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還是這樣?”唯延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疲倦的眸子被一種複雜的情緒交錯着。
“怎麼了,什麼叫還是這樣,我只是喝掛了一次好不好, 都是那小黑非要我拼酒!誰料到我今天狀態不佳, 唉, 可能我真的是和醫院感情太好了, 半年裡頭可以來上四次的。”荏苒嘿嘿的顧左右而言他, 不知輕重的令人很想抽她幾下。
“你的意思你還想酒精中毒第二次麼?你幹什麼自己不知道麼?打架,跳樓,酗酒, 你接下來還要幹什麼?”唯延說的每一個字發音沉重而低沉,像一根根碩大的鞭子甩達荏苒薄弱的脊背。
荏苒的臉和嘴脣其實蒼白的有些嚇人, 但是她卻盡力用她覺得最有活力的語氣說:“不知道啊, 年輕嘛, 什麼都該試一下啊,是不?或許會幹一些高難度的事情也難說。哈哈。”她咧着嘴, 全然不顧身邊的人瞬間凝滯陰沉下來的臉。
這是荏苒第一次看到唯延出現判若素來的表情,陰鬱糾結的憤怒,分不出產生的是一種無可救藥的痛楚還是憤怒。
“你就真的那麼不在乎你自己麼?荏苒?”
“有什麼好在乎的?!就這樣一個活法唄,唉,唯延啊, 我自己都不在乎, 你就別這麼糾結着了, 不就一次酒精中毒, 沒什麼大不了的。”她說的是那麼滿是不在乎, 全然把關心她的人擱置在一邊,不加理會。
“你真的很頑劣, 荏苒。”唯延緊繃着臉看着她,氣憤的神態顯而易見,但是語氣聽上去卻空洞的如一片沒有生氣的荒蕪之地。
“現在看到了吧,我就是那麼一個人,所以啊,你們都別對我好,不值得的。也不要管我,我就是喜歡做個自由自在、無人管束的野人。”
他們倆的對話聽在舒亦軒的心裡呼呼的轉變爲莫名的冷氣,使她開始發寒,躺在病牀上的這個女孩太可怕了,可怕的令她心疼又忌憚。荏苒已經完全脫離常人想象的軌道,而她的身上,那股不符合年齡的薄涼已經因爲唯延的出現散發出濃郁的存在感。她真的非要那麼做麼……
而唯延呢,終於無可忍耐的舉起右手,那個意思再明白不過……
荏苒冷笑着閉上眼睛爲自己沒心沒肺的話做出硬挺這一巴掌的打算,捱打已經不是第一次,她受得住。如果這一巴掌可以讓他徹底失望,那麼一切都來的值得……
然而,當那一聲清脆的聲音落下的時候,荏苒沒有感覺到一絲的疼痛。那一巴掌,堪堪落在唯延自己的臉上,他本來就白皙的臉上毫無保留的印出五個掌印。
荏苒睜着眼睛震驚的看着唯延,眼淚硬生生的迴流吞沒在心裡。
唯延一字一頓的說:“魏荏苒啊,你是自由的,我對你而言,只是一個沒有號碼的陌生人,是我該死,我管不着你,你趁着年輕就去玩吧。”
荏苒被掩沒在被子裡的手,使勁抓着被單冷笑:“唯延啊,你終於明白了吧,我從來都是自由的,確切的說,我應該是放蕩又自由。”
唯延死命的盯了她一眼,轉身對舒亦軒說:“走吧。”
“可是,荏苒還在病牀上啊?”舒亦軒不是很放心的疑惑,荏苒那個樣子,完全沒有可能會好好照顧自己。
“放心,會有人照顧她的。”
他拉着她走到病房口的時候,梓城剛巧從外面買了早點進來。
看到唯延要走,舉起早飯詫異的示意:“唯延,不吃早飯了麼?”
“不用了,謝謝。”唯延頓了一下,看了一眼荏苒又說:“好好照顧她吧。”說完,快步離開。
梓城不明所以的聳聳肩,走到荏苒的牀邊,也沒問發生了什麼事,拿出一碗清淡的白粥遞給她。
“餓了吧,快吃。”梓城說。
荏苒垂着頭,意興全無的接過碗,委靡的扒拉着瓷勺。
“唯延比我想象中還要英俊,怪不得你十七歲就已經無法自拔。”梓城突然兀自的說。
“是麼?”荏苒漫不經心的應和着,喝粥之際驀得想到什麼,神色緊張的問:“你怎麼認識他了?”
“昨晚認識他的啊。”梓城不以爲然的說。
“不明白,具體點。還有,你們怎麼都來了,他應該和舒亦軒在露營纔對。”她急速的問,這都是怎麼回事啊?
