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唯延的公寓,唯延把荏苒輕放在沙發上。
她的腳踝和小腿沒有骨折和傷筋的跡象,只是表面擦破一些皮,並且摔出一大塊淤青。
唯延從廚房拎出一個精緻的藥箱,拿出藥水替她消毒。
荏苒看着他一聲不吭的樣子,問:“唉,你又怎麼了?好像我招惹你似的?”
唯延嫺熟的在她皮膚上塗藥,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荏苒輕輕的推了他一把說:“唉,朋友有你這麼當的麼?我問你話都不搭理我,你也太歧視我了吧,好歹我也一美女。”
唯延把她傷口處理好之後,在腳踝淤青的地方貼了一塊透氣的麋香傷膏。
他把東西收起來之後,看着她略顯冷淡的回答:“不是叫我一個星期別搭理你麼?現在好像離一個星期還有好幾天呢。我可不敢招惹你,免得被修理了。”
荏苒覺得現在有些自打嘴巴,她窘迫的說:“唉,你這人,真是的,你那天那麼不給面子的吼我,我都不記仇了。我就留個書發泄一下你還記着,真是的。你們家輪胎就這麼小的?”
唯延看着她說:“我現在步行,不需要輪胎。”
唯延說完拿着藥箱正要往廚房走,荏苒就單腳大跳幾步立刻上前拽住他的胳膊說:“說呢,怎麼回事?你這臉都快拉得跟個長頸鹿了。是誰招惹你了,是我麼?可是我覺得最近都沒見到你啊,難道我夢遊來折騰你了,可是我好像沒這習慣啊。”
荏苒一邊使勁拽着他的胳膊不放,一邊認真仔細想了想說:“你不會是那天在酒吧我不搭理你就趁機挾怨報復我吧?”
唯延神色淡淡的說:“自己愛記仇,別把也我想成這樣。”
說罷,唯延想擺脫荏苒的追問,抽身去廚房,也不知怎麼的一用力一掙脫手,借力使力的就把她往後推去。
荏苒離開他的支撐,單腳站着一個不穩,就向後摔去,手錶手鍊和地板譁啷啷的碰撞出聲響。
頭不小心擱到沙發的角上,痛的她齜牙咧嘴的,恨恨的看着唯延說:“我到底是怎麼你了,你至於那麼狠麼?如果你不樂意我蹭你家牀,你就直說,別擺着這黑臉給我看,真是的。哎呦,痛死我了。”
唯延立刻蹲下來想把她扶起來,荏苒一個甩手就把他推開,說:“我自個兒起。”
荏苒費力的想把自己從地上給頂起來,她可憐的腦袋和她的腳丫子,就這麼被她的主人折騰來折騰去的。
唯延看的無奈,不管她懊惱掙扎,兩個手抱住她的腰身迅速的扶到沙發上。
荏苒一邊輕輕安撫自己疼痛不已的腦袋,一邊委屈的說:“你說我和你這是什麼破緣分,見到你不是砸頭就是摔腿的,哪天真被槍斃了也難說?”
唯延拿掉她的頭巾檢查了一下她的傷勢說:“還好,沒流血。”
荏苒使勁推了他一下說:“要是流出血,你還能舒坦的坐在這裡?”
唯延沉默了一會兒,從嘴脣擠出幾個字:“對不起,我這幾天狀態不好。”
荏苒聽着他的解釋,氣不打一出來,她說:“那你狀態不好,你要說啊,兄弟是幹嘛的,就是來吐的。你一個人憋着也不告訴我,害我一個勁的以爲是我又怎麼你了。我明明一特安分守己,只爲柴米油鹽奔波的人,想想也沒鬱悶誰來着。你就這麼對待你救命恩人,你存什麼心啊?”
心裡不斷嘀咕:還說要補償我呢?只是把我弄得更慘。
荏苒一邊埋怨,一邊仔細的瞅着自己的腳踝,生怕剛纔那一摔真給摔出什麼病竈了。
唯延突然一個猝不及防的轉身就緊緊的抱住了她。
荏苒慌了,這都怎麼回事啊,她結巴的說:“你狀態不好,不會就抱我吧?”
