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妖族大軍兵臨城下,京都城險些淪陷。
那關乎國運的一戰後,衛明光隻身入妖域,提劍屠戮萬千妖族,更是斬殺了兩尊妖族大君。
歸來之後,這位銳不可當的強大戰神,在京都城以北揮出一劍。
沾滿妖族鮮血的那一劍,滿是殺氣和煞氣的一劍,將延綿數千公里的山脈切開。
而後,戰神殿和閣老會下令,在被切開的山脈構築第九防線,也是九州國境內的最後一道防線。
彼時,衛明光回到戰神殿中,一身白衣被鮮血染紅。
紅的發黑。
一如他的心境。
殺氣,煞氣,妖氣,三道氣息,縈繞道心。
自那以後,衛明光封劍歸鞘,再也沒有出過手。
甚至連他自己,也深居戰神殿內,極少外出。
直到十年之後的現在,九州傾國之兵北伐妖族。
戰神殿幾大戰神,和妖族大君交戰於北境前線。
衛明光終於離開戰神殿,在那座小院外面,守護帝釋天的道場。
也守護身後的九州大地華夏國土。
但從始至終,他的劍,也未曾出鞘。
此刻,這位公認的戰力第二的鎮國戰神,凝神看向那個年輕人。
是他,復甦幽冥,召喚千萬亡魂祖靈,替萬萬同胞征戰。
是他,讓陰差駐守八千城邦,又開啓輪迴,解決了將士們的後顧之憂,讓衆多將士不再畏死,奮勇殺敵。
也是他,以一人之力,扭轉了九州百年來的劣勢,開啓了這北伐反擊。
戰爭進行到此刻,如玄武軍這樣的先鋒軍團,已經深入妖域上萬公里,將百萬頃的故土奪回。
返祖時代以來,九州,從未像現在這樣團結奮進。
此刻。
那個年輕人也穿着白衣。
衛明光遠遠地看着他,彷彿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只是……
他比自己年輕時,更強。
三階之時,便能殺四階妖獸如屠雞戮狗。
此時四階,就抓來妖族的青鸞大君爲坐騎,還讓魍魎大君化作捧劍童子。
衛明光思量着,自己全盛之時,應能滅殺青鸞和魍魎這兩隻大妖,至於降服……那是絕不可能的。
但李響卻做到了。
以四階之境,驅使五階大妖如奴僕。
衛明光微微轉頭,看向京都城方向,“老周,你看到了麼?”
……
遙遠的京都城,戰神殿。
周衍坐在寬大的椅子之中,他身前的黃金臺上,那柄金色長弓靜默無聲。
周衍閉着雙眸,不動如山。
他是九州最強戰力,是第一戰神。
只要他不動,九州便穩固如山嶽。
彷彿聽到了什麼,周衍嘴角微微翹起。
看到了。
當然看到了。
九州之內,華夏國土,又有什麼能脫離他的視線呢?
即便是那尊來自時光長河的佛陀,甚至是他留在九州國內的十三道隱秘氣息,都在周衍眼中,一覽無餘。
「大衍之術」覆蓋之下,九州沒有秘密。
除了……
那個年輕人。
很奇怪。
每當周衍看向李響時,大衍之術就彷彿失去了作用,只能看到一片濃霧。
過去,現在,未來。
一切都看不清楚。
周衍試過無數次,想要破開這道濃霧,都以失敗告終。
九州是個巨大棋盤。
他周衍,是下棋之人。
但自從李響出現後,這顆棋子,脫離了他的掌控。
彷彿……不在棋盤之中。
這種情況,讓周衍很警惕,甚至有些畏懼。
他本可以動動手指,將這顆詭異棋子捏碎。
但他沒有這樣做。
他想看看,這顆棋子,到底是從何而來,又有什麼目的。
於是,他看着這個少年,從平平無奇的高三學生,展露崢嶸。
李響第一次返祖,覺醒張三丰的血脈基因。
而後,在羊城的防禦戰中,李響越階殺妖,拯救一個個戰友。
第二次返祖爲不動明王,那個少年,走在羊城的街巷中,身上的佛光,安撫慌亂的羊城民衆。
那個少年,沿着長長的街道,穿過擁擠的人羣,來到傾倒的城牆處,站在鋪滿了屍體和粘稠鮮血的戰場。
孑然一人,面對獸潮。
而後,不動明王的法相金身顯現,鎮壓十萬妖獸,挽救羊城危局。
成爲羊城英雄的少年,孤身入林莽,越階戰妖王。
從一階到二階,他只用了半天。
少年如星,緩緩升起。
周衍決定,將這顆詭異棋子,拉到近處看看。
於是,他找到了帝釋天。
隨後,在南疆休假的玄武軍大將青丘,得到了命令,前往羊城,找到了那個少年。
少年走的每一步,都在周衍的注視之下。
但他走的每一步,又不在周衍的控制之中。
短短半年時光。
那個從羊城走出來的少年,已成爲扭轉九州戰局的核心人物。
“真是個有趣的傢伙。”
周衍口中呢喃。
……
北境。
李響能感覺那道無所不在的強大意志。
但他從始至終,都未曾反抗,也未曾躲避。
第一鎮國戰神的「大衍之術」,可勘破五階之下,一切辛秘。
但我,又不是這個世界的“土著”。
這是李響最大的秘密。
但他絲毫不慌。
此刻的他,已經不是羊城那個剛剛返祖的弱小少年了。
他已統御幽冥萬千亡魂,掌控生死輪迴,又身系九州國運戰爭勝敗。
但這……還不夠。
他要讓這煌煌大勢,皆繫於他一人。
要讓九州億萬同胞,不再受妖獸霍亂之苦。
要讓周邊神祇妖邪,再不敢生出窺視之心。
要讓天庭衆神,降臨九州,威震四海!
