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不然衆卿暫且退朝,容朕細細思索一番如何?”劉辯難爲道。
其實劉辯打心底裡就不想答應封曹操爲公,只不過不便直言出口,恐怕惹怒了曹操,因此命令羣臣退卻,實際上是緩兵之計而已。
“此社稷大事,陛下爲人主,當速速決斷,豈能優柔寡斷?”程昱步步緊逼,非要讓劉辯當場決斷不可。當年中原災禍不斷,導致曹操軍糧不濟,甚至爲了安定軍心,斬殺運糧官,可見糧草緊急到了何等地步。
而程昱曾經爲曹操提出過“人脯”之計,也就是割下死人肉充當軍糧,其心自然是堅如鐵石。這也是今日,爲何讓程昱領銜進勸的原因。
劉辯滿頭大汗,朝廷氣氛凝重,今天他要是不做出一個決斷,只怕日後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正當劉辯進退不得的時候,一個人忽然站了起來。
“程昱!汝人臣也,如何敢對陛下苦苦相逼?難不成是要向陛下逼宮麼?”
這道聲音傳到劉辯耳中,便如同天籟之音,劉辯大喜,放眼望去,站起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尚書令,曹操的“死忠”荀彧。
有一個成語叫做荀令留香,因爲荀彧擔任尚書令,所以稱之爲“荀令”,據說他到人家家中,交談一陣起身而去,坐着的地方便留下一陣揮之不去的異香,便如同餘音繞樑,回味無窮。不單單是說荀彧有魏晉男子“薰香”的習慣,更是說他人品高潔,莫能與之比。
然而此刻的荀彧卻是氣的一張白玉也似的面龐漲紅,對程昱以及羣臣怒斥道:“自古以來,分封臣子便是人主之權,而汝等擅自干預,欺君罔上,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荀彧一番怒罵,不少廷臣都懵了,怎麼回事?尚書令不是丞相的死忠麼,怎麼反而跳出來怒斥我等?
難不成,是丞相特意安排的,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荀令所言極是。”
正主曹操終於坐不住了,緩緩站起身來道:“封公之事非同小可,況且本相不過是做了一些分內之事,便是封侯都感到愧疚,豈能封公?諸位不必再勸,誰要是敢多發一言,斬!”
荀彧鬆了一口氣,拱手道:“丞相既然如此,真乃社稷之福也。”
曹操對劉辯彎腰道:“今日之事,使得陛下受驚了,陛下請暫且回宮歇息,養足精神,稍後某會將兩株百年山參送到宮中。”
“好好好,多謝丞相,多謝丞相。”劉辯鬆了一口氣,總算是過了今天這個難關,艱難的站起身來,在幾個小黃門的攙扶之下,緩緩轉身走去。
而曹操則是拜別天子之後,緩緩的走了出去。
“哼!”
夏侯淵怒道:“文若先生到底是怎麼回事?偏偏這個時候給丞相添亂,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就是!要是沒有丞相,他當得上這個尚書令麼?”曹洪同樣憤憤不平道。
“子廉,住口!”曹操呵斥道。
“唉!”曹洪嘆了口氣,閉上嘴不敢說話。
“今日之事可是丞相安排?丞相難道沒有和文若事前...咳咳咳...溝通?”戲志才咳嗽道。
“非我安排。”曹操擺了擺手:“志才汝有病,回家好好將養,不要想這些費心勞神之事。”
戲志才嘆了口氣:“某這身子只怕是撐不了幾天了,爲丞相盡點忠心也好。”
程昱則是皺眉道:“丞相,請容某今晚去文若家中打探一二,如何?”
“嗯。”曹操點了點頭,揮手道:“某有一件禮物要送給文若,仲德可替某帶去。”
“喏,丞相。”
當晚,程昱帶着曹操讓他送給荀彧的禮物,來到了荀彧家中。
“文若似乎反對封丞相爲齊公?”程昱試探道。
荀彧皺眉道:“高祖有言,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非功臣不得爲侯。丞相功勞,可爲縣侯,多封食邑便是了,豈可加封爲齊公?”
荀彧心向漢統,之所以輔佐曹操,其實也是因爲想要輔佐曹操興復漢室。但是曹操卻想受封爲公,這是僭禮之舉,暴露出來了曹操的野心,因此荀彧自然是拼命阻攔,無論如何也不想要曹操成爲齊公。
當年曹操打算晉封魏公,同樣是荀彧不肯,拼命阻攔,如今自然同樣如此。
程昱皺眉道:“可是那劉玉卿已經被加封爲秦公,丞相若是不加封爲齊公,如何能夠與劉燁抗衡呢?”
荀彧正色道:“此言差矣,尊奉王道者,雖弱必強。昔日管仲相齊桓公,尊王攘夷,而齊國會盟諸侯,終爲霸主!篡逆正統者,雖強必戮,逆賊王莽,亂賊董卓,當年都曾經強橫一時,後來不是都被滅掉了麼?這劉玉卿當年討滅董卓,還算得上是對漢室有功,可是如今卻倒行逆施,自立爲公,乃是失大義於天下。”
“而曹丞相尊奉天子,王師戰無不勝,必能趁勢剿滅劉燁,此乃自然之理。若是丞相也加封爲公,豈不是和那劉賊一般無二?”
程昱頓時面色大變,臉色難看道:“文若這是說的什麼話,難道就不怕丞相知道麼?”
荀彧直言不諱道:“仲德可自行告知丞相,一個字都不許改,這便是我對丞相進封齊公的看法。”
程昱一時之間語塞,這個一向是謙謙君子的荀彧怎麼忽然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咄咄逼人,倒是和那禰衡有了幾分相似,只不過話沒有禰衡那麼刺耳而已。
程昱盯着荀彧,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只好搖了搖頭,嘆息道:“文若,你真是...唉!”
程昱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是道:“丞相命我送給文若一件禮物,文若自己打開看吧,我先告辭了。”
隨身跟隨的侍從放下了一隻錦盒,然後則是跟在程昱身旁,一同走出了荀彧府邸。
荀彧盯着面前的錦盒,揮手屏退身旁侍從:“爾等退下。”
“喏。”
周圍的侍從全部都退下之後,荀彧這才鄭重的捧住了面前的錦盒,輕輕將其打開。