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怒吼響徹整個病房,不僅僅是付溪茜,就連剛剛還在喋喋不休的蘇桂芳也嚇了一大跳,兩人將目光投向一直站在一側,從未開口說話的付廣霖。
驚愕的目光落在面容滄桑的付廣霖的臉上,那裡早已佈滿了歲月的痕跡,一向平易近人,和藹可親的父親,此時臉上滿是隱忍的怒火,付溪茜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拳頭緊緊攥着,使盡全身的力氣壓抑心裡的怒火。
很久之前,或者是小時候,付溪茜就知道,付廣霖是個心高氣傲的人,雖然他們家普普通通,比不上那些富裕之家的人,但他總是把最好的留給付溪茜,嚴厲地教育她,讓她成爲一個知書達理的女子。
他不是個任由別人欺負的人,兒時,只要有孩子欺負瘦弱膽小的付溪茜,付廣霖一定會黑着一張烏雲密佈的臉,去找那孩子的父母理論,他,在付溪茜的印象裡,就是一個暴脾氣的父親。
只是自從到了S市,爲了生計,爲了給付溪茜最好的教育,他漸漸收斂了脾氣,在一間大學裡做了一名語文教授,在學生的印象裡,是個平易近人的好老師。
如今這樣暴怒隱忍的父親,是付溪茜許久沒見到過的了。
“你這是什麼態度啊!我這是讓你管好你家的女兒,認清自己的身份!”被付廣霖這麼惡狠狠地盯着,原本心裡有氣的蘇桂芳更是怒了,衝着剛剛對自己吼的付廣霖回了一句。
“你給我滾!”
再也忍受不住她的謾罵了,隱忍的付廣霖,最後還是爆發了,指着門口,對着蘇桂芳又是一聲大吼。
不服氣的蘇桂芳嘀咕了幾聲,可是看到付廣霖黑沉的那張臉,她也不好再逗留了,害怕他一怒之下,動手了怎麼辦?
於是怎麼地憤憤不平,她還是罵罵咧咧地走出了病房,房內,又恢復了安靜。
站在一旁的付溪茜愣愣地看着發怒的父親,薄脣輕啓,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只能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拳頭緊握的父親低下頭去,微顫着肩膀,似乎是在壓抑爆發的怒氣。
“茜茜……”
就在付溪茜發呆之際,病榻上的母親輕聲喚了一句,在安靜的病房裡,清晰地落入付溪茜的耳邊。
“媽……”
邁開略顯沉重的步子,付溪茜聽話地走到病牀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牽起母親已經瘦得皮包骨的手,略帶哽咽地喊了一聲。
不爭氣的眼淚又要溢出眶外了,付溪茜只好低着頭,不去直視自己的母親,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這一切。
蘇桂芳的來訪,的確讓付溪茜很是意外,因爲她從來沒有和自己的父母提起過,自己已經有男朋友了,只因時逸楓和她的未來,還是個不定數,眼下母親的身體這般,卻也沒什麼好說的。
唯一沒料到的是,蘇桂芳爲了讓自己離開,竟然找上了自己的父母。
看到自己一直捧在手心裡供着養的寶貝女兒的自責愧疚的側臉,病重的付母也心疼,抓住她的手不禁加重了力道,另一隻枯黃瘦骨如柴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溫柔地摩挲了一聲。
“茜茜,你長大了,媽媽也不能管太多,媽媽也相信你,懂得自己要什麼,什麼是對的,如果覺得沒錯,即便再辛苦,也要好好去爭取,懂嗎?”
虛弱無力地聲音在耳邊響起,劉海擋住了付溪茜的眼眸,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顫抖的肩膀,已經清楚地告知了付母,她在哭泣。
聽到自己媽媽的這一番話,付溪茜再也忍不住了,她以爲母親會怪自己,或者勸自己,她讓她受到了這麼大的屈辱,可是,她卻選擇相信自己,這讓付溪茜,心裡剛剛那一刻冒出的想要放棄的念頭。
“茜茜,如果決定了,就放手去做吧!如果累了,爸爸一直都在。”肩膀被一隻寬厚的大手覆上,溫熱的感覺從手心透過單薄的衣服傳到了付溪茜的身上,頓時也覺得心頭暖暖的。
“爸……媽……”
再也無法剋制住洶涌而出的淚水,付溪茜撲到母親的懷裡,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哭泣。
病弱的付母伸出手來,緩慢地在她的後背輕輕拍着,以示安慰。
“傻孩子,累了,就回家好了,不要委屈自己,知道嗎?”即便幾日不見,付母也能清楚地看出,付溪茜瘦了,臉上的憔悴也添了幾分。
都是自己身上掉下來了一塊肉,她又怎麼看不出來呢?她是自己的心肝,如今看到自己的女兒這般,她的心何嘗不是跟着痛呢?
只是,女兒都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想去幹擾,她相信,她會爲自己做最正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