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衣蕘似乎受到了驚嚇,手裡的棍子直接給掉了。她鄭重地看了沈青瓷一眼,甚至有些驚慌失措:“你知不知道,重啓意味着什麼?這不但會傷害到當時的當事人,而且會驚動他們,還有楚沐澤的名譽怎麼辦?”
沈青瓷沉默了一下,這件事遲早都要告訴楚沐澤的,隱瞞沒有用。她之前之所以不說,是因爲不確定曲衣蕘這個人物。
就算調查了,萬一有偏差呢?但是經過相處,沈青瓷覺得她有着最無慾無求的心,永遠不怕下一秒死去,活得很放肆,又沒有追求,痛苦對她而言,跟本就跟吃飯一樣……
沈青瓷只當曲衣蕘不想因爲這件事影響自己與楚沐澤的感情。但是,她還是覺得要翻案,有些真相,就應該要重見天日。
孩子的事,曲衣蕘的事,沈青瓷會找個時間跟楚沐澤說了。畢竟……之前不說是因爲楚沐澤跟她沒有關係,不想太過麻煩他。
如今,兩個人似乎朝着某種方向發展,如果穩定了,這些事情勢必要告訴他的。
想到有一個他來幫着自己,沈青瓷突然就覺得充滿勇氣。如今,她是來通知曲衣蕘的,不是來詢問的。
曲衣蕘對沈青瓷的堅決有些害怕,她雖然受了八年的監獄,她也想要一個公正,但是……她有一個想要掩護的人。
“我不需要!”曲衣蕘冷硬地說。
“我需要啊。”沈青瓷擺擺手走了,比起面子和事業,相信楚沐澤更加在意罪犯是不是逍遙法外。
曲衣蕘握住沈青瓷的手腕,懇切地看着她:“青瓷,你不瞭解當時的情況。如果真的要翻出來,這是一個傷害。我已經不在意了,希望你也不要執着。”
沈青瓷看着曲衣蕘。明明只是一個26歲的女人,比自己還小兩歲呢,爲什麼要蒼老得如同古佛一樣。
但是,就算不翻案,她也要楚沐澤給曲衣蕘一個交代。
接下來,沈青瓷便去醫院看沈老,每個星期,即使再忙,她也要去看望沈老。
一到醫院。
柳佳人就給了她幾張照片,昏黃的光線下,有些迷糊不清。但是沈青瓷只要看一眼就在知道,這是兩三週前,她與楚沐澤在情侶餐廳被拍到的。
鄭重地感謝楚律師給她裹了簾子。
柳佳人偶爾爲難地瞧着她:“青瓷,沐澤這個孩子我挺喜歡的。但是你纔剛離婚,就和他走得那麼近,人家怎麼想你?不過你表舅舅也沒有認出你,因爲也沒拍着你的臉。如果不是立川把他當成楚律師的八卦跟我調侃,我餘光一掃,這才知道你跟楚律師居然……”
沈青瓷知道紙包不住火,可是沒有想到這麼快:“媽,這都什麼時代了。再說,我也沒虧啥啊。”
“姑娘家家,不害臊!”柳佳人扳起臉,然後自顧自的又笑了:“挺好的,我姑娘好樣的。”楚律師是一個很優秀的男人,柳佳人看的出來,而敢靠近這種男人的女人,也不差。
沈青瓷小小聲地問:“那個……沈家沒幾個人知道吧。”
“我哪敢宣揚啊。”
沈青瓷鬆了一口氣,然後就聽着柳佳人誇楚沐澤。也只能笑了,別人家的媽都是說彆着了男人的道。
一定是楚沐澤太優秀了。
沈青瓷的餘光突然看到楚沐澤從病房的窗口走過。他臉色沉默,手裡捧着百合花,一貫的身型筆直,目視前方,充滿正氣。
他有着世界上最深的情。想到這一點,沈青瓷就覺得害怕。
柳佳人似乎也看到了,便拉着沈青瓷嘮嗑:“應該是去看上官律師的吧。上官律師好得差不多,應該要出院了。聽說她好事將近啊。”
“啊?”
“你不知道麼?上官律師的男朋友從意大利過來了,好俊的一個小夥呢。”
沈青瓷想笑,畢竟最大的情敵都沒有了,可是不知爲何,心裡涌起的都是恐慌:“媽,她男朋友什麼時候來的?”
柳佳人微微地思考了一下,報出了一個日子。
沈青瓷忽然覺得心裡窒息,一時居然無法呼吸,在這個近乎紀念性的日子裡,她聽到了楚沐澤一句話——若是你我都長情,是否能夠相愛一場?
所以,這是什麼?備胎嗎?心裡裂了一條縫需要填補嗎?
“你怎麼啦?”柳佳人關切地問,她的臉色瞬間蒼白得可怕。
“沒事,是個好日子啊。”沈青瓷敷衍着,心裡卻是一團亂。
好不容易逃脫了柳佳人纏綿不休的追問,一個人在療養的公園裡亂走着,神情有些恍惚,她想要好好靜一靜。
回想這三週,他們似乎很親密,但是似乎很疏遠。沈青瓷背靠着大樹,考慮着要怎麼辦纔好?上官綰要結婚了,她是應該趁虛而入,當了這個備胎呢,還是應該高傲地退出呢?
