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忠腰身一彎,拱手道:“到底是否繼續起用皇甫嵩,陛下可要三思啊。”
靈帝思來想去,越想越怒:朕任命皇甫嵩,那是信任你,但是他自從三月在臨涇打了一仗之後,一直窩在安定郡不動彈,這不是尸位素餐麼?西北戰事緊急,無功就是有過!
靈帝猛然站起,大喊道:“命尚書令起草詔書!皇甫嵩數月無功,拒不出戰,罷免左車騎將軍之職,收奪官印,削食邑六千戶,降爲都鄉侯。”
漢朝襲承秦制,三公九卿制一脈流傳,不過漢朝的官職卻又在三公九卿制的基礎上發展出了中外朝,三公九卿諸多公卿大臣是外朝,而黃門侍郎,尚書令及其屬官等等爲中朝,也是實際上的決策中心,外朝成爲決策的執行者。
怒氣衝衝的靈帝又對張讓吩咐道:“明日早朝,議定人選代替皇甫嵩!”
張讓趙忠紛紛拜倒在地:“陛下聖明,臣等謹爲陛下賀!”
靈帝面上怒氣未消,拂袖而去,幾個小黃門急忙隨行而去,張讓和趙忠兩人隨後跟上,兩個人對視一眼,臉上浮現出一抹陰冷的笑容——成了。
……
“陛下到。”
靈帝在左右的服侍下,緩緩跪坐在地,面色嚴肅,殿中大臣似乎都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
不過也有少數大臣面露昂然之色,顯然是對於靈帝在宮中的表現,甚至是尚書檯起草的詔書都有所瞭解,其中有大將軍何進,司徒袁槐等人,各自綢繆策劃。
靈帝開口道:“衆卿家,皇甫嵩在西北四月,連戰無功,耗費錢糧無數,致使國庫空虛,朕昨日已經下令尚書檯起草詔書,罷免皇甫嵩左車騎將軍之職,削奪食邑以作懲戒。”
恩?
大殿之上依舊是沒有人聲,但是幾乎所有大臣都面帶驚訝,不敢置信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相信。
左車騎被罷免了?
皇甫嵩雖然數月無功,不過三月份的臨涇大捷可謂是武功鼎盛,一戰破羌賊三萬之衆,不愧是大漢朝第一名將。
皇甫嵩有功於國,雖然數月來沒有進展,可是西北叛亂本來就不是小事一樁,如同周亞夫一般三個月就能平定七國之亂的太少見了,也不至於區區四個月勞而無功,就把皇甫嵩給撤掉吧?
尚書令楊賜上前一步,進言道:“陛下,左車騎有功於國,久鎮西北,邊軍士卒鹹爲信服,臨陣易將,恐於西北戰事無益。”
楊賜是東漢名臣楊震之孫,楊彪之父,也就是後來楊修的爺爺。他昨天親自起草了詔書,但是卻甚爲不解,因此廷議上第一個跳出來跟靈帝唱反調。
靈帝眉頭一皺:“皇甫嵩數月無功,耗費錢糧甚多,國庫入不敷出,西北戰事必須速戰速決。”
“羌人爲禍甚重,恐非急切之間……”
“退下!”
靈帝冷哼一聲,顯然頗爲不滿,楊賜見狀,也只好退回行列之中。
“好了,皇甫嵩罷免之事不必多提,朕意已決,衆卿家商議何人接替皇甫嵩之職,執掌西北戰事?”
尚書盧植當仁不讓,上前一步:“陛下,右車騎將軍朱儁用兵沉穩,素有威望,可接替皇甫義真。”
皇甫嵩廣宗大破張樑,將張角“傳首京師”,上書赦免了盧植罪狀,因此盧植官復原職。靈帝忽然要撤掉皇甫嵩的職務,盧植憂心西北戰事,因此推薦與皇甫嵩不相上下的朱儁出馬。
靈帝眉頭一皺:“朱儁不是還在服母喪麼,別煩他了,離開了皇甫嵩朱儁,我大漢朝就沒有名將了麼?”
盧植性格剛毅,乾脆道:“若蒙陛下不棄,臣願掛帥出征,儘速平定涼州戰事。”
靈帝搖搖頭,皺着眉頭道:“不準,盧師退下吧。”
盧植是看出來了,陛下對老友皇甫義真怕是有什麼看法,因此不管是朱儁還是盧植都不想起用,因此默默嘆一口氣,如同楊賜一般退了回去。
“大將軍,你有什麼人選?”
靈帝看向大臣爲首一人,肥肥胖胖,正是靠着何皇后榮升大將軍之職的外戚何進。
何進志得意滿的上前一步:“陛下,臣保舉一人,可爲西北將帥。”
靈帝來了興趣:“大將軍要保舉何人?”
“執金吾袁滂,素來率領宮中禁衛,卓有威望。”
靈帝眉頭一皺,袁滂的確是金吾衛,不過以他的威望,比之皇甫嵩那是多有不如了。
司徒袁槐不動聲色道:“陛下,臣也保舉一人如何?”
“何人?”
“司空張溫,先帝時便爲尚書令,大司農,富有威望。”
何進眉頭一皺,看向袁槐,而袁槐則是面帶笑意,眼神毫不退讓,與何進針鋒相對。
執金吾袁滂,雖然也姓袁,不過和“四世三公”的袁槐卻不是一家人,袁槐出身汝南袁氏,而袁紹和袁術都是汝南袁氏所出,執金吾袁滂則是陳郡袁氏。
何進的想法很簡單,你們四世三公不是牛麼?我何進偏偏要扶持另一隻袁氏和你們爭鋒。
而同樣的,四世三公的袁槐打心眼裡看不起何進這個粗鄙的屠夫,靠着外戚上位,一點兒底蘊都沒有,如何與我們四世三公名門相比?土包子!
靈帝頷首:“恩,執金吾與司空,皆爲能臣,不過嘛……司空乃是兩朝老臣,卓有威望,執金吾便做司空的副將吧。”
袁槐微笑,稱頌道:“陛下聖明,深諳用人之道。”
說罷,袁槐不動聲色的看了何進一眼:死殺豬的,這一局,我贏了。
何進雖然鬱悶,也只好接受這個任命。
“楊賜,速速起草詔書!命司空張溫爲車騎將軍,持假節,執金吾袁滂爲副將,接任皇甫嵩之職,討伐北宮伯玉!”
何進忽然想起來什麼:“陛下,破虜將軍董卓就在邊塞,可爲張溫助力。”
董卓賄賂了何進不少錢財,因此何進自然要舉薦他隨同張溫建功立業。
靈帝擺擺手:“都準了,對了,張溫一去司空便空出來了,楊賜接任。”
尚書令和朕唱反調?得了,你小子別幹了,當司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