唯延壓抑着自己的聲調說:“對不起,荏苒。無論六年前還是六年後。”
荏苒愣了一下,隨即拍拍他的背說:“哈,你知道就好,以後別這麼對朋友大呼小叫的,我多好一人啊,你也忍心?”
荏苒的手機響了,唯延放開她。
荏苒接起手機說:“哪個混蛋?哈,你還敢打來,還敢打來,不是請我吃大餐麼?中午人呢,你人呢?現在纔想起我來了,現在吃,吃你個頭,你難不成要我湊合着吃夜宵啊?要我幫忙的時候就哥們哥們的叫個不停,現在了你倒是好了,自個兒脫身了,我還保不準哪天和那女土匪狹路相逢呢?滾,滾,滾,你就給我一邊涼快去,等我心情好了再來忽悠我。”
說罷,荏苒用力的按了電話,嘴上振振有詞:“一幫禽獸,禽獸,牛排都沒吃到。”
唯延在一旁,儘量放淡自己詢問的口氣說:“誰啊,你這麼激動?”
荏苒扔了電話說:“就那醫學院的主刀來着,挺好一人,就是老忽悠我,說好中午請我吃牛排的又放我鴿子了。”
心裡有根弦被撥動,他擡起頭,看着她問:“你和他很要好麼?”
荏苒把頭小心翼翼的把頭擱在唯延的腿上,說:“先借一下你的腿。”她橫躺着沙發看着天花板繼續說:“平時大家都混酒吧的關係挺鐵的,他這人吧,性情和你六年前差不多,那個放蕩,那個自視甚高啊。”
唯延笑着說:“我怎麼覺得你誇別人的時候,老是在損我啊。”
荏苒用手扯扯他的衣角說:“你本來就不好。看,從我遇上你,你就給我添憂鬱,我真的怕你給我整殘廢了,那我得自己伺候自己了。”
唯延笑着說:“不要把我說的這麼沒用。”
荏苒看着天花板,驀地把問題繞回去問:“你爲什麼會狀態不好?”
唯延沒想到她會這樣問,侷促的掰着說:“你那天一聲不吭的留書出走,一邊恐嚇我,去酒吧還和我分生,我這幾天一直擔心哪天真的被你砍了或者真的被你給賣了當牛郎的,所以就不在狀態嘍。”
荏苒聽着咯咯的直笑,笑的腦袋有些發脹的時候,咬着嘴脣忍着笑說:“你以爲我真缺心眼啊?拿這些個來糊弄我。”
唯延微笑着不說話。
荏苒用手在他小腹上捶了一拳說:“說,到底怎麼了,難得見你有不在狀態的時候?”
唯延低頭看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說:“你真的想知道?”
荏苒笑着說:“安啦,你就說吧,有什麼不堪回首的就往我身上吐吧,來吧,儘量往我身上吐吧。”
唯延看着她說:“前天我在酒吧看到你和主刀挺要好的,我就不是很舒服。”
他的講話時候的表情一如平時,溫柔而淡泊。
荏苒隱隱約約有感覺到他要說什麼,她把身體拗起來平視着他,重視起來。
唯延繼續說:“我覺得我好像在往喜歡你的方向上走。”
荏苒毫不留情的對他做出一個停止的手勢,對視着他認真的說:“還好你今天及時說了,不然就要釀成大錯了。唯延,別覺得我說這些話不留情面,我們六年前不是一條道上的,六年後仍然不是一條道上的。暫且不論這個問題,就咱倆曾經那檔子的事情,我們現在能做朋友沒有反目成仇已經是上天垂憐了,奇蹟中的奇蹟了,我們這種蹩腳的關係最多隻能成爲哥們。”
“只能停留在朋友階段麼?”
