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喇那拉舒蘭也是驚疑不定,瞪着回話的宮女道:“你說的可當真?”
“回娘娘的話,奴婢不敢胡編亂造,貴妃娘娘的確是這麼說的。”
小宮女嚇得渾身發顫,本來還以爲這是件美差,貴妃娘娘素來大方,一定會給她厚重的賞賜。可惜,她的幻想在貴妃娘娘開口說第一句話時就破滅了,她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貴妃娘娘衣着華麗,妝容也較之前濃郁,斜歪在暖炕上,任由着宮女幫她的指甲染上漂亮的顏色。她聽了小宮女的來意,杏眼一轉,滿不在乎道:“日日請安,演得都是虛情假意,有什麼好去的。去回了皇后娘娘,本宮不耐煩這個,就不去了。”說完再沒有看小宮女一眼,仔細地研究她的指甲去了。
小宮女慌忙告退,直到走出翎坤宮,這才控制不住自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貴妃娘娘怎麼會這樣說?這可是大不敬的話。她同皇后娘娘一向交好,爲什麼會這樣?
這個問題顯然不是她一個小宮女能夠想明白的,慌忙爬起來飛奔回了皇后宮中。
在王府後幾年,因爲孩子的關係,耿語寧和年馨瑤倒是交往頻繁,忙不迭地替她辯解道:“皇后娘娘聽嬪妾一言,貴妃也許真是身體不適,才說出這樣的話來,請皇后娘娘垂憐,請太醫去瞧瞧吧!”
李心蓮雖然不爭了,但對年馨瑤向來沒有好感,此時瞥了耿語寧一眼,道:“只怕皇后娘娘好心請了太醫也會被貴妃娘娘拒之門外。臣妾來請安時經過翎坤宮,正瞧見來請平安脈的太醫被貴妃娘娘身邊的湘雲姑姑攔在門外,說是貴妃娘娘好得很,不需要看太醫。”
宋宛如和武子萱不想參合,對視了一眼,將頭匍匐得更低了,一同沉默着。
而鈕祜祿瑾玉,這時倒沒有痛打落水狗,只不過低垂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她倒有些佩服年馨瑤了,如此不利的境況下,還能這樣囂張跋扈,只怕真是氣糊塗了。
烏喇那拉舒蘭揉了揉額角,頭又痛了。
她倒不是不相信年馨瑤的爲人,這樣的話從她嘴裡說出來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可是,那小宮女也算她的心腹,她沒理由誣陷年馨瑤,這對她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可爲什麼呢?年馨瑤爲何要這樣說?明知道所有人都在她這裡,還讓人這樣把話回了,只怕不肖半刻便會傳到皇上耳朵裡。皇上本就生着氣,這樣一來,豈不是更加厭惡她了?
此刻不是深思這些的時候,她打起精神,對跪了一地的衆人說道:“你們都起吧!今日也沒什麼事,都回去吧!”
耿語寧本還想說幾句,但見她臉色不好看,以爲她生了大氣,只好吶吶地閉上了嘴。
幾個人一同退出了皇后宮中,鈕祜祿瑾玉指着耿語寧笑着對衆人說:“裕嬪妹妹真是菩薩心腸,從前在王府時怎麼就沒發現呢?”
耿語寧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她的性子向來軟弱,家裡也沒什麼大背景,自然是處處不如瑾玉的。更何況,鈕祜祿瑾玉被關了那麼多年,性情早已經不是她從前認識的那個了,所以,還是退避三舍的好。
齊妃冷冷一哼:“只怕是在王府之時得了那人不少的好處,現在怕沒了大樹不好乘涼,巴巴得表忠心呢!”
“哦,這忠心可表得不是時候,誰知道這棵大樹會不會猛然間就倒了呢!說起來,弘曆這些年得了裕嬪妹妹照顧,本宮該好好感激你纔是。”瑾玉往後看了一眼跟着自己的宮女道:“回去後將本宮準備好的禮物送去裕嬪宮裡。”
宮女輕輕稱是。
耿語寧慌忙對着鈕祜祿瑾玉跪下,道:“照顧弘曆阿哥是嬪妾的福氣,實在不敢居功,請熹妃娘娘明鑑。”
齊妃笑了起來:“裕嬪妹妹從前就同熹妃關係不錯,怎麼熹妃遭難的時候就棄之不顧,反而投奔貴妃,果然是附炎趨勢的小人。”
耿語寧頓時嚇得不輕,如同犯了錯的奴婢,將頭磕得砰砰直響。“熹妃娘娘恕罪,嬪妾並無此意。”
宋宛如和武子萱看不下去了,但又不敢插嘴。尤其是宋宛如,從前她跟在李心蓮身邊作威作福,後來李心蓮倒了,她爲了家裡還幫着年馨瑤對付李心蓮。現在聽李心蓮如此一說,彷彿就是在說她一般,渾身冷汗淋漓。
鈕祜祿瑾玉笑容一收,有些不耐煩:“行了,在皇后宮門口,這是要做什麼?傳出去還以爲本宮欺負了你。趕緊起來,本宮沒空跟你在這耗着。”
她說完,只是對齊妃行了個平禮,轉身就走。
回到宮中,陪在她身邊的宮女連忙替她更衣,潔面卸妝,又重新梳了個簡單的髮髻,這才扶着她坐在暖炕上,端上一碗燕窩讓她潤喉。
這個宮女名叫兮嫆,是鈕祜祿氏安排在宮中的自己人,她一入宮就跟在了她身邊,比較可靠。
“今日榮羽可當值?”
