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大的恥辱莫過於此,受人凌辱報復不成,賠了夫人又折兵!常德裕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惡氣。
“爸,算我求你了,你放手吧!我們鬥不過陸家的。”常彥手挽着常德裕的胳膊,聲音帶着誰都聽得出的無奈。
“是爸爸無能,保護不了你。就算是同歸於盡,爸爸也要讓姓陸的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
“爸,不要再說這種話了。”常彥苦笑,眉目間聚攏着以前不會在她臉上看到的憂愁,就像看穿世事長大了好幾歲,身上盡是沉斂:“我現在只要你好好的,跟我一起找個地方生活下去,什麼都可以不要,”她抿抿嘴,用淡然的語氣補充道:“什麼都可以不想。”
“彥兒,你是在心疼爸爸嗎?還是你怕爸爸會吃了陸池城的虧?爸爸沒有你想象中的脆弱,只要能替你報了這個仇,爸爸什麼都願意!”
“爸,我不是在心疼誰,我也不是怕吃虧,我只是累了,不想看你再這麼鬥下去!過去我爲了爭風吃醋,已經搞得一身傷,現在你又爲了我,把整個常興都賠進去,還牽扯到那麼多家巨頭的利益!一個常興倒了沒關係,那麼多集團揹負的債務和人命,我們擔得起嗎?”
常彥紅着眼,用懇請的眼神看着常德裕。這樣的話,讓常德裕再無理由言對!如果常興和鰲路都不在了,常興的利益背後牽扯到零售地產各方的債務問題,恐怕他幾輩子都難還清……就算他一命抵債,女兒的命,就能保得住嗎?就算保住命……
常彥眼淚掉了下來,緊緊握住常德裕帶繭的手,“爸……我求你了!不要再鬧了!我真的很害怕……比什麼時候都害怕……要不是他們……我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
常彥哭着看了一眼旁邊的茉含,哭的泣不成聲。常德裕疑惑的看向茉含,茉含才沉住氣,對常德裕說:“被你收購的五家企業,知道你製造了股市史上最大的經濟泡沫,股東大會反駁無效,拿你沒辦法,就跑到美國去,要挾常彥。”
常德裕心中一驚!這段時間是他太大意,居然沒有及時跟進派在美國的保鏢傳來的常彥的消息,沒想到女兒在他鄉還遇到這種險境!
茉含見他臉色非一般的緊張,儘量冷靜的說:“我們在美國找投資方的時候,知道了五家企業派人也去了美國,一路追蹤消息,知道常彥落在他們手裡,才趕過去把她救出來。”
這話讓常德裕猶如遭五雷轟頂,再不敢想象!他氣的差點沒暈厥過去,常彥攙着他,用身體也不是很健碩的力量支撐着他。
“爸……”
常彥在美國遭那些人什麼樣的要挾,恐怕茉含也沒有勇氣問個究竟,但她確實花了非常長的時間和耐心,才讓她從本就已經崩潰的精神世界走出來,說服她來當最後戰役的說客。
茉含看常德裕的防戒線漸漸瓦解,接着道:“你不再拋售股票,我把鰲路在你手裡的股票都買回來,對於常興因爲這次惡戰給五家企業造成的市值損失,鰲路分毫不差的補給他們,跟你常興全無干系。”
常德裕似信似疑的看着她,茉含給了他個肯定的眼神,語氣平和道:“這是陸總的決定。”
“陸總的決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常德裕仰天長笑,眼睛只逼出眼淚,讓茉含和莊榮看得嚇出一身冷汗。常德裕叱吒淮城風雲幾十年,就算曾經有過落魄期,也未讓人看見落一滴淚!
他笑了很久,整個辦公室都是他近乎瘋狂的狂嗷,直到最後帶着悲愴的漸靜。
“陸池城,他這麼做,是在可憐我嗎?我不需要他可憐!我只需要,他跪下來跟我道歉!”