荏苒鄭重其事的點了下頭說:“是的。你是在天上飛的,我是在地上走的,扯不到一塊兒。趁你現在只是對我有一點那什麼什麼的,就趕快轉移注意力,不然我怕我們可能連朋友都沒得做。”
她說着後面幾句的時候,不惜凶神惡煞舉起起拳頭做嚴厲警告。
唯延沉吟了一會兒,溫和的笑着說:“我知道了,我會把握分寸。”
荏苒搭着他的肩膀笑說:“這樣纔是我認識的那個理智冷靜的嚴唯延。好了,我去洗澡了。”
她一腳一腳跳着去浴室,拒絕了他的幫忙。
看着荏苒進去,唯延不禁凝望着浴室的大門發呆,裡面的人說最大的底線只能是朋友。
和幾天前住在這裡一樣,荏苒穿着唯延的襯衫和寬筒短褲,洗完澡從浴室裡靠着一隻腳跳出來。
“小心點,別滑倒了。”唯延過去把她扶過來這邊坐下,順手從玻璃茶几上拿過一杯溫牛奶遞給她。
荏苒不領情的拒絕他的好意:“我不愛晚上喝那麼一大杯東西,在你這裡住了一個星期,你就每晚非逼我喝,你不知道多尿麼?”
“你睡眠不好,喝一點吧,有助睡眠。”
“怎麼連你也覺得我睡眠質量不好啊?”
“只要你來我家找我,都是七點多一點吧,你住在這裡的時候都是七點起牀吧,還老帶着黑眼圈,精神不濟。”
荏苒把注意力轉移到自己的美貌問題上,苦苦的問:“黑眼圈會不會很醜啊,像熊貓那樣?”
“確實很醜。”
“太誠實了吧,編一點美麗的謊言哄哄女生會死啊?一邊涼快去。”說着,荏苒習慣的把抱枕扔了過去,唯延接到抱枕又把它放到原來的位置。
荏苒無來由的突然想到了梓城,同樣一個動作,梓城和唯延卻有着不同的做法,這是他們之間的區別麼?
唯延總是按着自己的原則標準規範自己的行爲,扮演着近乎於沒有缺陷的完人,把一切儘可能都完美。而梓城天生就是那種你要打他的左臉他偏要給你右臉打的那種人,他想要精彩卻不一定是永恆。
睡覺的時候,荏苒霸道的對他提出了一個要求:“我想睡你房間。”
唯延想都不想直接拒絕:“不行。不是說讓我別朝着喜歡你的方向麼?男女授受不親知道麼?”
荏苒嚷嚷着:“這和那個沒關係。這哪門子的男女授受不親,不就我當一回主人,你當一回客人睡一下客房麼?幹嘛這麼吝嗇,當作彌補我啦。”
唯延不爲所動的控告她的罪行:“這不是我吝嗇,是你鳩佔鵲巢。”
荏苒不甘示弱的仰起頭,一邊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口說:“哎,哎,哎,你搞清楚我之所以這麼狼狽,一身傷殘的全是拜你所賜,你是始作俑者。”
唯延看着她的強詞奪理說:“你那頭,的確是我的錯,你這腳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怎麼始作俑者了?”
他開始懷疑她到底會不會用成語,當年的全市第一是怎麼考來的。他晚上安安分分打球什麼都沒有做,怎麼就掛上始作俑者的名聲了。
荏苒收起十指,一副你給我聽好了的樣子說:“我是因爲從小寶那裡得知你受傷了才趕來看你的,雖然他謊報軍情,但是我、是、衝、着、你、來的,這一點你可要明白嘍。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如果他不說是‘你’受傷了,我就不會來了,所以一切因‘你’而起。”
聽她論完道理,唯延託着額頭,面無表情的扯扯嘴皮說:“就一個晚上。”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最後,他還是把他的房間讓給荏苒了,荏苒也還是在睡覺之前把他給的牛奶喝了。
把荏苒從學校揹回來,傷口牽動的痛楚唯延一直強忍着沒發出聲,看着荏苒已經睡下,他在客房裡脫下襯衫,開始處理他自己手臂上破皮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