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咳咳咳……”微涼的秋風拂過面龐,郭嘉禁不住衣袖掩面,輕輕咳嗽了幾聲,面色變得有些蒼白,深吸了一口氣,在軍士的攙扶之下坐上了馬車。
不單單是郭嘉和賈詡兩人在討論,實際上劉燁發佈《遠誅》一文通告天下,劉燁意欲舉兵與烏桓人和袁紹聯軍決一死戰的消息已經如同大風傳遍天下。
河北、關中、中原、荊襄、江東、巴蜀,只要是大漢朝領土,無論是高門飽學之士還是升斗小民都在議論此事。
襄陽,鹿門書院。
因爲書院建於鹿門山,故而得名爲鹿門,創辦者乃是博學多識的荊襄大儒龐德公,除此之外還有水鏡先生司馬徽、名士黃承彥等人客串教學,名氣十分之大,教育出來的子弟多爲飽學之士。
荊州牧劉表號稱八俊,對於龐德公頗爲推崇,曾請他如荊州爲官,然而龐德公無心仕途,一心教書育人,故而拒絕了劉表的請求。劉表雖然有些失望,不過卻對龐德公更爲推崇,專門下令從府庫之中撥款,修繕鹿門書院。
“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凡此六者,地之道也,將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數排幼童坐於草堂之中,手拿竹簡的吟誦文章,其中有孔子所作,而且還有《孫子兵法》,有的幼童更是有模有樣的效仿教書先生搖頭晃腦,不免令人忍俊不禁。
而在草堂之外的庭院之中,則是十幾名青年人聚在一處,大聲討論,指手畫腳,講到激動處更是張牙舞爪,恨不得用行動戰勝對方。
“大將軍此番通告天下,居朝廷之兵欲與烏桓及袁本初決戰,只怕沒有什麼好下場。”
“哦?何以見得,廣元兄有何高見,不妨說來聽聽。”
“好。”那被稱作廣元兄的是一名年約二十許的青年士子,激昂道:“公威兄且聽好,某之所以下次論斷並非是唱衰大將軍,而是卻有論斷。其一,烏桓人長於馬背,精通騎射,足足有數萬之衆,三郡烏桓向來號稱天下精騎,兵鋒銳利不下於昔日公孫瓚的白馬義從。而那袁本初則是雄踞冀、幽二州,麾下甲士數萬,甲堅兵利,兩者結合之下兵力不下十萬之衆,反觀大將軍在河北不過三萬餘人,王者之道在於以多敵少,豈有以寡擊衆?”
方纔說話的那名青年士子則是哈哈一笑,開口反駁道:“廣元兄此言差矣,以寡擊衆而獲勝者,自古有之,不勝枚舉。如項王前後兩戰便可爲例,鉅鹿之戰三萬楚軍九戰九捷,大破秦軍二十萬;彭城之戰更是以三萬騎兵、戰車兵打破高祖及諸侯五十六萬聯軍,踩踏、溺死者以十萬計。”
“就連太史公都將項王寫爲本紀而非列傳,難道項王便算不得王者麼?”青年微笑道。
那“廣元兄”乃是石韜,出身潁川,爲躲避戰亂而逃到荊州,拜入龐德公門下爲徒,聽到青年這話不由得哈哈一笑。
“哈哈哈!公威兄,正是因爲項王屢屢以寡擊衆,這才讓高祖得了天下。”
石韜正色道:“王不過霸,羽之神勇,千古無二。然而高祖任用韓信,攻略趙、齊,以彭越撓楚,最終三面合軍,以四十萬漢軍壓迫項王十萬楚軍於垓下,項羽烏江自刎,其能算是王者?”
而被他喚作“公威兄”的青年士子則是名爲孟建,汝南郡人。
“哦?”孟建不急不忙,反駁道:“商湯滅夏之戰,周武牧野之戰,無不是以寡擊衆,而湯開創商朝六百年之基業,周朝享有國祚八百載。難不成湯、周武也算不得王者?”
石韜哈哈一笑,搖着頭道:“好吧,算你孟公威有理,不過大將軍的劣勢可並不只在這一條。”
“你繼續說便是,今日我便聽聽你石廣元有何高見。”孟威面帶笑容,環抱雙臂看着石韜,露出一副拭目以待的表情。
而不光是孟威,周圍十餘名青年士子同樣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處,拭目以待的看着石韜。
這是鹿門書院的傳統,龐德公所學駁雜,頗有鬼谷子之風,根據學生個人天資,按照孔子因材施教的思想分別授予學問。
而鹿門學子則是經常以胸中所學討論天下大事,互相展開辯論,龐德公也樂得看到如此,大加鼓勵,因此辯論之風一時盛行於鹿門書院中。
“其二。”石韜朗聲道:“衆所周知,大將軍自青州起兵以來橫掃天下,靠的便是騎兵之利,大將軍之戰術,多爲騎兵當先衝殺,正面突破敵陣,步卒則是隨後掩殺,可謂無往不利,此乃大將軍之制勝法寶。昔日破黃巾、平河北多用此策,冀州少戰馬,然而烏桓多爲騎兵,又精通騎射,如此一來大將軍最得意之戰術無法拿出,豈不是自廢武功?”
“是啊,三郡烏桓號稱天下精騎,即便是涼州鐵騎驍勇,勝負當在五五之間。”一名圍觀的鹿門學子感慨道。
“同等數量下,西涼鐵騎當能獲勝。”另一名青年士子則是否定道:“然而烏桓鐵騎數量衆多,只怕大將軍也頗爲憂慮。”
“這位兄臺說的好,正是此理。”石韜接着道:“諸位,熹平六年,靈帝命護烏桓校尉夏育等分兵三路,以精騎三萬出塞擊之而打敗,育等三人僅以身免。由此可知蠻夷騎兵非同小可,如今大舉南下,氣勢洶洶而來,自然是非同小可。”
“好。”孟建讚賞的點了點頭:“這一條說得確實不錯,大將軍的確處於劣勢,難以解決,還有麼?”
“其三,羣狼環伺。”石韜環視周圍十餘名鹿門學子一眼,緩緩道:“衆所周知,如今大將軍平定中原,四面皆敵。曹操、劉州牧皆與袁本初有盟友之約,前幾日州牧興兵攻打南陽,以蔡德珪爲都督,鎩羽而歸。曹孟德、劉景升與袁本初對大將軍麾下領地形成包圍態勢,形勢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