楚沐澤對她到底什麼心態?
其實,不應該傷心纔對的,至少是一個機會啊。
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不公平,她愛得太多了。可是,她願意爲了一段感情而付出,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只要你給我一條縫隙,我就給你撕出一片愛的天空。
所以,即使現在楚沐澤只當她是療傷的地方,但是她也甘願用心酸爲他癒合傷口。
不過,時間不長,愛有期限。若是真的得不到,沈青瓷也不會死磕。
畢竟,都不是小孩子,知道怎麼樣對自己纔是最好的。一直沒有利益的事情,就算打着愛的旗號,也沒有必要一無保留。
但是,至少現在,她的心還在,她還愛。她願意去嘗試,去給自己也給楚沐澤一個機會。
給愛一個機會。
沈青瓷想好了,擾亂的心緒果然也平穩了下來。又忍不住自嘲一笑,愛情,真是毒藥,可惜太多人甘之如飴。
這不可恥不可憐,只是有點悲哀。
不過,這樣的委曲求全也沒有用。
“我們結婚。”
一句話通過風,傳入了沈青瓷的耳朵,似乎要引起一場海嘯,鋪天蓋地,讓沈青瓷沉溺其中,無法呼吸。
這是上官綰的聲音。
帶着她一貫命令的口吻,高傲得就像一個白天鵝。
爲什麼……偏偏讓她給碰着了呢?那麼問題來了,她這句話對誰說,應該是她男朋友吧。
沈青瓷這麼安慰自己,想着隨時開溜。
“爲什麼?”
瞬間,心裡的海嘯停止了,周圍都是寂靜,心裡也是,沒有顏色,沒有生命。
這是楚沐澤的聲音啊。
沈青瓷猛地靠回樹上,再次狠狠地咒罵,居然真的就偏偏讓她給碰着了,也好,早死早超生,不死就結婚。
至少,楚沐澤沒有欣喜若狂地答應。
“結婚能爲什麼?”上官綰穿着寬大的病服,回頭笑着看楚沐澤。經過多日的休養,她似乎消瘦了不少,讓人憐惜。
楚沐澤的臉色冷了下來,上官綰說有急事想跟他說,他便過來了。所以……來這裡是給上官綰調戲的:“小綰,這個玩笑我不喜歡。”
他不再稱呼她上官了,自從上官綰爲她擋刀之後。那一瞬間他受到了震顫,以爲她是回來迴應自己的感情,便不由自主地給她換了稱呼,然而轉眼她就要結婚了。
好吧,結婚就結婚,糾纏那麼久,也算一個了斷。那麼,他就是她名義上的哥哥,稱呼一聲小綰又有什麼奇怪的呢。
所以,放平心態。一直都叫她小綰。
沈青瓷聽來卻不是這種意味。
“沐澤,我不想跟威廉結婚。”上官綰拉住楚沐澤的袖子。
楚沐澤沉默着,看着上官綰,似乎想從她近乎完美的表情之中找出答案。
上官綰卻猛地轉過去,背過去楚沐澤:“如果我真的想要跟結婚,爲什麼要堅持三年?爲什麼要跟他分手回來?你知道不知道我回來爲什麼去找江風瑾,因爲我爸答應我,只要我能夠解決江風瑾這顆毒瘤,就讓我自由選擇。”
“小綰。”楚沐澤似乎有些艱難地開口,想要阻止她說這些話,他已經做出了選擇,已經倒向了別人,已經沒有意義了。
爲什麼……要來動搖他?
“如果你要放棄了,我要怎麼辦?”聲音帶上了哽咽,上官綰把臉埋進手裡。
“小綰,會有別的辦法的。”楚沐澤沉聲安慰道。
“楚沐澤,你不愛我了嗎?”上官綰猛地回頭,淚流滿面地看着他。
楚沐澤覺得自己心裡抽疼抽疼,二十年來,第一次見到上官綰哭得那麼厲害。他上前一步,伸手擦掉她的眼淚:“小綰,愛跟不愛都不重要了。”
他迴避了!
沈青瓷大口大口地喘息,覺得全身上下都疼,愛上一個人,就像給了他一把匕首,分分鐘都能置你於死地。
上官綰推開楚沐澤,咬着下脣:“沐澤,是因爲責任嗎?我知道你跟青瓷已經在一起了,所以你就要對她負責嗎?”
“對。”
沈青瓷敲了敲額頭,扯出一抹笑,眼淚卻掉了下來,責任?這兩個字怎麼那麼可笑呢。說他情商低,可能是真的吧。若果他真的想拒絕上官綰,就應該說,對,我不愛你了。
或者,恰恰相反,他情商很高,所以想過要腳踏兩條船什麼的……
沈青瓷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大腦裡都不知道想些什麼。楚沐澤這個人有他的底線,沈青瓷也相信他的道德。
“你對她有責任,你對我呢?”上官綰咬着下脣,聲音有些控制不住的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