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郡。
“文侯，你怎麼成這個樣子？”
北宮伯玉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李文侯，肩頭中了一箭，渾身大汗，狼狽不堪。
李文侯苦笑一聲：“這次某可虧大了，皇甫老兒能夠平定百萬黃巾，果然是與衆不同。”
北宮伯玉急忙扶住李文侯，請他上座，追問道：“文侯，你莫不是吃了敗仗？”
李文侯慘笑道：“豈止是吃了敗仗，某麾下三萬大軍十不存一……”
“什麼？”
北宮伯玉忍不住失聲，李文侯麾下有足足三萬大軍，十不存一豈不就是等同於全軍覆沒？
他忍不住站了起來，揹負雙手左走幾步，右走幾步，短短一瞬間，額頭上竟然滲出汗水，上下兩片嘴脣不斷摩擦。
北宮伯玉忽然轉過身來，目光炯炯的盯着李文侯：“三萬大軍全軍覆沒，那官兵又死傷幾何？”
三萬大軍拼個精光也沒什麼，他手裡還有近八萬大軍，一時間倒也能維持局面，關鍵是羌人和漢軍的交換比是多少，漢軍只要死傷兩萬人，哪怕是一萬人，他依舊能夠維持戰局。
在北宮伯玉精光注視之下，李文侯慚愧的低下頭顱。
“皇甫老兒老於戰陣，某觀其所部死傷恐怕不過五千。”
五千？皇甫嵩這次除了麾下的一萬五千北軍，還統帥三輔兩萬郡國兵，總共三萬五千之衆，死傷五千，就算是戰死五千，也還有三萬之衆。
五千人抵得上三萬人，三萬人豈不是等同於十八萬大軍？
北宮伯玉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
片刻之後，他緩緩擡頭，長嘆一聲。
“自今日起，約束部衆，不得與皇甫老賊交戰。”
自從臨涇之戰過後，北宮伯玉與李文侯等人膽寒，不敢與皇甫嵩交戰。期間皇甫嵩發起了幾次試探性進攻，胡騎要麼堅守城池，要麼乾脆潰逃，根本不敢和皇甫嵩交戰，因此皇甫嵩得以收復了安定郡和扶風郡的部分失地。
不過胡騎成羣結隊，人數衆多。雖然皇甫嵩長於戰陣，兵員精銳，但是胡騎人數衆多，兩軍一旦交戰勢必將演變成決戰，如果皇甫嵩不慎兵敗，不光是自己身敗名裂，關鍵是三輔將會陷入兵力幾近於無的境地。
胡騎和黃巾賊可不一樣，胡騎馬匹衆多，機動力和衝擊力強橫，羌人好勇鬥狠，兩軍勝負之局實未可知，兵行險招畢竟只是偶爾拿出來用用，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
一時間羌人固守不敢進攻，而謹慎的皇甫嵩取得了一場大勝之後卻也並不急於進攻，而是效仿秦將王翦，精練士卒，以待戰機。
皇甫嵩所部三萬兩千將士（死三千，傷兩千歸隊）之中，所部一萬五千北軍將士最爲精銳，剩下的郡國兵戰力一般，皇甫嵩精心操練，一方面讓胡騎心生懈怠，另一方面則是不斷練兵。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便是四個月過去了，古代戰爭經年累月也是常事，不過遠在千里之外的洛陽，皇甫嵩卻想不到自己被置身於漩渦之中。
“陛下，皇甫嵩三月大破羌人三萬之衆，如今過去足足四個月了，皇甫嵩卻遲遲不肯出擊，居心爲何？”
陪在靈帝身邊的趙忠忽然開口道。
漢靈帝正在欣賞身姿窈窕的宮女跳舞，輕紗曼舞，體態妖嬈，而且下身隱隱約約透露出了褻褲，正把他給看的樂不可支。
這宮中的“開襠褲”正是靈帝首創，行走在宮中的宮女都得如此穿着，漢靈帝看到哪個漂亮，就直接帶走，就地正法。
靈帝回頭一笑：“你說皇甫義真啊？他雖然數月無功，不過三月大敗李文侯，破賊三萬，又沒有什麼過失，朕豈能懲罰有功無過之臣呢？”
“陛下，皇甫嵩怎能說是無過呢？”
一旁的張讓湊了上來，嚴肅道：“皇甫嵩數月無功，臣聽說皇甫嵩駐軍安定，日日只是讓士卒飽食，四個月收復了不到十個縣，羌人見了他便退卻。”
靈帝摸不着頭腦：“阿父，皇甫義真兵威正盛，羌人畏懼退縮，這不是好事麼？”
張讓冷笑道：“陛下您想想，皇甫嵩臨涇一戰破賊三萬，如今足足四月寸功未立，一出兵羌人便退卻，皇甫嵩卻遲遲不肯收復涼州，莫不是和羌人暗中勾結，養寇自重吧？”
靈帝聽了一愣，也沒心思看翩翩起舞的宮女了，皺眉道：“皇甫義真掃平黃巾賊，長社火燒波賊十萬之衆，北渡黃河擒殺張角三兄弟，如此忠臣，豈能與羌人暗中勾結呢？”
皇甫嵩數戰有功，更是坑殺了黃巾賊數十萬大軍，靈帝對他還是信任有加的。
趙忠陰惻惻道：“淮陰侯爲大漢朝建立立下了赫赫功勳，初時也是對高祖恭敬有加，後來向高祖要挾假齊王之位，夥同叛賊陳豨，皇甫嵩難道比淮陰侯還要功勳卓著麼？”
“這……”
靈帝眉頭一皺，張讓和趙忠是他平素身邊最信任之人，一個稱作“阿父”，一個呼爲“阿母”，
兩個人三言兩語之間，就把漢靈帝對於皇甫嵩的信任給破壞的不見蹤影。
張讓毫不猶豫的補了一刀：“陛下，您知道皇甫嵩在西北數月無功，這四個月從國庫之中已經撥出去多少錢糧了麼？”
靈帝聽到國庫，頓時關心起來：“多……多少？”
“糧草十五萬石！錢三千萬！”
“什麼？這麼多！”
靈帝要不是顧及天子尊嚴，差點兒直接就跳了起來：三千萬錢，他都能建多少座新宮殿了？
張讓緩緩點頭：“皇甫嵩至今爲止沒有進攻之意，依微臣看，這場西北平亂之戰，恐怕要再打一年，陛下要花費一萬萬錢也說不定。”
“不行，絕對不行！”漢靈帝面色急躁，對面前輕紗曼舞的宮女直接視而不見。
不得不說，張讓和趙忠兩人抓住了靈帝的命脈，靈帝視財如命，好色如鬼，要不然也不會採取“賣官鬻粥”的措施，公卿大臣是用錢能買的？那豈不是天下間的大商人，人人都是呂不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