我一直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丫終於露出惱怒的神情。看他生氣了,我更不曉得要從何說起,終於,他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我一眼,然後扔下碗筷轉身就走了。
我顧不上那半碗餛飩,急急忙忙跟了過去。
沿湖的路燈昏黃黯淡,照得湖畔小亭的走廊裡一片淒寒。
夏天的時候,這裡藤蘿纏繞一片繁茂十分靜謐,是校園情侶花前月下的最佳場所,現在卻只剩下枯藤老樹昏燈話淒涼。他步伐迅疾,我緊隨其後,寂靜中只聽得到枯樹葉被踩出的細小聲響。
一直繞過了大半個湖畔,他突然停下腳步,我一直低着頭縮着脖子,手插口袋跟在他身後疾走,一個慣性沒剎住就直接撞他後背上了。
丫他後背真硬朗,撞得我腦門生疼。
“陳新新。”他轉身抓住我胳膊:“你跟我開玩笑的是吧?”
“千真萬確。”我看着他陰沉的臉,內心很忐忑。
他又陰沉了一會兒,突然就笑了起來,一邊笑還一邊拍我肩膀,笑得那叫個詭異,寒風中我被他笑得脊背發冷。
“你沒事吧?”我小心翼翼地問,別被我刺激瘋了。
“沒事。”他終於斂起笑容,用少有的認真的口吻說:“陳新新,你根本就不喜歡他,你明明就恨他入骨,跟我說實話,爲什麼要跟他在一起?”
我無言,在合約期滿前,理論上我應該保密。
他眯着眼睛看着我,似乎想從我的表情中找到蛛絲馬跡,我努力做到面無表情。良久,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問:“你是想借此打擊報復李凌皓,爲你姐報仇?”
靠,這麼爛狗血的情節,你丫肥皂劇看多了吧?!我朝他翻白眼,我要是想復仇也不會等到現在吧?
“雖然我沒有寬大的胸懷原諒他,但也沒那麼多的心機報復他。”我說:“我這人懶你也不是不知道,只要恨意上來了,爺直接甩丫耳光咬丫脖子朝丫手上劃口子,哪需要這麼迂迴?”
“也對,你一貫走簡單粗暴的路子。”他像是放了心,不過那張臉立刻垮了下來:“所以你真的喜歡他?”
“嗯。”我心虛地點了一下頭。
“唉——”他嘆了長長一口氣,然後輕輕撫摸我的頭:“真是拿你沒辦法。”
我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因爲我看到他眼裡有晶瑩的東西在閃爍,那一張溫柔帥氣卻充滿憂傷的臉,在昏黃路燈下顯得益發落寞,我心底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不早了。”他摟了一下我的肩:“我先回去了,明天上班要早起。”然後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他漸漸遠去的背影,他的影子被燈光拉得又瘦又長,在走廊地面上孤單地移動着,而我心裡一陣無法言說的荒涼。
剛回到宿舍,我手機就響了。
“誰?”我完全提不起精神。
“謝謝你!”那邊是欣喜若狂的聲音:“他已經答應和我在一起了!陳新新,太謝謝你了!”原來是賈姑娘,話說我手機號怎麼又被傳播了?
你要是有男朋友,我立馬跟她好,韓東學還真是說道做到,可我這心裡爲什麼就那麼不得勁呢?
受這晚湖畔蕭瑟景象影響,我一連幾日心潮低落。
“喂!”麗娜突如其來的一聲嚇了我一跳,她朝我眨了眨眼睛:“今晚那個男的要是再來亂叫,咱把他逮了怎麼樣?”
“好主意。”我說。
有一件很詭異的事要和大家講一下,在我不在的這一個月裡,女生宿舍樓發生過多起男生半夜在樓下大聲表白事件。
可能是因爲音樂學院的姑娘們不彈奏樂器了,所以夜晚的宿舍樓顯得特寂靜。然後也不知是哪個男生開的先例,總之隔三差五就會有個傻小子站在樓下,亂喊亂叫某某某我愛你做我女朋友之類的。
而在我們C棟下吶喊的男生有一半是衝咱604來的,這一半之中,又有多半是爲大美女麗娜而來,也有不少是小穎的愛慕者。
據說,那些向小穎表白的人剛開始表白就被老大罵走了,個別不畏□□的人喊了半天,基本上會得到小穎這樣的回答:“不好意思我要睡覺了,麻煩你小點聲……”
麗娜更不是好惹的,某個男生不畏嚴寒每晚必到,據三兒說此男其醜無比,而她作爲外貌協會的一員,必然不予理睬。哪料這廝越挫越勇,一嚎起來就沒完沒了,還僱了一幫人起鬨在一起在一起什麼的。
那晚麗娜終於受不了了,她打開窗戶衝站在大樓門外亂起鬨的男生吼道:“太陽你妹的嚎個蛋呀嚎!”
她這一句怒喝,何其生猛何其犀利。
老大一口茶水直接噴在了電腦屏幕上,而下面鬧騰的人羣突然寂靜不語,接着整棟大樓都鴉雀無聲,只有寒風吹着樹枝,發出很詭異的嗚鳴聲。
小穎跑到陽臺上往下看,樓下的人羣早就一去無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