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滿的糾結沒有持續多久,因爲沒過幾天,亦然又搬了回來,同走時那般悄無聲息。搬回來的那天,李滿看到亦然神情疲憊,眼中是掩飾不住的茫然與傷痛。這樣簡短的一瞥,便將李滿的心提了起來。他不喜歡她不快樂!
亦然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默默回到自己房間。她不希望別人看到她的心事,她只需要靜靜。潛意識裡,她總是鎖住自己的心,不肯讓任何人窺視,也或者,張陌能知一二。這也是爲什麼她如此疲憊、又不動聲色的搬回公寓。
張陌難得過來一趟,亦然自然是天天和他在一起。她沒有機會走過的風景,從最好的朋友那裡聽到多少也是一種享受。更何況,張陌總是難得的同她有類似的視角。那些描述,她總是能感同身受。這一連五六天,亦然都是想盡辦法纏住張陌,要看照片,聽他講述遠方的風景。其實她也很想去,可是,又不希望自己同他一樣,一個人揹包走天下。她想和王丹楓一起看這世間風景,卻一直不能實現,也或者她從不曾開口提到。她以爲他能感知她的心,可是,他不能。他甚至不能理解她渴望遠方的心情,非常不喜歡她和張陌在一起,也拒絕見到張陌!理所當然的,他對她發脾氣,他不希望她再這樣粘着張陌。
亦然當然覺得委屈,他不能和她一起看遍世間風景,爲什麼還不允許她默默窺視那些風景呢?她的要求其實不高,只要聽到就好。可是,這似乎也是他所不容忍的!不可避免,兩個人大吵一架。以至於,將之前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都扯了出來。其實,亦然是真的不想再提過去,她不認爲過去的事還有什麼可說。可王丹楓似乎不是這樣認爲,他對她和張陌總是耿耿於懷,不管亦然如何解釋都沒有用!
她不否認,過去,她確實是粘着張陌,與張陌總是有說不完的話,看不盡的風景。可自從她看清自己的心,她都有刻意迴避張陌。這一切,他還嫌不夠麼?她自認自己不是他的附屬品,他不是也不承認是自己的什麼人麼!她已經盡力去遷就他,理解他;他又爲什麼不能理解她呢?
吵完之後,和之前每次一樣,亦然收拾東西走人。與其冷戰,還不如眼不見心不煩!
面對一下子沉寂下來的屋子,王丹楓也是懊惱的。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只要一想到她和張陌在一起,他的心就像有刺一般,扎得他百般難受。他也願意去相信他們之間沒有什麼,但幾十年的感情,不得不讓他忌憚。他承認,他是極度沒有安全感的。雖然這樣很不像一個男人的作風,但是,他就是這樣。他當然不會對亦然講,所以只能猜疑、惶恐、防備,所以很累,所以纔會有無窮無盡的爭吵……
王丹楓疲憊的癱坐在沙發上。厚重的窗簾完美的擋住室外燦爛的陽光,室內一片幽暗。反正家裡也沒有人,王丹楓放縱自己的情緒,頹廢的望着天花板。腦中過火車般將近來的日子一遍一遍回放。其實,除了亦然白天會粘着張陌,到了晚上,都是準時回家。王若粲不在家的時候,兩個人也會很好。可是,到底是怎樣,他突然就又發脾氣了呢!即使面對在難纏的客戶,再棘手的案子,或者他覺得蠢到不可理喻的員工,他也沒有這麼情緒失控。難道真的是因爲太在乎,所以纔會束地這麼緊?
自從亦然念大學以後,他再沒有過安全感。對每一個人都笑靨如花,對每一個人都熱情親近的亦然,怎麼可能給他帶來安全感呢!偏偏卻又愛了,不能放棄的愛了。對於他這樣一個缺乏安全感,又極度愛面子的人,怎麼回去承認這些呢?他苦笑,這算不算他冷漠薄情的懲罰?除了她,他對誰都不願再多看一樣,所以就這樣懲罰他?他始終不認爲專情是什麼壞事,雖然他從不承認,哪怕當着她,也是絕不肯承認的!
難怪餘家鬆每次都嘲笑他,都愛了,還有什麼是放不下的。什麼尊嚴,什麼骨氣,又有什麼可談?難道一定要在乎這些虛的,纔算一個大男人麼!何況,承認了,就是沒有尊嚴麼!他何嘗不理解,可是,做,卻是另一回事了!當年,他是氣憤,但也只是一時悲憤。事後,他也是後悔的。可等他從巨大的悲慟和盛大的怒意中清醒時,她已不在身邊。每個人都勸他,不要再失去一個,已經發生的悲劇是誰也不想看到的,但已經發生。對於可以挽回的,還是極力挽回纔不會遺憾。他明白,卻到底沒有那樣做。或許是他的傲氣,也或者他在賭,賭誰愛誰多一點。但是,誰也沒有低頭,誰也沒有再提當年那件事。隱形的**被他親手埋下,再回不到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