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讓她更煩心的來了。
“師小姐,我是宮中的執掌教習季嬤嬤,月妃娘娘派我來給你教習禮儀規矩。”
宮內執掌教習突降將軍府,擾亂了府內的平靜。
執掌教習,是宮中資歷較深的嬤嬤,她們沒有分派到各宮做伺候人的差事,而是專職調教新入宮的妃侍和宮女們,論在宮內的地位,要比宮女的等階高上一些。
月妃把這麼一個人派到將軍府來,顯然,是不想她成親之前的這段日子,過得太舒坦。
師煙煙將人迎入影煙閣,季嬤嬤雙目一掃,將內院全貌看了個仔細,臉上已有些不滿意,似乎沒料想到,師煙煙會將她一個宮內執掌教習,隨隨便便地請進這麼破爛的一個院子。
心中猜測,是不是師煙煙故意要給她下馬威,遂,板着臉,身板挺直,走入屋內。
師煙煙哪裡曉得她這麼多心理活動,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她落座,自己也順勢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
季嬤嬤搖搖頭,表示不願入座,忽地從袖中抽出一根戒尺,聲調高高在上,“月妃娘娘有言在先,一個月的時間很緊,師小姐要學習諸多禮儀規矩,就得下上一番苦功。今日,就先從最基礎的站姿和坐姿學起。”
師煙煙一臉靜默地看着那根戒尺在她眼前晃悠不停,面上的冷色漸漸凝聚。
看來,這個季嬤嬤帶着任務進府,不只是來折磨她的耳朵,還準備施以體罰了。
“女子的姿態極爲重要,站有站的姿,坐有坐的儀,如師小姐如今這般坐姿就是不對的。肩膀不能鬆,雙腿要併攏,雙手交疊應放在膝蓋上,目視前方,臉上要微帶笑意……”
突然,她話鋒一頓,臉一拉,“師小姐,我說了這麼多,你爲何不照做?”
師煙煙面色冷淡,微微擡頭看她,“我正在聽,你說完了,我再照做。”
季嬤嬤面色一肅,“果然如月妃娘娘所說,師小姐缺乏管教,我如何說,你便要立刻照着做,還敢頂嘴!”
說着,一抽戒尺,就呼呼地打向她的肩膀。
師煙煙當即接住這一尺,臉上隱有殺氣。
連個小小的嬤嬤都敢斥責她,還真把她這個將府嫡女,當做宮女來訓了不成?
月妃真是消停不下來,不能拉她進宮,就將人派到將軍府來噁心她!
季嬤嬤臉色一變,語氣生硬,“師小姐,可是不服管教?連月妃娘娘的話也不聽了?”
師煙煙冷聲一哼,“你確定你代表的是月妃娘娘?是月妃娘娘讓你給我施罰的?”
季嬤嬤被她一堵,微有怒色,“這就是宮裡的規矩!不聽話的,施以小罰,就能記得清楚些!”
說着,就想抽出戒尺,誰知,怎麼拔也拔不動。
師煙煙冷笑一聲,五指一鬆,對方一下往後跌去,退了幾步才停下。
好不容易站穩腳,臉上還有未褪的驚慌,“你還想打執掌教習不成?師小姐太不知禮數,我回宮定要好好回稟給月妃娘娘!”
“你如何回稟是你的事,你要教什麼我也聽着,但你隨意要罰,我可不會由你。”
師煙煙語氣幽冷,季嬤嬤有些畏懼,但想到出宮前月妃和她說的話,立即挺直身板。
“你聽着?你哪裡聽了?我方纔一直說的要怎麼調整坐姿,你卻半分沒改,我這纔要替你矯正矯正。”
師煙煙眸中的冷色越積越深,但她知道,她不能出手收拾季嬤嬤,一旦她出手,月妃便更有藉口來好好“教導”她。
師煙煙平息心中怒氣,冷淡着一張小臉,照着她方纔所說,端正坐姿。
季嬤嬤以爲她怕了,一臉驕傲地繼續往下說。
行禮、敬茶、用膳等等,一說一大通,根本停不下來。
小陶偷偷溜出院外,去找守着院子的李簡,“李侍衛,小姐如今被宮裡季嬤嬤訓得好慘,差點還要體罰小姐,要不要去找將軍來幫忙啊!”
她在旁聽得頭都要暈了,哪來那麼多禮儀規矩,連呼氣吸氣都得按照頻率來,笑都要保持什麼儀態,真是折磨死人了!
“將軍去軍營了,恐怕不行。”李簡搖搖頭。
而且,將軍恐怕也管不了這事兒。
“啊?那怎麼辦?”小陶滿臉喪氣。
師煙煙被季嬤嬤連連訓了足有二個時辰,比她平時練功都要累,聽得耳朵都快生繭子了,才總算是結束今日的教習課程。
季嬤嬤大搖大擺地走出院子時,還留下了一句,“師小姐今日先練着,明兒個我還要考校。”
臨到夜裡,君飛羽悄悄到了影煙閣,想要瞧上幾眼小狐狸。
室內靜謐,他並未扣門,直接推窗而入。
見牀幃已經放下,莫非小狐狸已經睡了?
湊近一看,原來是在練功,小狐狸一向勤奮。
師煙煙聞到氣息,立即收功。
透過薄薄的牀幃,正巧看到外面站着的君飛羽。
師煙煙隻手掀開牀幃,見他臉上沒戴面具,不禁驚訝道:“你臉上的印記呢?”
他此刻面上沒有一丁點蠱毒留下的痕跡,整張臉如中秋之月,似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矗立在那兒,身姿頎長,將室內的燭光也比得暗淡了不少,整個人好似珠玉一樣閃着光亮。
眼睛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樣澄澈,眼角微微上揚,顯得嫵媚。和之前看過他的所有樣子,都有所不同。
特別是額上的五色蓮紋和特殊的銀色髮束,使他看起來像是月光中走來的神棍,又似天山外來的謫仙,歷凡塵世,未褪仙骨。
師煙煙目光一閃,她從未見過他此番模樣。
君飛羽一步跨至牀邊,鑽進她掀開的牀帳中,擠在牀沿,靠近她的身旁。
淡淡一笑道:“毒發一段時間之後,臉上的印記會消失幾日,直到下月蠱毒發作之前,又會顯現。怎麼,這副樣子,你認不出了嗎?”
怎麼會認不出?他的氣息,即便不看樣貌,她也能嗅出。
“現在的你,很是好看。”師煙煙如實讚賞道。
君飛羽眸中星星點點的璀璨,越來越亮,將臉更湊近些,微微閉上眼,“那煙煙便多看幾眼,待下月毒發,又要變得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