“是,大人今日在宮中當值。”
鈕祜祿瑾玉想了想,命人拿了紙墨,寫了封信,遞給兮嫆道:“拿去給榮羽,小心些,莫要着了人眼。”
兮嫆將信塞在袖口,領命道:“是,主子放心。”
現在這個局面,瑾玉喜聞樂見,知道昨日皇上路過翎坤宮竟然瞧都沒瞧一眼,更是冷笑漣漣。這就是所謂的愛情?簡直就是不堪一擊,連一點流言都抵不住。而年馨瑤的應對也頗有意思,這等破罐子破摔的架勢能挽回什麼?現在的胤禛是皇上,可不是之前那個閒散王爺了。
在宮中,若還是對愛情抱有幻想,還天真的認爲皇上愛誰便會有了更多的特權,那真是活該落到這等地步。
也許在王府,她們和胤禛還能勉強算是夫妻,但入了宮,她們與胤禛便是君臣,完全不一樣的位置。
既然年馨瑤非要這樣挑戰皇上忍耐的限度,那麼她不介意讓流言來得更猛烈一些。
在信上,她讓榮羽給流言再加上一把火,開始往年羹堯身上蔓延。青梅竹馬,有悖常倫,這樣一來,年馨瑤的名聲便徹底毀了,就連她極力想要保住的身世之謎也會揭露,到時候,朝中大臣必然會上奏,逼着皇上廢了貴妃,關入冷宮。
只要到了冷宮,年馨瑤不就隨她搓扁捏圓了。
想到這裡,她不禁又笑了起來。年馨瑤,你想不到也會有今天吧。
兮嫆送信回來,垂首提議道:“主子,外頭景色頗爲宜人,不如出去走走?”
鈕祜祿瑾玉知道定是有什麼事,兮嫆不好明說,於是便答應了,也沒帶旁人,只扶着兮嫆的手嫋嫋往御花園走去。
路過假山時,就瞧見鈕祜祿榮羽等在假山山洞中。
“給熹妃娘娘請安。”榮羽畢恭畢敬地行禮。
“免了,有什麼事嗎?”
榮羽垂眸道:“娘娘的信奴才看了,只是這樣一來,年家必然會有所反應,若是順藤摸瓜,咱們也瞞不了多久。”
“等年家反應過來,只怕又是另一番局面了,到時候,就算他們還想佈置,也未必能夠挽救回來。”瑾玉對年馨瑤恨之入骨,自然不會放過這樣好的機會,要徹底打壓,讓她再無翻身的餘地。
榮羽還是有些疑慮,但見家姐執意如此,也不願令她不快,滿口答應了。
接着他欲言又止,似有什麼話想說,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瑾玉瞧出了他的猶豫,便主動問道:“怎麼了?”
榮羽定了定心神,臉上的頹色卻是隱藏不住,垂頭喪氣道:“最近,額娘在替臣弟選妻。”
鈕祜祿瑾玉還以爲是出了什麼大事,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是好事,你怎麼這副神情。你年紀也不小了,長兄不在了,你便是家裡的長子,自然要娶妻生子,繁榮家族。”
榮羽聽她這樣說,心裡難過,自己都鬧不清爲何會如此。他們是親姐弟,他不能對她產生如此骯髒的想法,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哪怕是遠遠瞧上她一眼,心裡也會異常滿足。他原以爲,就這樣守在她身後護着她,便已經足夠,可家裡爲他操持婚事,令他有種背叛了她的感覺。
若他們不是親姐弟該多好啊!他曾經不止一次這樣想過,只是,他們不是姐弟了,他只怕連她的面也見不着了。
鈕祜祿瑾玉哪裡想得到自己的弟弟會對她產生非分之想,思緒還停留在他的婚事上。
“改日額娘進宮,我會好好同她說說的。姐姐也不想你爲了家族去結交權貴,那些個貴妻娶回來甚是麻煩。不如從一些中等家庭擇一個知書達理的女子,也能免你煩擾。”
話說到這份上,榮羽總不可能說不娶,只好答道:“全憑娘娘和額娘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