一直在一旁看好戲的陸千盛鼻息發出一聲輕不可微的冷哼,袖手旁觀,高高掛起一直是他的強項,這次也不例外。但他知道,常德裕可以提任何要求,可以跟陸池城一塊去死,就是不可能讓陸池城認錯。
因爲他一向不會錯。他這次從香港來,原本想抓住他的軟肋,借常德裕這一擊好好讓陸池城嚐嚐幾年前把他殺得片甲不留的滋味,沒想到頭來還是栽在陸池城的跟頭。
陸池城從來都不會算錯。他像盤旋在空中的鷹,眼眸深邃得能容得下世界萬物,洞察一切又目空一切,好似所有的事物都收進眼底,只消一個縱身就能避開即將來臨的暴風雨。
“爸,陸池城沒有錯,這件事沒有誰對誰錯,這都是命!”常彥擦乾眼淚,深吸口氣。
茉含待父女倆情緒稍穩定,才說道:“陸總說,他之所以這麼做,不是要彌補你們的損失,他只是用他的方法,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言下之意,陸池城這麼做都是爲了換取家人的安寧富裕,常德裕若也想要保護女兒,就該乖乖收手。
“常總是個聰明人,後面的話不用我再多說了吧?希望你好好考慮!”茉含掏出手機,看看上面的時間,“馬上就是開盤時間,我期待您的回答!老譚,送人。”
常德裕和常彥離開了。茉含和莊榮坐在電腦前,接下來他們要做的,就是等待。
常德裕被老譚送回常興,和女兒一起上了常興大樓。這裡對他們來說已經不是值得留戀的地方,它充斥太多無奈的回憶。常德裕坐在電腦前,對着股票交易界面,握住鼠標的手猶如握着千斤重的石頭,他要做此生最舉棋不定的決定。
“啊!!”最後他將鼠標狠狠拍下,抱住腦袋,大吼了一聲。
“爸……!”常彥撞進他懷裡,緊緊抱着他,這一刻,他們終於可以解脫了。
鰲路股票市值有了回升,茉含和莊榮在熒幕前看了看對方,一顆石頭總算落下了。不過,陸池城把跟常德裕最後的談判交給他倆,必定早料到常德裕會吃女兒這一套,纔敢放心讓他們去處理。
“那傢伙,頭大的事情還在進行呢吧?”莊榮撓了撓頭髮,擠眉做苦惱狀。
茉含問:“剛剛到底發生什麼事?亦凡怎麼受傷了?陸千盛和常德裕爲什麼會從私診出來?”
莊榮苦笑着搖了搖頭,“這個姓陸的,老子以爲自己是這世界上最瞭解他的人!現在才知道他壓根兒就不相信老子!這麼多年一直把我埋在鼓裡!騙得我老苦啊!”
茉含一頭霧水:“陸總把你怎麼了?”
莊榮拂面,一雙狐媚的眼睛斜睨,堪稱美麗的臉擠出謎之微笑:“這是個漫長的故事……”
林亦凡被陸池城送進手術室,槿言當班聞訊而來,作爲手術的主治醫生親自操刀。
槿言在進手術室的前一刻被陸池城攔下了。
“救活她。”陸池城語氣比往常任何時候都要沉重。
“生死由命,我只對手術負責。”
“何臨軒,皇家醫院金牌名醫,淮城第一神手,我把我妻子的命運交到你手上,還不夠嗎?”他冰冷冷的說,卻不能掩蓋那萬丈玄冰下深埋的焦灼。
槿言嘴角拉起隱約的坦然微笑:“能進陸氏私診已經是我的殊榮,來了這裡就隨時準備好給陸總的人做手術,這又什麼值得驕傲的?就算躺在裡面的人是陸總,我也該用最平常的心對待。”
醫生自是看穿了生離死別,天命之數。榮耀對一個已經在醫學路上小有成就的年輕醫生來說重要無比,但對於何臨軒這種高級別,尊享高讚譽的醫生來說,似乎沒有什麼能再刺激的了他。
陸池城只能選擇相信他,他不單相信他,還要讓他,成爲自己這邊的人。
“這次手術跟你以往做的手術,會有所不同。我要你做一件事。”
槿言心裡一個咯噔,陸池城話裡有話,林亦凡在裡面躺着生死攸關,他不是緊張她的性命嗎?還在這裡跟他饒什麼關子?
陸池城凝重的目視手術室的隔牆,聲音彷彿從地獄升上:“我要確認,病人心臟裡是否有一樣東西。”
槿言用沉靜和略帶期待的眼神表示他的疑惑。
“四年前有人在我妻子心臟的地方植入了微型炸彈,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一個釐米大的晶片裝置。”陸池城眉目深邃,像是看着槿言,又像亙古不變的眼神永遠凝視着什麼,讓人一下會掉進他的目光漩渦裡。
“炸彈晶片已經連通心臟最重要的血管,就算翁可嵐醫生在世,要取下來也要冒極大風險。她心臟現在受了傷,我求你,無論如何要避開炸彈手術,保住她的命!”
他在求他?陸池城鑽入人心的眼神終於讓槿言不禁側臉去看,只沉默了一會兒,便用盡量平靜的語氣道:“我明白了。”
手術室和家屬等候間隔了一面牆,林亦凡被送上手術檯,手術燈打開,照向小腹血流的位置,白灼的光暈到周圍,她一直閉着的眼睛被刺得生疼,皺巴着眉頭。
槿言在護士遞過來手術刀的那一刻,關上了手術燈,跟旁邊兩名護士會意點頭,護士才退了兩步,在旁邊候着。
淡下去的燈光讓林亦凡緩緩舒眉,槿言低頭看着手術檯上的人,耳朵裡陸池城的話像單曲循環的曲子,揮之不去!
待林亦凡睜開眼睛,他才快速回神,“睡夠了?睡夠了就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