“還不是拜你昨晚所賜,酒吧那邊估計把你送醫院的事情通知了起源,起源估計就通知了唯延,
唯延估計就帶着舒亦軒從山上抹黑下來了。我從公司趕到到這裡的時候,他們都齊齊候着你,就怕你醒不過來的樣子。”梓城一步一步的解釋。
“那你呢?你怎麼來的?”
梓城摸着自己的長出胡茬的下巴說:“有位叫徐凱的小朋友從你手機上找到我的,他看到你手機上就只有我一個號碼,開口就叫我荏苒爸爸。一下子我就無端端的被叫老了好十幾歲,真的是你什麼破事我都攤上了。”
“他們現在人呢?”荏苒探腦望了一下門外問。
“走了,我讓他們都回去了。就唯延說要等你醒來。”
有意的,梓城把後面一句話着重突出。
“喔,這樣啊。”梓城的講解很有邏輯,她聽得很清楚。但是重要的一點他沒說,他是怎麼介紹自己的。
對於這個問題,梓城沉思了一會兒,然後非常遺憾的告訴荏苒他沒有介紹自己。唯延問他是誰的時候,梓城就回答他是韓梓城。唯延就問了一句,你就是荏苒電話上那個城麼。梓城點頭表示是的。就是如此而已。
“就這麼簡單?”
“不然呢?”
她不說話,繼續喝粥,白色的粥上赫然寫着唯延的一句話,“我只是一個沒有號碼的陌生人”。
梓城拿起一個梨替荏苒削皮。嘴裡慢條斯理的說:“我呢,不會說讓你不要再喝酒這種廢話,不過話說回來,我們就算再悲觀,如果沒有勇氣結果了自己,日子它還是六親不認的接着照過,所以呢,你自己得注意點,你的腸胃一直就沒有好過。”
“嗯。”荏苒點頭乖巧的應着。
梓城均勻用力的拿着水果刀,削出來的梨皮連續而一致,很具觀賞性。看着荏苒沒吃幾口就把粥放到桌上示意不想再吃的時候,他用刀尖去掉了鴨梨中心的核,切成幾塊放在桌上的一次性盤子遞給荏苒,意思就是再吃一點。
荏苒懶得用牙籤,用手抓過一塊放入嘴巴,
梓城託着下巴看着荏苒吃完說:“剛纔,唯延看上去很不對勁啊?他都陪昏迷的你在這房間坐了一晚上了,你醒了,他就這麼氣哼哼的走了,可能我的年紀和你們有了代溝,以我這個智商,不太明白啊。”
荏苒細嚼慢嚥着梨肉,把頭無力的靠在森然的牆壁上說:“沒什麼不對勁,我覺得這樣應該是最正常的。看到沒,他和亦軒站在一起多和諧,這都是我的傑作。”
梓城繼續反覆摩挲下巴,那一點由於熬夜折騰出來的胡茬,令他非常不爽,他不疼不癢的感嘆說:“喔,原來是這樣,沒看出來我們荏苒還挺高尚,挺偉大的,能把言情劇裡女主人公的優良品質傳承的如此完美,心裡含着淚把自己的男人送給別人,還誠心誠意的祝福他,嘖嘖,哎呦喂,真是一個感人啊,我怎麼就遇不到這麼好的女人啊。”
荏苒苦笑的應和着說:“現在韓梓城同志終於知道這不幸的女人後面也是有着一份不爲人知的滄桑的,所以啊,女人真是他媽的難做。”
梓城拿過一塊鴨梨,親手送入荏苒的口邊。
荏苒挨着牆壁搖着頭不吃,沒有胃口,更沒有咬動它的力氣。
既然她不肯領情,梓城識趣的把那塊鴨梨放入自己的口中。
“受打擊了?難過了?”
荏苒白了他一眼:“說沒受打擊不難過你會信麼?”
“那好,趁此我再說一件事情,反正藏着掖着,我也難受。”
“說吧,我會認真聽的。”荏苒說着直起脊背,看着他的眼睛。
梓城頓了頓,若有所思的看着荏苒說:“前段時間我之所以這麼忙,一邊在做各方面的工作,拿下幾個重點項目,一邊在着手交接工作。我目前已經把三分之二的工作都交接給了我弟弟,他已經提前從麻省理工畢業回來。”
“然後呢。”
“我已經厭倦了朝九晚五的生活,我打算交接完之後就離開這裡。”
“去哪裡?”
“還不知道,可能會去新馬泰,或者就在國內找個小城鎮住下來。”
“你爸媽呢,他們同意麼?”
“經過我失敗到一塌糊塗的婚姻,你覺得他們還有臉面干涉我麼?更何況,現在的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隨便可以被人左右的人。”
“所以你今天就是趁着我難過的時候來知會我,你要一個人走了,你要把我丟在這裡一個人走了,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