李響心念一動,萬千雷霆收入神格之中,屈指一彈,神格飛入趙無極眉心。
趙無極重獲神格,重登神位,這一次,更加強悍的雷霆之力爆發,整個天地都在震盪。
他收斂雷霆,對着李響躬身拜下。
李響卻不理會,而是向前一步。
一步跨出百米。
腳下紫氣升騰,凝成封神臺。
李響站在臺上,俯視滄瀾仙人和青丘大將,聲若洪鐘,震盪天地:
“滄瀾、青丘,上前聽封!”
滄瀾仙人和青丘大將還未反應過來。
倒是身前的衛明光瞳孔一縮。
這聲音之中,帶着無上威嚴,竟讓他都生出了避讓之心。
「上前聽封」短短四字,卻讓人無法拒絕。
這是敕令道音!
佛陀讖語,言出法隨。
而道家仙人的敕令神通,更加強悍。
帝釋天顯現真武大帝法相真身之時,便可發出敕令神通,即便對方是同階,也難以抵抗。
只是,四階返祖者,怎可能掌握如此深奧的高階神通?
聲音還在震盪。
如同滔天大浪,一次又一次的拍打而來。
衛明光彷彿站在汪洋大海之中,被一道道浪潮衝擊席捲。
他微微皺眉,正思考是否退讓,鞘中長劍忽然震動,發出劍鳴。
劍雖未出鞘,但一股股劍意,卻從劍鞘之中涌出,對抗這一聲聲敕令。
無形氣機衝撞盪開,將周圍空間都扭曲起來。
一道道劍意,鋪展而去,在半空構成一條道路,直指封神臺。
劍道。
大道三千。
唯獨劍道最爲鋒銳。
“沒想到我封劍十年。”
“竟然被一個剛入四階的晚生後輩,引起長劍顫鳴。”
衛明光低頭看着不斷顫鳴的長劍,目光溫柔,似看着陪伴多年的老友。
“方向錯了。”
“這小子雖強,卻是友非敵。”
衛明光淡淡道:“回。”
向着封神臺鋪展而去的“劍道”,迅速收回,歸入鞘中。
衛明光遙遙看向封神臺上的李響,心情複雜,“我讓你。”
九州第二鎮國戰神側身,後退一步。
敕令之聲,仍在震盪。
衛明光微怔,又退一步。
剛剛平息的長劍,再次顫鳴,似要出鞘而擊。
敕令之聲震盪不休。
壓迫感襲來,咄咄逼人,無比霸道!
衛明光微怔,眼神之中閃過一抹慍怒,但很快,又搖了搖頭,退出第三步。
一而再,再而三。
衛明光的劍道,如同他的劍,直而往前,一如當年,從京都城,殺向北境妖域,即便遇到兩尊妖族大君,亦不折,不彎,不繞,不退。
但今時今日。
衛明光退了,將面前的道,讓了出來。
“退一步,是因你爲國而戰,滅殺妖邪。”
“退兩步,是因你開闢輪迴,拯救萬千將士。”
“退散步,是因你讓我於濃郁黑暗中,看到了未來的希望。”
“但願你,不負我衛某人的退讓,否則……”
衛明光看向封神臺上的年輕人,眼中殺機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