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曇花一現
幾個月過去了,紙條越來越厚,小盒子已經快盛不下了,時不時晚上寫作業寫累了,我都會拿出來看一會,跳動在小紙片上的那些,像是電視劇一樣在眼前播放,小憩之後甜甜蜜蜜地繼續投入戰鬥,爲未來,嶄新的充滿未知的未來。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我們互換了家裡的座機號碼,偷偷的週末或者晚上會假借問作業或者問題之名,說一會悄悄話,而每次通電話之前,我們都會說話哪一天幾點鐘,電話一響就馬上跑過去接起來,手裡還拿着作業本裝模作樣地寫寫畫畫,刺激地就像是做情報工作一樣,每次接電話之前我都會列一個小提綱,等會打電話的時候要說些什麼,甚至精確到以什麼開頭第一條和第二條要找一個什麼樣的話題圓滑地過度過去最後以什麼收尾,再認真地整理下來,通常寫下來是很完美,有始有終有過度,但是到真的接起電話就不是這樣了。
還記得第一次通電話的時候,一個週五下午,天氣很好,風有點涼,下了那年冬天的第一場雪,作業本上整理了很多小條。“媽,我打個電話問問這個題怎麼做了?”我開開門對着廚房正準備大餐的老媽說,今天爸爸要回來,“上課又不認真聽講了,電話裡快點說,一會爸爸回來該開飯了”媽媽探出頭來回應我,撥通他家的號碼“叮——叮——”焦急地等待接通,“喂”他氣喘吁吁地,“嗯,我是星,想問你一個物理題”緊張地等待迴應,“大笨蛋,說吧,我就是比較聰明”我對着話筒伸了伸舌頭,“下雪的時候天空中下落的雪怎麼進行受力分析?”我對着作業本上早就編好的小問答念着,“受重力和摩擦力啊,笨蛋,落到你肩上你對着雪看,它還受到你的肩膀給它的支持力和你給它的壓力”他呵呵地笑,“壓力?”“對啊,心理上的”電話兩頭兩個幼稚的小朋友一起呵呵地笑,天真爛漫地彷彿只剩彼此,隨着這開心,提綱早就拋之腦後了,開始隨便聊天,也不管會不會被大人發現,“你接電話的時候那麼喘,幹啥去了?”“下雪了,在院子裡看雪來着,然後就聽見電話響,感覺應該有個小笨蛋要找我”我低頭笑笑“你才笨呢,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你有什麼心願嗎?”很希望能聽到……“心願嘛,是有的,但是不能說出來,聽說心願說出來就不靈了”,“是嗎,那我也不能說了”我認真的拿着話筒點點頭,“星,好了沒,出來幫忙啦,爸爸快回來了”老媽在呼喚我,“媽媽叫我了,不跟你說了,好好吃飯,還有啊,今年這場雪,很特別”因爲這是第一次,想着一個人,看了一場雪,“嗯,聽到丈母孃叫你了,快去幫忙吧,我再去感受感受這場雪的魅力”電話那頭,他一本正經地說着這句話,“好,我掛咯,拜拜”“嗯,你快掛吧”,來回推脫了幾次,還是依依不捨地掛了電話,走出屋子,擡頭看看這雪,溫柔地飄落下來,不慌不忙地,如柳絮漫天散去,飄飄揚揚,悄悄地染白觸碰到的一切,像是用自己的方式改變着這個世界,“幹什麼呢,打電話打那麼久,快來幫忙”老媽不耐煩了,我笑着跑過去“題太難了,你閨女太笨了嘛”撒嬌地逃過母親大人的斥責,“好啦好啦,快端菜吧,爸爸該回來了”溫柔幸福的滿滿從嘴角溢出。第一次通電話就這麼愉快又有驚無險的結束了,而那張精心準備的小提綱並沒有派上什麼用處,總是話不知所起,一往而亂。
紙條的內容越來越溫馨,任誰看了都會知道這是熱戀中的男男女女們寫的,還是小朋友的口氣,安全起見,紙條傳遞方式改爲了一對一,或者夾在作業本里,神不知鬼不覺,課間的時候我總是會跑過去問他一些數理化的習題,他的思維很跳躍,講的並不是面面俱到細緻入微,但是我總是能跟上他的節奏,他總是打趣說,女生也就是我能聽懂他講題,其實問的題裡多數只是沒話找話說的工具罷了。
紙條裡越來越多互相關心,互相噓寒問暖的愛戀橋段,充滿少女般的粉色桃心縈繞在我們周圍,相應地,紙條也不像一開始的互相起外號鬥嘴那麼有趣了,不鬥嘴的話題,我們進行的並不順利也不會把握,只要有一點小病小痛我都會寫紙條告訴他,他會配合的附上很多生澀的不熟練的也不是那麼舒服的關心,他很瞭解我,但是我那個時候並不懂他的想法,這種無病**,柔柔弱弱並不是我的風格,我學不來,也不是剛開始我們一起時候的模樣,兩個人相處的越來越不自然,久而久之,氣氛發生了一些轉變,傳紙條的次數越來越少,我給他的越來越長,他回的越來越短,女生總是有一種名叫第六感的神奇東西,它告訴我“你們好像越來越遠了”,這似乎是一種信號,一種微妙的凶多吉少的危險信號,一定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但對他影響很大,壓力也很大,而我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格,不知道真相決不罷休,那段時間裡,很多紙條的內容都是旁敲側擊地問他發生了什麼,最後他終於告訴我了“你那天打完電話,我們家裡大鬧天宮了,嫌你整天打電話,家長總是很敏感的,所以以後不讓我通電話了,你也別打了,我們有什麼話還是隻傳紙條吧”,“原來是這樣,我說你最近情緒不太對,嗯,好,以後我就不打電話了,不要引來很多麻煩,你可別跟你媽還有你姐姐吵架啊”,“晚了,那天晚上就大吵了一架”,我看着紙條,心裡五味陳雜,心亂地不知該怎麼回覆,想了許久,最後還是沒有回,那是少有的一次我沒有回躍,後來我就真的很久沒敢通電話,再通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第二天,我給他寫了很長很長的紙條,可以說不再是紙條而是一封不拘泥於形式的信,具體內容記不清了,只記得大致是我安慰他,並說以後小心一點,不要被大人和老師知道,很快躍就回復了我,不長,但是我看了很久,“我媽看到了我們傳的紙條,跟我說了很多話,我覺得是我們太天真了,我們現在還太小,未來有太多的變數,能一直走到最後嗎?我們最後能幸福的開花結果嗎?或許我們真的是有緣無分,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們還是分開吧”躍很少這麼不加玩笑的說一番話,短短的一番話,我反反覆覆看了好多遍,現在仍是字字都記得,當時小小的我們,以爲談戀愛就要像童話故事裡最後王子和公主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不能有完美的happy endding就要分開,不知道其實童話故事裡的王子和公主也會遇到很多的困難,而他們會一起克服困難,經歷重重磨難,就算這樣,也並不是所有的王子和公主都能終成眷屬。後來我又寫過幾張長長的信般的紙條,最後都是無果而終。
我坐在書桌前,手裡拿着那張最重最重的紙條,回想當年的一幕幕,不覺心頭很緊,鼻頭很酸,幾滴眼淚滴在那又舊又破的紙片上,當時的自己是不是太過幼稚,並沒有用心去思考感情,是自己葬送了這段鑽石般珍貴的初戀?曇花一現雖短暫,但餘香卻一直縈繞……遲遲未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